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佑箐很优秀,这毋庸置疑。
任佐荫在她的面前,竟感觉自己越发失败,愈发的,感受到一种贫瘠的无力,像是生活已经彻彻底底的腐烂,可是还要假意苟延残喘下去。
她一边想着或许一切还没有这么烂,这种太过于戏剧化的事件,只是因为她有被迫害妄想症?
一切都很正常,她和任佑箐,只是普通姐妹。
……
任佑箐捧回那座沉甸甸的,象征全国最高荣誉的实验设计金奖时,任城那张常年笼罩在权势与冰冷威严下的脸,罕见地绽开了发自内心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慈爱”的笑容。
她没想到,上次陪她去看的那可怖的复眼,竟真真正正的被自己的妹妹研究出了名堂。
“好!好!好!”
任城连说了叁个好字,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他亲自接过奖杯,手指摩挲着底座上冰冷的金属铭文,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满意。
这个女儿,永远是他最完美的作品,是他冰冷权柄上最璀璨,最不容置疑的宝石。属于任佑箐的标签会更多,更完美,完美到一层一层贴得严严实实,直到把其下那种非人的东西给掩盖住么?
她该是生物集团总裁最得意的天才,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年科学家,一个双商爆表的,一个连脸蛋都生的完美的神。
可她…竟觉得悲哀。
她忽得觉得自己,似乎如果真的被以什么方式所控制,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与信心。
就算是如她所想,她也…玩不过她吧。
……
任城破例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顶级红酒,深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气氛看似和谐而热烈。
任城难得地话多了起来,谈论着实验设计的创新性,以及未来对任佑箐更进一步的培养计划。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任佑箐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欣赏。
那人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穿着一条剪裁极简的米白色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挽起,露出修长优雅的脖颈。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带羞涩的微笑,眼神清澈平静,偶尔在父亲话语间隙轻声回应几句,语调温婉,内容精准。
既表达了对父亲支持的感谢,又谦逊地将功劳归于团队合作和学校资源。
她完美地扮演着那个让父亲引以为傲的,无可挑剔的“完美女儿”。
可悲。
任佐荫麻木的盯着桌上的红酒,端起面前那只高脚杯。杯中深红的液体晃动着,映出她苍白憔悴,眼下带着浓重青影的脸。
而后猛地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通过喉咙,滑入胃袋,带来一阵短暂的暖意,随即是更深的空虚和冰冷。
“佐荫?”
任城似乎终于注意到了长桌另一端大女儿的沉默和异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眼神里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很快被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施舍意味的关怀取代。随即他拿起醒酒器,亲自往任佐荫空了的杯子里又倒了小半杯红酒。
“佑箐拿了这么大的奖,你也该高兴点。来,陪爸爸喝一杯。”
那杯酒被推到她面前,像一道命令。
任佐荫看着那杯新倒的酒,深红的液体在杯中微微荡漾,她扯了扯嘴角。
一杯。
又一杯。
她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灌着自己。
试图用酒精的混沌来淹没任佑箐那双看似清澈,却深不见底,永远倒映着她狼狈不堪的眼睛。
红酒的酸涩和酒精的辛辣在口腔里混合,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视线逐渐模糊,水晶灯的光芒碎裂成无数晃动的光斑。父亲的声音,妹妹偶尔轻柔的回应,都变成了遥远而嘈杂的背景噪音。
放过我,好不好?
“姐……姐姐?”
任佑箐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抬起头,眼前一片模糊的重影。
她努力聚焦,只看到任佑箐那张在灯光下完美无瑕的脸,正微微向她这边侧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的狼狈——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嘴唇被酒液染得鲜红,嘴角甚至因为失控而溢出了一点唾液。
你为什么要这样怜惜地看着我呢?
我不喜欢。
我不想要。
我们是姐妹?
我们不该接吻。
我是一个自由的人。
凭什么?
不可以!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猛地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胃里翻腾的液体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冲口而出。
深红的酒液混合着未消化的食物残渣,狼狈地喷洒在光洁昂贵的白色大理石桌面上,刺鼻的酸腐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打破了晚宴虚假的和谐。
恍惚间,她看到任城的脸被一种毫不掩饰的嫌恶替代。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收拾干净,把她弄回房间去,别让她在这丢人现眼。”
还有什么声音?她听不太清,可是——
任佐荫也站了起来,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温和的,略带担忧的表情,仿佛对眼前的狼藉和父亲的暴怒视若无睹。
绕过狼藉的桌面,步履轻盈地走到任佐荫身边。
不要,不要。
那人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将任佐荫瘫软的身体半扶半抱起来。她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妹妹那看似纤细的手臂上。
她闻到任佐荫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气,却让她胃里翻腾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