“说说看。”
老马眉头一挑，他不信陆良会那么好心，主要是好奇，他在憋着什么坏。
“如果蚂蚁上市失败，不如把海外市场交给星恒，相信它可以继承你的遗志。”
陆良一脸认真，从东京回香江之前，他跟太田令曾彻夜长谈。
得知老马在东亚市场布局多年，支付宝掌握极其重要的线上支付渠道。
传统投行注重线下市场，但陆良想效仿老马，走出条不一样的路线。
“你就那么笃定蚂蚁会失败？”
老马收敛神色，渐渐眯着眼睛。
毕竟陆良说这话，给他感觉，就像他还没死，就已经惦记着他的产业。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留条后路，难道不好吗？”陆良笑着说道。
“等以后再说吧。”老马眼神渐冷。
“我吃饱了，二位慢用。”
陆良拿起纸巾擦拭嘴角，告辞离去。
郭昌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道：“陆良太贪，我们的处境很不妙。”
他知道老马肯定会同意，因为陆良有三个选择权，支持，中立，以及反对。
刚在公开会他选择了中立，如今在餐厅他选择支持，唯独反对还没有使用。
提前暴露想法，推动蚂蚁金服上市，本来成功率就不足三成，如果陆良再公开反对，成功率恐怕连一成都没有。
现在他们被彻底的架在火上烤。
“做到这个份上，又有谁人不贪。”
老马叹息一声，随即又重拾心情：“还远没有到我们该做出抉择的时候。”
午休一个半小时，下午陆良又参加了两场封闭讨论会。
由于参与该会议的领导较多，导致内容和过程，都远没有上午的公开会精彩。
最终两个项目都敲定，科创板项目小组成立，突破10%涨跌幅限制在创业板开展试点计划，于9月15日正式实施。
“20年8月24日。”
两场封闭会过后，陆良收拾着资料，眼底流露出一抹无人晓得的惆怅。
据未来消息，创业板正式决定突破10%的涨跌幅限制，应该是在两年后。
他改变的事件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重要，先知先觉的优势好像要不存在了。
“陆总，您也该去准备一下，参加待会的新闻发布会。”
这个时候，一位工作人员走过来轻声提醒，从而也打断了陆良的思绪。
他看向陆良的眼神充满崇敬。
两人同龄，都是八五年，一个只是还在温饱线挣扎的普通人，但另外一个却是能影响重要决策的大人物。
“谢谢，我知道了。”陆良微笑点头，跟随工作人员去往发布会现场准备。
他并不会后悔，也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路都是自己选的。
傍晚六点，发布会召开之前。
有位身穿行政夹克的男青年，面露微笑来到陆良面前，恭敬问道：“陆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你好，有什么事？”
陆良微微顿首，跟着对方来到门外。
他知道对方的来历，上午公开会致辞排在顺位第二发言的那位领导的秘书。
任何一场重要会议，首位发言者不一定重要，但第二位发言者绝对很重要。
第一位大概是出来讲开场白的，为第二位登场在做铺垫，就像郭昌广跟老马。
男青年说：“赵主任想跟您聊聊，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那就七点吧。”陆良看了眼流程表，新闻发布会预计在六点四十分结束。
他也知道对方的来意，不出意外想听听看，他对老马那番言论的看法与意见。
“好的，到时候我来接您。”
两人约好时间，陆良又重新回到发布会现场，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老马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但神态，却没有刚刚轻松自然。
“马总，能撑得过这关吗？”
沈鹏与周鸿伟站在角落交谈。
周鸿伟沉吟，叹道：“估计是难了，但他还有主动放弃的权力。”
“有么？”沈鹏问道，也像是在自问。
周鸿伟默然不语，因为他知道没有。
任何一家成立超十年的集团，哪怕掌舵者还是十年前的那个人，但对集团的掌控力早就大不如前。
很多决策，很多决定，其实都是被推着走，哪怕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也不得不踩一踩，试一试。
这话不是说掌舵者一点责任都没有，相反掌舵者需要承当主要责任。
因为什么时候开始，做什么决策是由他们决定，但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才叫做结束，却由不得他们。
发布会过程很顺利，主要是针对白天一场公开会，六场封闭会，共计23个议题进行阶段性总结。
比如创业板将在9月15日进行试点，又比如将限制金融牌照的发放，再比如规范线上金融业，限制网贷最高年利率不得超过24%等已经确定要实施的政策。
只是会后的采访环节，却不像总结过程那么顺利。
有位记者站起来，询问老马：“马总，既然您认为巴塞尔协议是老人俱乐部条款，那什么样的金融政策，更适合我们国家的市场？”
“来了！”
陆良周鸿伟沈鹏以及郭昌广等人，神色一凛，纷纷看向老马，以及采访他的那位记者。
他们的发言稿没有这条问题，老马的发言稿大概也没有，说明是临时新增。
是谁临时新增这个问题？
是谁又有这个权利？
不言自明！
这次监管部门采取的反制措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迅猛，说明老马是真踩到红线了。
老马淡然一笑，接过话筒：“我这几年跟很多企业家都交流过，国内的当铺思维非常严重，要么是资产全部押出去，压力巨大，要么是肆无忌惮贷款，不断加杠杆，负债弄得很大。
网上有个段子，可能大家都知道，你向银行借10万，你有点慌，借1000万，你和银行都有点慌，借10个亿，你一点不用慌，银行会很慌。”
“抵押的当铺思想，是不可能支持未来30年世界发展对金融的需求，我们必须借助今天的技术能力，用大数据为基础的信用体系来取代当铺思想。
这个体系不是建立在it基础上，也不是建立在熟人社会的基础上，必须建立在大数据的基础上，才能让信用等于财富。
要饭也必须有信用，没有信用，连饭都要不到……”
老马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演讲家，他非常善于把尖锐且针对自己的话题，偷换概念包装城社会问题，把提问者绕晕，并在其中夹带私货。
可是记者并没有话术绕晕，他直指问题核心：“民众可以用信用体系进行监管，但企业呢？又该依靠什么对它们加以限制？难道任凭企业无序发展？就是您认为的新金融？”
他明显有备而来，因为正常人就算没有被老马绕晕，也会踩中他设下的陷阱。
因为构建信用体系，一直都是蚂蚁科技在做的事情，如果以此为切入点，抨击老马的言论，说他是大公为私。
老马肯定又会义正言辞说，只要国家有需要，他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
这么一来，哪怕以后上市计划失败，蚂蚁金服被国家收编，那他也会给市场留下一个非战之罪的印象。
不过记者没有踩坑，而是学着老马的套路，跟他一样站在市场的角度，站在宏观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