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 张良最终还是留下了。
    伴随着陛下已经离开,林朝并肩站在张良旁边,远处已经没了陛下的身影, 林朝抬起手来, 把手中的酒葫芦递给张良, “你第一次跟我说的时候, 我也没想过你跟我说的是陛下。”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林朝道。
    “我知道。”张良道。
    “我本姓张。”
    “好巧, 我姓林。”林朝顺口道, 完全听不出来他面上那好像很郑重之意。
    “……”张良回过头看向林朝,那视线充满了复杂之情。
    林朝笑了笑, “要不?”
    张良见状,当即抬起手来拿过了林朝手中的酒葫芦。
    手上一动,酒葫芦的盖子就被拿了下来。
    当天, 张良倒是喝了不少。
    林朝陪了点, 不过不是那酒葫芦中的烈酒,而是米酒。
    他不喜欢太烈的。
    张良倒是多喝了些, 一切好像一如既往, 就像是往常。
    谈不上嗜酒, 只是寻常。
    但是到底寻常与否, 两人都知道。
    林朝没有问之前的事情, 至少, 有些事情, 还是别说出口了——
    但是林朝心下也不由得道,【说起来, 我之前在咸阳之外遇见张良的时候,张良不会就是去刺秦的吧?】
    【就以你的经历来说,他大概只是有了个计划, 这计划,这甚至谈不上实施,他就是观摩一下,就被你给堵了。】
    【嗯……】林朝陷入了沉默,【那说起来之前张良他……】
    【也挺不容易的。】系统道。
    林朝闻言,同情的又敬了张良一杯酒。
    【是挺不容易的。】
    张良看着林朝那怪异的眼神,也感觉了不太好的感觉,不过此刻张良也实在不想去猜林朝在想什么。
    直到后半夜,林朝没走了,倒不是张良酒品不好,而是那个米酒就算是再像是饮品,那也酒类。
    谈不上喝得太多,也谈不上多上头,但是真感觉有点想睡觉是真的。
    张良思绪繁重,林朝也不好走,索性一手支撑着下颌,一边吃着下酒菜。
    嗯,说实话,还不错。
    但是吃时间长了,都已经这样了,那闭目养神也是很合理的吧?
    “林朝,你要不回去休息吧。”
    “不用。”林朝摆手。
    不久之后,张良再开口,就发现——
    林朝那边完全没反应了。
    ……
    ……
    张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叹了口气。
    次日林朝醒来的时候,是在客房之中。
    林朝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自己家,想了想倒是想起来了。
    昨天他好像睡着了,嗯……
    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而有些东西,对于张良来说,他既是已经决定,一切当前,他就真的准备去做。
    回韩地,寻王室公子,再前往北地。
    只不过相比较上一次,这一次并没有太匆忙。
    就是张良走的时候,看着这群旧识,嘴角差点没忍住一抽,脸色那是真绷不住了。
    “先生,陛下让我们保护你。”
    “不仅仅是前往颍川,更是前去北地。”
    “先生,你放心,你若是有事,我们一定舍命相护!”
    “总归任先生驱使!”
    “任先生驱使!”
    “对,驱使!”
    对于这等如同誓师一般的场面,张良心下半点没有高亢激动,不,准确说不是没有激动,只是这个激动是感觉被坑了的激动。
    在那一瞬间,前些天,始皇帝所说的那些郑之重之的话,都显多了几分怪异。
    张良相信始皇帝是出自本心,否则他绝不会做到这般地步。
    但是眼下这局面——
    他也非常明白,这更是出自本!心!
    不知道为什么,张良感觉后槽牙都有点痒痒。
    “除此之外,陛下封您为军中参事兼御史。”说着石七拿出来了始皇帝旨意,“以及,陛下那边有事,故而让秘祝大人送您出城。”
    如果说前面那句话,尤其是那个御史两个字,让张良心态更不好了,那后面那句话就是让张良心下一顿,多出来了些疑问。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多想始皇帝来送他,甚至对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看法。
    但是,为何非要点了林朝?
    是因为林朝与他为友吗?
    又或者替代?后者真的需要吗?
    张良心下怀疑,直到不久之后,张良看见了林朝。
    林朝眼下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陛下真的很重视你。”
    “嗯。”
    “不过我有一种公费送友的感觉。”林朝道,“我本以为之前那就算是饯行酒了。”
    “我都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出现在这里。”林朝不由得道。
    “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张良虽然也感觉有些不懂始皇帝之意,但是终归还是道。
    “我听说陛下封你做御史了?”
    “……”张良。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哦,虽然这种东西,可能在其他人身上,不见得是恶事。
    但是想想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
    折腾一圈我现在甚至要真的领一个御史的职,这事就很让人糟心。
    但是换句话说,这个职位在身上,或许真的会省很多事。
    这么想想这事就感觉更加让人烦躁了。
    张良深吸了一口气,只道,“等我回来,我到时候也给你带”
    不等张良说完,林朝当即打断,“打住!”
    “这话还是别说了,容易出事。”
    “?”张良。
    “提前说出来不好,不说可能没事,说了就可能有事了。”
    “至于吗?”张良不由得道。
    “咱们还别挑战这种东西了,这是玄学你知道吧,尤其是你还是要去战场上,这事就更玄学了,就算是你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也尽量别说这等话。”林朝对此非常认定,“除此之外,我建议你,如果有人跟你说这话,你也别让他说出来,这是神奇的战场玄学。”
    “……”张良。
    我倒也做不到像你说得这么离谱的地步。
    不过眼瞧着林朝如此说,张良到底还是不说了。
    这东西张良是不信,不过,林朝既然信这个,张良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好,这事我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一路顺风。”林朝拱手道。
    告别之后,张良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后,耳旁传来了一道声音——
    【说起来,张良不刺秦了,他还能去下邳,能遇见黄石老人吗?】
    “???”在那一瞬间,张良即便是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得怔了一瞬。
    那声音就这么出现在耳旁,不是东南西北,没有方位,就像是单纯的出现在了耳中。
    而周遭,只有风吹树叶之音,身后马匹之声,根本无人开口,但是周遭仿佛无人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去颍川,再去上谷那边,怎么看也不途经东海吧?】
    【不过也说不定,就这个御史之职,说不得遇见什么大案,之前张良没有这个职位那都能够成为不是御史的御史,如今成了御史,那也真说不准。】
    “……”张良。
    为什么这个声音也在说这个。
    【但是换个角度来说,也未必,毕竟张良这次还是有事在身的,真说是牵扯太大,说不得就转交了,陛下那边就处理了。】
    听着这话,此人还很了解我?
    【换句话说,陛下这事干得怎么有点缺德啊。】
    陛下?!
    在那一瞬间,张良脑海之中甚至在那一瞬间想起了那旨意,林朝……
    可能吗?
    此事何其诡异?!
    这怎么会是被预料到的?!
    张良步伐越发缓慢。
    【要不我提醒一下张良?让他去一趟下邳,免得错过?】
    张良:?!
    还真是你!
    【张良号称太公传人的称呼可就从这来的。】
    太公,传人?
    我怎么不知道?
    难不成……
    林朝说的是日后之事?可能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腹语?是故弄玄虚?
    但是林朝为什么要对他故弄玄虚?还是在如今这个时候?而且为什么之前他不曾听见?
    更不要说甚至这声音甚至有点像是心声?
    而且如果真的是什么太公传人,那所谓黄石老人岂不就是如今的太公传人?
    也就是在此刻,一道金石之声响起,【你别提醒了,时间不对,说不得都是几年后的事了,毕竟那是第一次刺杀秦始皇之后的事,就算是他现在去了,也不见得能够在这个时间点遇见黄石老人,建议你还是随缘一点。】
    【统子,你一个系统说随缘,这合理吗?】
    【不合理,但是往死里想不到,趁我不在的时候,胡亥赵高能死了,刘邦项羽这群人能够仕秦,这是统能想到的吗?!】
    【这合理吗?林朝你告诉我这合理吗?我现在都偶尔给自己算命了,你知道吗?】
    【阿这……统子,咱们不至于,不至于。】林朝顿时劝道。
    【没事,不用劝我,我已经看开了。】系统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就在原本的局面之下,就黄石老人的性子,张良都差点想要打黄石老人,也就是看他年纪大没打,把火忍了下去,但凡是个年轻人,绝对免不了一顿打。】系统道。
    张良:?
    这对吗?
    【你不能不说,张良就是很尊老爱幼的。】林朝道,【太史公写这段那叫一个生动,闲从容步游下邳桥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桥下,告诉张良,孺子,下取履!看得张良欲殴之,但是见人年纪大,故而忍了下来,真的去取了,取完了,还让张良亲自穿,穿完了,大笑而去,看得张良一脸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