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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爱与恨

作者:佚名字数:3420更新时间:2025-11-04 08:56:46
  夜色已笼罩大地。
  翠浓低著头,她的目光里突然有了光。
  因为她已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一种奇特、缓慢的脚步声。
  凤在吹,秋星一粒粒升起,远处仿佛有人在吹笛。
  秋夜的笛声,仿佛总是令人断肠的。
  苍白的脸,苍白的手。
  傅红雪的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但眼下的他脸上却没有半点血色,犹如死人般惨白!
  翠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傅红雪的眼里本该不会有任何人的影子,但翠浓例外!
  对他说来,这世界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因为翠浓还在这里。
  他本来以为她一定会走的,但他也从来也没有去想过她会走!
  这本是个矛盾的问题,但人本身就是矛盾!
  虽然他刚才也是自己一个人走了的,但他是为了要去报仇。
  他不愿她陪著他去冒险。
  最重要的是,他绝不会真的把她一个人留下这里,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这些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她应该明白。
  因为她应该了解他的。
  有时他对她虽然很凶恶,很冷淡,甚至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发脾气。
  但那也只不过因为他太爱她,太怕失去她。
  所以有时他明知那些事早已过去,却还是会痛苦嫉妒。
  见到翠浓继续留在原地等他,傅红雪那对宛若漆黑的眸子终於多出一丝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了看翠浓片刻,继续缓步向前。
  秋夜,窄巷。就这样走著。
  傅红雪有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就好似有块石头堵住喉咙眼,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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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他还不懂得爱。
  既不懂得应该怎么样被爱,也不懂得应该怎么样去爱別人。
  但这种爱才是最真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有句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你若不说出来,別人怎么会知道?
  他唯有继续走下去。
  她垂著头,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这並不是因为她不想走在他身旁,而是她总觉得他不愿让她走在身旁。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可是他对她好像总有些轻视。
  也许他轻视的並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空巷外的大街上,灯火通明。
  这还是头一次傅红雪主动带著她走在大街上,上一次不是为了打听马空群的下落,他甚至寧死都要待在黑漆漆的小巷里。
  翠浓的眼睛立刻亮了,美丽的嘴角也露出了笑意,整个人都有了生气。她跟他不同。
  她喜欢热闹,喜欢享受,喜欢被人讚美,有时也会拒绝別人,但那只不过是在抬高自己的身价而已。
  她一向都懂得要怎样才能使男人喜欢她,男人绝不会喜欢一个他看不起的女人。
  而眼下更令她惊喜的是,眼前这个宛若石头般冰冷的男人,似是终於愿意为了她多出那么一丝丝改变!
  只是翠浓的惊喜,还是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她与傅红雪来到街角一间小店,与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酒楼有所不同,眼前的鸡毛小店狭窄、骯脏,本能就会让人心头感到不悦。
  面已经凉了。麵汤是混浊的,上面飘著几根韭菜。
  只有韭菜,最粗的面,最粗的菜,用一只缺了口的粗碗装著。
  翠浓低著头,手里拿著双已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竹筷子,挑起了几根面,又放下去。
  她虽然已经很饿,但这碗面却实在引不起她的食慾来。
  平时她吃的面通常是鸡汤下的,装面的碗是景德镇来的瓷器。
  看著面前的这碗面,她忍不住轻轻嘆了口气,放下筷子。
  傅红雪碗里的面已吃光了,正在静静地看著她,忽然道:“你吃不下?”
  翠浓勉强笑了笑道:“我……不饿。”
  傅红雪冷冷道:“我知道你吃不惯这种东西,你不该来这种地方!”
  翠浓垂著头,轻轻的道:“你知道我是不会去的,我…”
  傅红雪神色更痛苦,道:“只可惜我不能让你过你以前过惯的那种日子,你跟著我,只能吃这种面。”
  翠浓柔声道:“这种面也没什么不好。”
  傅红雪道:“但你却吃不下去。”
  翠浓道:“我吃。”她又拿起筷子,挑起了碗里的面,一根根的吃著,看她脸上勉强的笑容,就像是在吃毒药似的。
  傅红雪看著她,突然一把夺过她的筷子,大声道:“你既然吃不下,又何必吃?…我又没有勉强你。”
  他声音已因激动而嘶哑,手也开始发抖。
  翠浓眼睛已红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著滚,终於忍不住道:“你何必这样对我?我……”
  傅红雪道:“你怎么样?”
  翠浓咬著牙,嘆息著,但语气依旧轻柔道:“你带出来的钱虽然已快用完了,但是我还有。”
  傅红雪胸膛起伏著,嘎声道:“那是你的,跟我没有关係。”
  翠浓道:“连我的人都已是你的,我们为什么还要分得这么清楚?”
  傅红雪苍白的脸已通红,全身都已因激动而颤抖,一字字道:“但你为什么不想想,你的钱有多脏?我只要一想起你那些钱是怎么来的,我就要吐。”
  翠浓的脸色也变了,身子也开始发抖,用力咬著嘴唇道:“也许不但我的钱脏,我的人也是脏的。”
  傅红雪道:“不错。”
  翠浓道:“你用不著叫我想,我已想过,我早已知道你看不起我。”
  傅红雪道:“不错!”
  翠浓道:“好,好,好……你很好。”
  她突然用手掩著脸,痛哭著奔出去。
  傅红雪没有阻拦她,也没有看她。
  她已衝出去,“砰”的,用力关上了门。
  傅红雪还是动也不动地坐著。他身子也不再颤抖,但一双手却已有青筋凸出,额上已有冷汗流下。可是他突然倒了下去,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痉挛,嘴角吐出了白沫。
  然后他就开始在地上打著滚,像野兽般低嘶著,喘息著……就像是一只在垂死挣扎著的野兽。
  门又开了。
  但来的人不是翠浓。
  而是薛果。
  他冷冷盯著桌下的傅红雪,看著那个宛若死神般的男人,眼下却如同死狗一般在地面上苟延残喘。
  自从见识到傅红雪的刀后,他就明白自己远非对方的对手。
  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傅红雪可以为了白天羽杀人,他自然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父亲而杀人。
  眼下傅红雪早已没了反抗之力,他只需出手,便可以取走傅红雪的性命。
  但不知为何,薛果却静静站在原地,紧紧盯著脚下的口吐白沫的男人……
  “既然不愿出手,为何还不快走?”
  数息过后,身后突然传来了林平川的声音。
  “是你!”
  薛果眼神凝重,回头紧紧盯著身后怀抱双手靠在门前的林平川。
  “是我!”
  林平川淡淡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
  薛果咬牙道。
  林平川道:“在你发呆的时候,我就已经来了!”
  薛果脸色阴沉著。
  因为就在他与林平川说话的时候,傅红雪的喘息却已渐渐平静下来,同样已经紧紧握住那把漆黑的刀。
  薛果盯著傅红雪,眼中泛出一丝奇光的光,旋即冷冷道:“你如果要为白家报仇的话,我在好汉庄等著你!”
  留下这句话后,薛果便走了。
  “你病了?”
  林平川道。
  傅红雪咬著牙,嘴角还残存点点白沫,正像那匹死马嘴角流出的白沫。他的確病了。
  这种可怕的病,已折磨了他十几年,每当他被逼得太紧,觉得再也无法忍耐时,这种病就会突然发作。
  他从不愿被人看到他这种病发作的时候,他寧可死,寧可入地狱,也不愿被人看到。但现在他却偏偏被人看到了。
  他紧咬著牙,用刀鞘抽打著自己。
  他恨自己。一个最倔强、最骄傲的人,老天为什么偏偏要叫他染上这种可怕的病痛?
  这是多么残忍的煎熬折磨?
  林平川自然也看出这种病,嘆了口气,缓缓道:“你何必打自己?这种病又死不了人的,而且还很快就会……”
  傅红雪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拔出了他的刀,大吼道:“你滚,快滚,否则我就杀了你!”
  他再一次拔出刀。好亮的刀!
  刀光映著他的脸,带著血泪的脸。
  苍白的刀光,使他的脸看来既疯狂、又狞恶。
  林平川淡淡道:“好快的刀!”
  傅红雪没有说话。
  林平川忽然笑了,深沉地接著道:“只可惜眼下它还並不十分快。”
  傅红雪还是没有回应,因为他自己心里也能感觉得到,他虽已勉强控制住了癲癇,但那並不能表示他的刀已恢復到以前那么快。
  病痛痛苦折磨,就算铁打的人,也会受到损害。
  林平川的情况却似在巔峰中。
  所以林平川笑得很愉快,也很残忍,缓缓道:“现在我们心里一定都明白一件事。”
  傅红雪没有问,固为他的確知道林平川这句话的意思。
  林平川道:“我若要杀你,今天就是我最好的机会,只有呆子才会错过这种机会。”
  “但你不会!”
  突然间身后又传来叶开的声音。
  叶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他的轻功与李寻欢一脉相传,昔年李寻欢为了去少林报讯,一手踏雪无痕惊艷少林群僧!
  而叶开的轻功甚至还在昔年李寻欢之上……
  “你怎知我不会?”
  林平川右手已握向腰间的佩剑。
  他隨身携带的本门佩剑已被傅红雪所断,但江湖很大,找到另一柄剑並不算什么难事!
  林平川搭剑的手並未收回,目光如电,射向门外的叶开。
  叶开倚著门框,脸上那抹惯有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意仍在,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锐利如针的审视。夜风拂动他的衣角,他站得隨意,却封住了林平川所有可能的进击路线。
  “不是不会,”叶开的声音依旧带著那种奇特的、令人放鬆的韵律,却字字清晰,“是不屑。”
  林平川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玩味:“哦?你当真我懂我?”
  叶开笑容不变,目光却锁定了林平川搭在剑柄上的手指:“懂得。尤其不屑……乘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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