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势》 1910年代主要货币兑换体系 注:按照许毅先生的《清代外债与洋务运动》与《北洋外债与辛亥革命的成败》两书编写,考虑到货币体系是长期波动的不稳定值,本文列举的兑换体系仅供参考。 1库平两=1.49规平两 1海关两=1.0169库平两 1银元≈0.73规银 1银元=2.135德国马克 1银元=1.002日元 1银元=0.476美元 1银元=2.27法国法郎 1英镑=11银元 1银元=1港元 1银元=0.947卢布 序幕 时空穿越 2049年,中国,某处秘密基地。 这里,灯火通明,这里,人才济济! 这是共和国最神秘的领地,这里孕育着共和国的希望,这里承载着大国崛起的重任!在共和国即将迎来百年华诞之际,这里进行着非同凡响的试验。 “反物质理论并不是对能量守恒规律的推翻,恰恰相反,这是能量守恒规律的重大突破和继续深入……传统的能量守恒,只专注于同一空间,同一时间下的能量守恒,反物质理论则将这一规律推广到不同时间、不同空间下的领域——即整体能量在整个历史进程中守恒,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总能量之和等于宇宙创始时的常数……” “全体注意,3分钟准备!”一个雄厚且沉稳的男中音在扩音器中回荡,他的声音,标志着“复兴工程”进入最后的临界点。 当历史走到21世纪中叶,随着石油、煤炭、天然气等各种常规能源的日渐枯竭,能源问题已成为各国继续发展的瓶颈。谁能在能量采集和利用领域取得突破,谁就将掌握全球竞争的话语权。反物质理论描绘了异常诱人的前景:现代人类可以充分利用以往历史时空中的能量,这是真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来源。 从2020年代开始,世界诸大国开始了相关研究,中国科学家亦不甘人后。两弹一星的成功使共和国成功搭上了成为世界大国的最后一班车,面对新的机遇和挑战,**中央、军委果断决策:启动我们自己的能源探索工程,帮助共和国占领22世纪全球角逐的制高点。“复兴工程”作为这一重大决策的具体实践,在经历近30年的探索之后,终于露出了胜利女神的曙光。 “报告总指挥,核心系统运转正常!” “监控系统一切正常!” “试验系统一切正常!” “保障系统完全正常!” 15秒之后,一路路声音传入总指挥室,那张神情严峻的国字脸,微微有了笑意。 秦时竹此时正任复兴工程总指挥兼党委书记,是整个基地的一把手,时年29岁。此君少时便有神童称号,13岁入z大少年班,4年后获系统运筹学博士学位,为军方所招揽,遂对政治军事发生兴趣,此后5年,连获近代军事史、领导学两专业博士头衔并担纲复兴工程研究。而他的晋升同样令人侧目——10年间,由上尉升任少将,并最终成为“复兴工程”的第一把手。 “我不明白这个工程的技术背景,但我知道如何引导懂行的人在合适的岗位上发挥最大的价值。”在未知的理论领域中,毫无半点专业背景的秦总指挥将系统控制和体系运筹理论运用地炉火纯青,使原本茫无头绪、庞大复杂的复兴工程分解为一个个子工程并投入运转,大大提升了研究的进度。 各大子系统的负责人也非泛泛之辈。 何峰,核心系统负责人,28岁,复兴工程副总工程师,q大应用工程学博士,在总工程师因病入院治疗后,他临危受命,接替了这一任务。 葛洪义,监控系统负责人,27岁,总参特派员兼复兴工程安全委员会主任,军事情报学硕士,全面负责整个工程的信息联络与安全保密,外号“复兴之鹰”;在他的精心部署下,复兴工程一直就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陆尚荣,试验系统领头人,28岁,陆军上尉,特种兵出身,外形彪悍,力大无穷,功夫一流,复兴工程首席试验员。复兴工程试验员均是层层选拔后脱颖而出的佼佼者,除他外还有周羽和夏海强两人。周羽是狙击手出身,斯文的表面下蕴藏着枪法卓绝和飞刀精准的功夫,真正的指哪打哪,长年的狙击手生涯锻造了他无与伦比的冷静能力,他能够在面徒四壁、漆黑一片且与世隔绝的小房间里坐上三天三夜而不引起任何心理波动,让人叹为观止,在力量上他不是其余两名试验员的对手,但心理素质却是三人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夏海强海军陆战队出身,插科打诨、调皮捣蛋无所不用其极,为人活络异常,堪称整个基地的笑料。这样的淘气包居然也能成为试验员?殊不知选拔委员会在他的考评表上写着:“为人活跃、乐观,是执行团队任务的有效黏合剂……”三个试验员,一个坚毅,一个沉着,一个活跃,确实构成了特色鲜明、能力互补的团队。 夏海燕,26岁,x大毕业的高材生,后勤保障巡视员,夏海强之妹,兄妹俩均为某军中大佬的子女,没想到却在同一基地相逢。 “专家组撤退完毕。” “工程组撤退完毕。” “警卫组撤退完毕。” “保障组已抵达指定位置。” 按照试验规划,为防出现意外情况,原本基地除试验员外其余人员均应撤退到至基地外围——远程控制完全可以实现试验操控,但秦、何、葛等人出于坚守现场处理应急情况的考虑,坚持不肯撤退。 “10,9……3,2,1,启动!”十年磨一剑,复兴工程能否成功在此一举。 何峰按下了那颗红色按钮,核反应堆源源不断地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在试验员中间形成能量场,从指挥室望过去,一个越来越亮的光球正在形成,按照计划,光球最后会演变为反物质黑洞,为试验员提供时空穿越的机会,而一旦能量逐步衰减,黑洞会重新转化成光球,已穿越的试验员将会停留在原地。 眼看能量指数已达到了计划规定的等级,黑洞却迟迟不出现,怎么回事?豆大的汗珠从众人额头上不断滚落。 突然间,光球消逝,这是要演变为黑洞的先兆…… 但听筒中却传来夏海强的声音:“老大,不见光球不见洞哇!” “你给我闭嘴!”秦时竹不动声色,“老何,怎么回事?” 还没等对方回答,一股震动从脚下传来,先是左右摇摆,接着是上下涌动。 “地震?”众人只感觉眼前一黑,在一阵阵天旋地转后就陷入了昏迷。 “天哪!”安全警戒区外的工程人员惊恐地发现,整个基地笼罩在一片黑洞中。 两日后,新华社发表声明:“某月某日,我国进行了一次地下核试验,试验当量1万吨*。中国政府一贯恪守‘决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决不对无核国家使用核武器’的基本原则,进行小规模、低当量的核试验仅是出于自卫,我们呼吁其他核国家,特别是个别核大国一起为最终实现废弃核武器的目标而努力……” …… 也不知道多久,秦时竹醒了过来,心急如焚地喊道:“老何,老何,情况怎么样?” 没有回应,却听到了葛洪义的声音:“失去卫星信号,与总部失去联络……” “动用第一套应急方案。”重新接收卫星信号,无效;进行计算机网络重新连接,没有反应;用长波电台进行紧急呼叫,仍然无效…… “一套方案失败。” “试验员现在感觉如何?” “无异常!” “无异常!” “还活着呢!”这是捣蛋鬼夏海强的回答。 活宝到现在还不忘耍宝,秦时竹忍不住皱眉,口气却依然沉稳:“全体试验员注意,全体试验员注意,立即离开能量场向指挥室集中!” “明白!” “系统反应异常,能量指数异常……”话筒里传来了何峰焦急的声音。 “老何,你醒了?立即停止试验,我再重申一遍,立即停止试验!”情况愈发危急,容不得秦时竹优柔寡断,果断下令执行第二套应急方案。 “试验已经停止!”何峰满头大汗,“能量急剧下降,核反应堆已停止运作,基地目前已切换至备用电力……”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备用电力完全依靠燃料电池转化而来,仅能维持基地正常运转一小时。 “启用二套应急方案,全体准备撤离,向外围人员进行呼叫,要求他们提供协助。” “基地高频信号呼叫无回应,保密频段无应答……”葛洪义同样满头大汗,“不好,监控返回的数据表示基地外围的光谱和植被已远不同于试验开始前;雷达扫描显示,周围10公里以内无任何活动信号……” 出大事了!时机飞逝,却容不得半点犹豫! 片刻沉默后,秦时竹说道:“现在情况不明,陆尚荣同志。” “到!” “我命令你立刻侦察基地周围情况,20分钟内务必向我汇报。” “是!” 夏海强嬉皮笑脸地说:“老大,我也是侦察员出身,让我一起去吧。” “胡闹!一个人足够了,你和周羽留下负责基地警卫,同时按第三套应急方案准备撤退。” 淘气包本还想再诌两句,却被周羽一把揪住耳朵扯了开去,要干的事情多了,哪里是耍宝的时候? 真出事了!走出基地的陆尚荣第一感觉就是如此。近处,原本停留整齐的车辆不见了,远处,山坡处原本清晰可见的盘山公路也不翼而飞。揉了揉眼睛,再用超高倍望远镜观察,山还是这座山,天还是那片天,只是感觉真有些古怪。 基地里同样乱作一团。指挥室外,夏海强、周羽和夏海燕三人迅速地按第三套应急方案准备撤退,指挥室外,秦、何两人在商议对策。 “监控录像显示,地震前瞬时能量指数超过试验计划上限值的10倍,完全超过了我们的控制,这完全是个意外。”何峰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管什么意外,我只问你,有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的可逆操作?” “没有!”回答很干脆,“有也不行,反应堆都没能量了。” 祸不单行,正在焦虑间,陆尚荣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报告……出大事了,方圆几公里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基地外围的车辆和山上的盘山公路都不见了。” “啥?公路都能不见?”两人简直要抓狂。 “秦总。”何峰露出一丝苦笑,“可能试验成功了,只是咱们没控制好——反应堆失控后制造了远超试验所需的能量场,可能是大小相当于整个基地的反物质黑洞,然后能量场急剧衰减……” “等等等……老何,说的简单点。” “简单地说就是——整个地下基地连同我们很有可能被送到了另一个历史空间,而且无法返回。” “啥?”陆尚荣嘴张大的可以塞下一个苹果。 “嘟嘟”标志最高警戒的警铃响起,“最高警报,最高警报,系统监测发现基地正在缓慢下沉,我再重申一遍,50分钟后基地坍陷,必须赶紧撤离。” 没时间了!众人将目光聚集在秦时竹脸上,将为军之胆,此时尤其不能自乱阵脚。 “老何,给你15分钟,将所有资料下载到工程电脑上,为国家保留住试验数据,即便我们牺牲,也要想办法将数据送出去。” “是!” “葛洪义继续盯牢监控,同时启动自毁装置,以备万一。” “是!” “其余人接受夏海燕指挥,按第三套方案准备撤退。” “遵命。” 50分钟后,众人肩扛手提,成功撤退至离基地足有3公里的地方,忽地一阵闷雷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只感觉脚下轻微一抖,手持便携式无线电的葛洪义观测到了巨大的脉冲波,悄声说道,“基地崩坍了。” “基地……”众人一阵惆怅,“复兴工程”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检查物资。”容不得半点唏嘘与感慨,现在是为生存而斗争。 “7人份5天的口粮与净水装置,4把手枪,2把突击步枪,1把狙击步枪——周羽的吃饭家伙,三个野战背囊——这是试验员的看家法宝,一个医药箱——夏海燕的装备,便携式无线电——葛洪义的专用设备,三台电脑……还有一堆子弹。” 三台清一色的军用笔记本,120pb的超大容量(1pb=1000tb,1tb=1000gb),采用高性能硅电池,支持屏幕背板的光转换充电,只要阳光照射60分钟便可使用5个小时,完全不用为缺电而发愁。所不同的是,秦时竹的笔记本存储着大量历史类、军事类和政治类的资料,何峰的笔记本是各类设备和机器的大杂烩,特别是他的总装背景使得他拥有2个世纪以来的各类兵器图纸,葛洪义的电脑中则是情报资料宝库,包括各类气候条件、矿藏水流、地理资料等等——都是个人的得力助手,难怪三人将电脑抱得这么牢。 越往前走,众人愈觉心虚,周围是一片未曾开发的林地,根本不见一点后工业时代的特征。莫非真的如何峰所说,穿越了?只是,今夕是何年呢? 【第001章】 长途跋涉 一眼望不见边缘的林海,一片苍茫逶迤的风光。 沿着窄小难行的林间小道,七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勉力前行。双脚踩踏在厚实的落叶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留下一串串前人不曾留下的脚印。 正是五月时光,阳光暖洋洋地从林间的缝隙洒落进来,在众人面上留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清风拂面,百草微香,时不时惊起一声声鸟叫,好一派林间风光。 景色很美,众人的心情却很沉重,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只有对未来和命运的担忧,毫无半点欣赏的兴致——或许,只有一人除外。 “哎呀……这倒是野炊露营的好地方!”活宝夏海强以轻松畅快的语气打破了这种沉闷,“各位老大,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混口饭吃吧!” 听这口气,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轻松——对特种兵而言,更艰难困苦的局面都见识过了,眼前这点还不是毛毛雨? “秦总,我也建议坐下来研究一下对策。”上路之后,陆尚荣便没有停止过思考,基地里秦时竹是总指挥,所有人都要听他的;到了野外生存的阶段,陆尚荣便肩负着保护众人的重任。 标准的野战露营过程,觅地、布置、警戒——行军帐篷支了起来;标准的野战口粮,每人半块压缩饼干再加一颗微量元素胶丸。夏海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一扫而光,唯有葛洪义心事重重,东瞅瞅、西看看,还不时拍几下树。 “有什么新发现?” “这些树和基地外围的那片树林品种基本一样,可以推断我们基本仍停留在原处。”葛洪义打开自己的电脑,熟练地调出基地地形分布图。 望着屏幕上一条条等高线构筑的地形,“具体什么位置?”秦时竹晃动腕部,“我手表的定位功能已失灵,收不到任何信号。” “不是失灵,根本就没有卫星传送的定位信号。”葛洪义苦笑连连,“只能依据其他办法定位了。树林分布有一个特征,越是中心地带的乔木,由于被周围遮蔽甚多,为了能得到日照,它的枝干也就越向上……” 几个人一边啃着饼干,一边揣摩树长得高不高了。 “大黑,你方才是不是说山坡上的盘山公路消失了?” 陆尚荣皮肤黝黑,个头又大,叫大黑确实名副其实。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愿我没看花眼,我真的找不到公路了。” “我相信!”葛洪义继续推断,“根据公路消逝和树林存在这两点分析,老何说的有道理——基地在原位置整体穿越,位置还是老位置,时空却是历史时空——公路可是75年前建造的!” 凡是了解复兴工程的,对这种话都不会觉得太诧异。 “如果推论没错,那么再往东10多公里便会有一条小河……小河再往东2公里便是一处海拔只有175米的丘陵,翻过丘陵则是平原地带和传统意义上的居民聚集点,我们或许可以在那里摸清楚情况。” 秦时竹开始分配任务,“我们分成两组,我和大黑、洪义一起去打探情况,其他同志留在原地休息并看管物资。” 夏海强又央求着一起去,被秦时竹连声拒绝:“你给我正经休息,少添乱。”鬼知道这个活宝能惹来多少麻烦? 轻装上阵后,三人排成品字形的战斗队形探索前进,速度开始加快。果然如葛洪义所说,越往东走,林子越发稀疏,低矮的灌木丛倒是越来越多。在林子的边缘,一直在前开路的陆尚荣突然停住脚步,“听……水声!” 其余两人侧耳一听,果然隐隐传来流水声。顺着声音快步走近,发现一条宽逾数米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不见一丝污染。站在岸边的大石头上,用不着借助望远镜,前面高低起伏的丘陵尽收眼底——葛洪义的推断还真有理!登上山顶后,陆尚荣掏出望远镜细细看来,周围分明是一片农村,远处依稀还有些人烟,但却看不真切。他原本还想下山探个究竟,被葛洪义一把拉住:“周羽他们还等着呢,先回去再说,情况明天也可再探。” 秦时竹表示赞同,指指半山腰的一个山洞:“林中露水太大,今夜先在洞里停留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既然辨清了方位,找到了落脚点,七人便连夜转移到了山洞,等安顿好保障物资后,天已完全黑下来了,众人亦是饥肠辘辘。 “来来来,大家吃烤串!”周羽变戏法似地从背囊中掏出20多只已杀好、褪毛的串烧鸟,架在火堆上便烤了起来。在林地候命的时候,周羽施展绝技,用树杈做了简易的弹弓,猎下了这堆货色。众人闻到肉香哪还忍得住,抢过来便瓜分完毕。 夏海强一连吃了5只,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野战军粮如何敌得过新鲜野味?看他这副馋样,周羽老大的耳刮子又招呼过来:“你这家伙,打鸟的时候没见到能耐,吃鸟的时候就你最凶猛……” “嗝……”夏海强不服气,“看到河了没有?咱哥俩明儿咱去抓鱼,若是不比你抓得多三倍,我夏字倒过来写。”众人哄堂大笑,郁闷之气一扫而光。 “同志们,现在召开临时会议。虽然到现在为止情况还没完全弄清楚,但有一点基本可以肯定,因为试验失败,我们被转移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更由于基地已经坍陷,我们已不太可能返回原有时空了。” 山洞静极了,众人想起自己的亲人和家庭,都感觉鼻子酸酸的,夏海燕作为唯一的女性,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我理解大家的感受,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样沉重,一样难过!但我们也要学会勇敢面对现实。”秦时竹给每个人加油打气,“我们都是复兴工程的参与者,不管担当的角色如何,都是这个伟大团体的一部分,是祖国的精英和希望……我为我们的使命和责任感到自豪,这样的试验结果我没有想到,但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依旧不会退缩,不会逃跑,为了祖国,我们可以牺牲我们自己。” 这番鼓舞加油的话语将众人的心气提了起来。 “祖国和人民绝不会忘记我们,他们一定不会忘记我们为民族复兴所做出的贡献和所承担的牺牲,我们或许是人民英雄纪念碑上那默默无闻的无名英雄,但我们可以自豪地宣称:我们将整个生命都奉献给了民族的复兴事业。”秦时竹确实该兼任复兴工程党委书记,他的话充满着鼓舞和斗志,“这是我最后一次以复兴工程总指挥的名义和大家一起开会,今后这些任务和职位都将离我们而去……但我衷心希望我们还是一个富有生机,善于战斗,团结的、奋斗的团体,就像我们在加入复兴工程第一天时宣誓的那样——‘我将以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我愿意将我的一切奉献给祖国和人民!’” “我将以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我愿意将我的一切奉献给祖国和人民!”山洞里响起了低沉而又整齐的应答,每个人都神情肃穆,目光坚毅。 “不!”众人还是严肃间,淘气包已经开始了调侃,“老大,您还是老大哇!复兴工程你是头,到了这里,就冲刚才这话您还是头,不过现在咱们只有7个人了,可不许嫌官小……” “哈哈哈!”山洞一阵大笑,秦时竹也笑翻了,“你这家伙,为什么不管什么话从你嘴里出来就变了样呢?” “嘘”周羽忽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有情况!”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陆尚荣的耳朵也是极灵,“有人在往山上跑!” 夏海强急了,拎起枪就要冲出去,葛洪义急忙一把拉住:“别慌,说不定是当地政府派来的搜索队!” 借着月光,陆尚荣已看清见有几条黑影朝山洞窜来,行动飘忽,举止不明。 刚上山就遇到歹徒?…… 【第002章】 探明情况 “呀!”夏海强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特种兵的做派,试验员的英姿在这一瞬间展露无遗。 容不得陆尚荣和周羽多想,两人随即跟上,迅速摆出了接敌的阵形。几条黑影明显没想到有这一出,造被那声中气冲天的“呀!”吓得浑身哆嗦,等到看到面前几个持枪人凶神恶煞的眼神时,腿吓得都软了,只顾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连喊:“爷爷饶命,爷爷饶命!”,间或还夹杂着女孩子的哭声。 陆尚荣又好气又好笑,感情他们把自己当歹人了,眼看对方没有武器,他也就放下心来:“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我们……我们……”为首的男子年纪约莫四十五岁光景,着一袭青色长衫,背微驼了,后面还拖着一个长长的尾巴——哦,那是辫子;后边是个村妇模样的女人,手里提着竹篮,背上搭着一个蓝印花布包裹;再后边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大概还不到二十岁,同样背着包裹,其他人都低着头,唯独他还敢抬起头看一下陆尚荣,不过对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最后面的那个看样子是个女孩子,穿着很普通,身子一个劲地在抖,只感觉脸型还不错,只是好好的姑娘家脸上沾满了灰,搞得比他“大黑”还要黑——模样究竟如何就更看不清了。 震惊!同样的震惊背后的寒意却截然不同。 长衫震惊的是夜遇“歹人”,陆尚荣等人震惊的夜遇怪人——对方身上的那般穿着,怕只有在博物馆才能看见了吧。 长衫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秦时竹带其余几人又赶到现场。看又来了一帮持枪之人,长衫忙不迭地又磕头,这次倒换成喊:“大王饶命啊,大王饶命!” 感情把我们当土匪了?秦时竹一时摸不清虚实,但极不适应对方动不动就下跪的作风,赶紧将人先扶起来,眼神一瞥,早已落到了对方脑后的那根辫子上,后面的小伙子居然也是一根辫子——这是清朝的典型标志,他顿时有了底。 “尔等毋须害怕,我等皆非歹人。”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秦时竹却已经拿起了古人的腔调。 长衫将信将疑,苦苦哀求道:“我等皆是平常小民,无甚钱财,望大王开恩,放我等一条生路吧。”其余几人哀嚎连连,止不住地求饶声,听得活宝皱起了眉头,不过手中的枪口倒是朝下了。 夏海燕暗暗发笑,对周羽耳语道:“看秦总这付文绉绉的模样,真象个酸秀才!” “你是何方人氏,何以深夜至此?” “余乃本村塾师,姓郭名田仁,其余都是小人家眷,本欲往山上逃难,不意冲撞了大驾,万请恕罪。”长衫见这个“土匪”模样文弱、说话还算客气,便揣摩着是不是“军师”一类人物,胆子也开始大了一点。 “原来是郭先生,失敬,失敬!我们兄弟都是南洋华侨,并非强盗,初来宝地,人地两疏,让你受惊了,在下姓秦名时竹。”说罢深深一揖。 郭田仁暗叫侥幸,幸好不是强盗,连说:“哪里,哪里,是我等慌不择路,冲了各位兄台的大驾。” “既是本村人士,何故深夜往山上避难,莫非出了大事?”秦时竹脑海里闪过无数问号,但在没摸清楚底细之前,他绝不愿过早透露自己的底牌。 郭夫子此时才敢仔细打量秦时竹等人,只见对方身着稀奇古怪的绿衣服(军装),脚蹬洋人模样的皮鞋,脑后也无辫子,刚才慌里慌张地根本不敢对视,现在一看确有几分奇怪,不过既是南洋华侨,这番模样却也正常——县城里那几个留过洋的学生娃子不也是这番做派? 既不是强盗,他就放下心来:“秦先生有所不知,十天前村里来了一伙强盗,说什么三月十八是马三爷的寿辰,要村民们准备寿礼,如不就范便要放火烧光全村。我等都是贫苦农家,哪有多余钱财?村头几户因无寿礼奉上,房子被付之一炬,强盗扬言明日中午再不备齐,要将全村烧成白地,还要杀人立威,我等小民只能远循避祸了。” 不说倒好,一说又勾起伤心事,眼泪直流。 “原来如此,那令嫒为何脸涂煤黑,莫非另有隐情?” “唉,”对方叹了口气,“强盗不仅劫财还要劫色,小女年方二八,尚未定亲,怕遭毒手,只能出此下策,倒是让各位见笑了。” 秦时竹又扫了那女孩子一眼,相貌委实看不确切,但脸型和身材却是不错,或许是个美女? “强盗如此猖狂,官府难道不管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郭田仁一个劲地摇头:“我本山东人氏,因不堪义和拳匪之扰,今年举家迁于此地,本欲安享太平,不曾想此地民风彪悍,聚啸山林者亦为数不少,官府实属有心无力,官匪勾结也常有所耳闻。最近俄人大军入境,官兵纷纷避走,此地愈发混乱,草寇多如牛毛,世事维艰啊!” 听到义和团和俄军入侵的消息,秦时竹推断大概处在1901年,不过还是证实一下保险。“敢问先生,今年可是光绪27年,岁在辛丑?我等久居海外,惯用公元纪年,中原历法已日渐生疏,又者此处是何地界,离京师还有多少路程?” “先生所言不差,今年确是光绪27年。此村名叫遇罗村,因遇罗崖得名。此处往南30里有一太平镇,属义州地界,归锦州府节制;往北200里,是蒙古科尔沁部左翼后旗;往西南方400里就是直隶地界,不过到京师恐有千里之遥;此去正东300余里便是奉天府。”不愧是读书人,郭田仁娓娓道来,毫无差池。 “多谢先生指点,我等虽居海外,却不敢忘国,闻洋人占我京师,杀我同胞,毁我财物,皆义愤填膺。本想以此为家举义兵而进京勤王,不料却遇到了先生。”终于打探到充分的时代消息,秦时竹脑筋一转,已编好了托词。 “先生不是革命党?”郭田仁是个见过世面的,知道有革命党这一说,看众人脑后无发辫便有些疑心。 “革命党?”秦时竹哑然失笑,怎么解释?这可是清朝啊,当革命党是要掉脑袋的,“不瞒先生,兄弟见过革命党,但我们真不是!” “当真?”郭田仁仍然有些将信将疑,目光直在众人脑后漂移。 秦时竹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便笑:“海外华侨久离故乡,早已入乡随俗,所以我等并无发辫……不过么,可以弄个假辫子安上么。” 郭田仁想到那些剪去发辫的洋学生确实只用假辫子充数,心里倒也坦然了不少。 “勤王一事,先生恐怕不必了。两宫西狩远行,朝廷亦已准备与洋人议和,说要赔偿四万万五千万两银子,洋人可派兵入京等……”他忿忿地说,“要不是义和拳匪犯上作乱,何来如此浩劫。” “先生差矣,今天下瓜分豆剖,列强对我早已虎视眈眈,迟早会找借口占我中华,所谓拳匪只是幌子罢了。若非洋人欺人太甚,朝廷*无能,小民怎会奋起反抗?” “这个?”塾师没料到居然有人给他上课,愣了一下,“壮士所言也不无道理,只要仍有活路,小民断不会起来造反,要不是忍无可忍,谁愿冒杀头的风险?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我等仍将举义兵,但不为勤王,只为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不知先生可愿襄助我等?”这老先生有大用场,不拉拢他拉拢谁? 听说有人要“替天行道、除暴安良”,郭田仁原本是一阵激动,但激动持续了不到3秒,他脸上又换上了犹豫之色。秦时竹微微一笑,看穿了他的担心:“郭先生或许信不过我们兄弟,但他们个个身怀绝技,绝非一般人士。” “嗖”地一声,周羽的飞刀应声而起,深入20步外的树干寸许。老先生目瞪口呆,惊讶地张大了嘴:“好刀法!” “不是兄弟夸口,有我等兄弟在,那十余个强盗我还真没放在眼里,明日就剿灭了他们。”秦时竹挥舞着手枪,“先生肯鼎力相助否?” 老夫子还在犹豫,年轻后生却挺身而出,抱拳道:“秦先生一个外乡人都肯为乡亲们两肋插刀,我如何不敢,甘愿效劳。” “虎父无犬子啊。”秦时竹拿话挤兑郭田仁,“先生若是担心,大可在此山洞内暂避,只让我等兄弟去便是……” “我和小儿带你们去……”老夫子脸胀得通红,激将法还是有效的嘛! 【第003章】 方针已定 夜色正浓,打土匪也是明儿的事情,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进了山洞,还没等人头相互熟络,饥肠辘辘的郭田仁一家已不好意思地接过了饼干,不顾斯文形象就大嚼起来,连称好吃。夏海强大窘,方才剩余的烧烤鸟全被他吃进了肚子,火堆旁还有好几根鸟骨头呢!但是对方似乎并不知情。 “秦先生,这糕点味道极佳,又非常经吃,小老儿虽只用了这么一点,但肚子已经完全饱了。”秦时竹等人大笑,野战口粮自然是高效方便。 其余众人随后便按秦时竹的暗示统一口径编造了来历,胡诌是南洋吕宋一带的侨民,自小便是相熟的兄弟,父母都是跑海船的小买卖人,后因遭遇风浪而出事,一直就彼此相依为命…… “几位兄弟的官话倒是说得不错。” “我等久居海外,但一日不敢忘本。少年时在乡受过老夫子指点,后来走南闯北又学了点。” 从闲谈中了解到,郭田仁夫妇育有两子一女,长子郭文在太平镇上给别人作账房先生;年轻后生便是次子郭宝,19岁,在家务农;脸上抹灰的却是女儿郭静,16岁,未曾出嫁。由于父亲是塾师,兄妹仨都略通文墨,思想也较普通农村家庭开明,很愿意了解世面。 攀谈中两兄妹很快就克服了腼腆和害羞,主动问些外面世界的事,用很崇敬的神情听秦时竹等人神侃。在他们眼中,这7个人千里迢迢从南洋赶来,一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晓得这帮人说的话有些是牵强附会,有些是无中生有,有些是张冠李戴,十句倒有七句有问题,但兄妹俩愣是没听出破绽,听得津津有味。 扯了半天的闲话,终于言归正传:“这帮强盗有多少人马?使何兵器?是何来历?” “来本村劫掠的大约十余骑,领头的一脸大麻子,人称‘魏二麻子’,也不知是哪里的马匪。那个马三爷我从未谋面,听说是这一片土匪的总瓢把子,手下有多少人也说不清楚,有刀有枪,靠着劫掠商旅为生。” 郭宝愤愤地说:“这帮强盗不仅劫财而且劫人,动不动就把人绑票到山上,要家里人出钱赎人。出得起钱赎人的总是少数,大部分本来就是苦哈哈,连口饭也吃不饱,哪有多余的钱财?被他们掳去的人若无钱赎票又不甘于落草为寇、同流合污的,基本没有能活着下来的……” “劫富济贫否?” “劫富济贫?”郭田仁直摇头,“强盗虽然也眼红富人大户的钱财,但知道对方有家丁护院,一般不敢动手,只能打打小老百姓的念头。至于济贫,哼哼……除非是太阳从西头出来。” 夏海强恼了:“他奶奶的,这帮混蛋!” “原本土匪尚没有如此猖獗。俄人入侵以来,地方不宁,百姓穷苦日盛,上山为匪的日渐增多,听说这马三爷是来者不拒,人马多折腾就大,现在扰得四方村落不安。” “既如此,我们先扫除了这几个混蛋,过几天再去找马三爷的晦气,看他究竟长几个脑袋?” 议来议去,陆尚荣等人决定先跟随郭宝下山,查勘地形,以便明日动手。出人意料的是,老先生居然坚持自己一同前去。 “天黑路滑,先生有个闪失不好。” “无妨。老夫虽然痴长了几岁,却也明白事理,怎可退缩不前?”一较真,读书人的骨气和执拗劲便上来了,“再者老夫在村里还有那么一点声望,众乡亲见诸位壮士模样估计深有疑虑,只要老夫出面做保,必定事半功倍。何况村民恨强盗入骨,倘得他们协助,必定更见成效。” “恭敬不如从命,请老夫子带队,下山时务必小心。”秦时竹交代夏海燕,“老何眼睛近视,这次行动你们俩负责看守山洞,我们下山办事,夜里就不回来了。” “千万小心。” “没事。”望着自己妹子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夏海强大大咧咧地笑道,“这几个毛贼不用他人出马,我轻松搞定……唉呦,谁扔我石头?” 不消说,肯定是周羽的杰作,众人忍俊不禁,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下山后走了约7、8里地就到了郭田仁的家,映入众人眼帘的唯有一间低矮破旧的茅草房,夜风吹来摇摇欲坠。 虽已对农民贫苦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这种萧瑟的情形还是让人难以接受,如不是亲眼所见,看见屋子里还有几本书,众人根本不相信这种地方居然还能住人——塾师大小还算个知识分子,如果连他家的房子都如此破烂,其他人的情况可想而知。 再看遍布缺口的茶杯和屋子里的简陋,众人心里一阵酸楚,对强盗的愤懑愈发强烈,也愈发坐不安稳。 郭宝带着陆尚荣等三个一起出去打探地形。村里静悄悄的,什么光亮都没有,陆尚荣开了手电之后视线才渐渐好起来。或许是看家狗闻到了陌生的气息,或许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犬类灵敏的听觉,很快就有狗在夜色中吠叫起来,接着全村都惊动了。周羽看得真切,好几人慌里慌张地朝这里跑来! “什么人?”夏海强大喝一声,宛若晴天霹雳,将来人吓瘫在地,只知磕头如捣蒜,口里直喊,“爷爷饶命,饶命……” 又把我们当土匪了,夏海强郁闷地说不出话来,只好别过头装没看见。郭宝赶紧将来人一把扶起:“许大爷,您别害怕,是我呀……” “宝伢子?这么晚你不睡觉在做什么?吓得我还以为强盗来了,赶紧逃命呢……”见是郭宝,那人胆子大了起来,口中连连埋怨。 全村都被惊动了,越来越多的人涌了出来,将陆尚荣等几个团团围在中央,郭田仁等听到响声也赶紧跑出来解释:“乡亲们,乡亲们,大家别害怕,他们不是坏人,是从南洋回来的华侨,是准备进京勤王的义士……”郭田仁果然有些威望,他一发话,原本熙熙攘攘的场面就安定下来。众人看看陆尚荣的穿着,看看他手里的家伙,都是分外好奇。 “郭先生,什么是勤王啊?” “咳……我老糊涂了。”郭田仁埋怨自己,和大字不识一个的升斗小民说什么勤王?忙改口道,“他们是好汉,是替天行道的好汉,是帮我们打强盗的。” 勤王不晓得,《水浒》倒是听过,替天行道的意思都懂哩。 “郭先生,这些后生娃子行不行啊?强盗有刀还有枪,凶着呢,咱们斗不过的。” “啪”地一声,秦时竹掏出手枪朝天放了一枪,响亮的声音在黑夜中传得老远,也将众人吓得不轻,有几个胆小忙将耳朵捂住,看人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有枪便是草头王!这是最好的实力证明,大清的老百姓已被洋枪洋炮吓破了胆,一听这个声音,原本群情浮动、满脸怀疑的人群顿时改变了态度,用万分崇敬、万分敬仰的目光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乖乖,人家手里有枪呢! 虽然对秦时竹这几个打强盗能否成功村民们都有些将信将疑,但郭田仁在乡间的威望不小,经他一番劝说,众人还是四下散开回屋去了,乡村又恢复了寂静。 查勘完了地形也是凌晨4点,毫无倦意的陆尚荣笑笑:“已找到理想地点了,明天够这帮子匪徒喝一壶。” 秦时竹拍板:“军事你是行家,你安排一个行动方案,我们听指挥就行。” 不料陆尚荣先将目光定格在郭宝身上:“郭宝,招数我已琢磨好了,但还缺个诱饵,不晓得你胆子够不够大?” 小年轻不乐意了,拍着胸脯说道:“陆大哥,我胆子够哩,我连死都不怕。” 秦时竹乐了:“你小小年纪,怎么说不怕死的话?” “真的!”郭宝一看大家不相信他,急了,“爹爹一直跟我说人固有一死,但有轻于鸿毛和重于泰山之别,你们远道而来为打强盗、保乡亲且不怕死,我自然也不怕死,何况强盗这么猖狂,都快让人活不下去了,咱们拼也得拼一下。日后乡亲们说起来我郭宝是为乡亲们死的,是重于泰山的,这条性命值了!” 说罢还把头扭过去,问郭田仁:“爹爹,是不是这么说?” “你这孩子……” 陆尚荣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不错,有志气,不过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只要如此如此便可。”听着种种交待,郭宝连连点头,转身去准备了,其他人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天放晴亮时,郭田仁已挨家挨户劝说了村民们躲到山上,大家不明所以,但躲起来终归有益无害。 日上三竿,村里一切准备就绪,“来了……”周羽眼尖,指着村子东头远处飞扬起的那一片尘土说道。 【第004章】 初战告捷 “好家伙,居然有11匹马,架势不小。弟兄们,抄家伙,准备动手!”陆尚荣一声令下,众人已是各就各位,专等鱼儿上钩。 郭宝背了个大包袱,站在村口旁的土坡上张望着土匪动向,活像一个举家避难的村民。眼看领头的土匪拍马而来,小伙子稳定了自己紧张的情绪,发出一声怪叫:“乡亲们……强盗来了……快跑啊!”,一边跑一边还不时回头注意着后面的动向。 土匪显然也看见了郭宝,不过没把他放在心上,继续信马由缰地直朝村子冲来。土匪甲吆喝道:“魏爷,咱们这回一定要干得漂漂亮亮,狠狠捞上一把,在马三爷那挣个体面。” 土匪乙说:“听说这村子里有几个娘们蛮标致的,挑个好的给三爷送去,然后给咱们魏爷也挑一个,剩下的兄弟们就分了吧。”激起一片淫荡的笑声。 “奶奶个熊,这帮穷棒子再不识相,今儿就把这烧成白地。”长得一脸横肉的“魏二麻子”用马鞭指指路边的茅草房,发了狠话。 匪徒们很快到了村口,有几个下了马后熟门熟路地朝几户人家摸去。踢开门一看,居然什么人也没有,再踢开几户,还是什么人也没有。屋里的锅碗瓢盆给土匪翻了个遍,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接着就是各种陶瓷砸到地上破碎的声音。 “他娘的,人都跑没了,弟兄们翻了翻,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剩下。”土匪甲悻悻地抱怨,一脚踢飞了一条长凳。 魏二麻子的脸顿时拉了下来,阴沉得可怕,吼道:“给我搜,老子就不信他们全跑了……” “魏爷,”土匪乙指了指远处正背着包袱拼命奔跑的郭宝,“会不会是那小子报的信?” “横竖是这个混蛋坏的好事。” 魏二麻子狠狠一挥马鞭:“追上那小子,看他往哪跑?他肯定知道其他人躲在哪里。今儿个我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孝敬给我掘出来。” “驾!”众匪徒催动坐骑,尾随着魏二麻子奔去。 听到越来越响的马蹄声,原本一直若即若离、保持着体力的郭宝开始加快速度,狠命朝着土坡上跑去。土匪虽然也要上坡,但四条腿的马明显快于两条腿的人。眼看土匪越逼越近,郭宝慌不择路,“唉呦”一声,一个骨碌翻进了坳子里,顺着土路直朝下面滚去,落地后连气都没喘一口就想从另一面顺着石头往坡顶爬。 “好小子,看你往哪里跑?”土路斜陡,两旁遍布灌木,魏二麻子一声大喝,跳下马来就冲进了坳子,其余土匪也紧接着涌进了坳子,只留下两个在上面看着马匹。 可是三转两转居然丢掉了郭宝的影子,可把魏二麻子气得不轻:“他奶奶的,跑哪去了,给我搜!” 几个土匪抄起家伙就在两边灌木丛中搜索,冷不防“啪”地一声枪响,土匪乙被撂倒在地上,两眼圆睁,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胸口已经多了个洞眼,汩汩地冒着血。 “不好了,有埋伏,有埋伏。”土匪甲急得直跳脚,刚想往回跑,也被一梭子打翻在地,两腿一蹬便见了阎王。 不到三秒钟就报销了两个,魏二麻子慌了神,掏出别在腰间的家伙大喝起来:“风紧,趴下,趴……。”还没等“下”字出口,“嗖”地一声,一把飞刀赫赫然扎在手腕上,痛得他龇牙咧嘴,怪叫一声后连家伙都落在地上。其余土匪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两腿酸软,纷纷趴下。 “统统给我举起手来。”夏海强威风凛凛,宛如神兵天将般地从灌木丛中跳将出来。土匪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甩掉家伙就磕头:“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又是爷爷饶命?夏海强郁闷极了,就不会换个新名词? 这一声大喝反而让魏二麻子定住了心神,看见面前只有夏海强一个人,仍妄图负隅顽抗,忍住手腕处传来的痛楚,吼道:“弟兄们,就他一个,怕他干嘛,杀啊!” 其余匪徒听了老大这声吆喝,正有点蠢蠢欲动,冷不防却传来怒目金刚的喝令:“你大概活得不耐烦了。”却是陆尚荣从另一侧的灌木丛跳出来,一枪就将魏二麻子送上了西天。 土匪们这下老实多了,口里连呼饶命,裤裆都尿湿了一地。在上面看守马匹的两个匪徒原本笑呵呵地看着坳子里的热闹,谁料到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天翻地覆到如此,他们嘴巴张得老大,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魏二麻子被陆尚荣送上西天后才反应过来,撕心裂肺地大喊:“风紧,弟兄们快撤”,也不等下面人的回音,急急忙忙翻身上马就想溜。 还跑不到10步,只听“啪啪”两声,两人先后从马上栽落下来,受惊的马匹顾不得背上主人的脚还套在马镫里,撒开蹄子就跑,坡上这么拖来撞去,早把脑袋碰成了稀巴烂。 “想跑?也不看看到底是我的子弹快还是你的马快?”躲在树上的周羽提着狙击枪跳了下来和秦时竹与葛洪义一起将几个匪徒团团困在中央。本来有11个匪徒,除去被周羽干掉的两个和在坳子里报销的3个,这群土匪只剩下了6个人。刚才11vs5的时候都没能占到便宜,现在6vs5就更不必提。被围困在当中的土匪发出阵阵哀嚎声,拼命磕头,连脑壳磕出血都不知道。 “没用的家伙!”夏海强一脚将一个土匪踢了个跟斗,“我让你们抢,我让你们能耐!” “海强,住手。”陆尚荣喝住了他,“把他们捆起来!带回去发落。” 剩余的6个匪徒耷拉着脑袋,乖乖束手就擒。周羽看了看土匪丢落在地的武器,连连摇头。原来土匪们除了一杆像模像样的古董步枪外,其余仅仅就是几把刀,这样的装备能让一村人吓得不轻,可见这个世道…… “老大,这两样叫啥枪?我看比破烂强不了多少?”夏海强摆弄着那杆隐隐已经有些生锈的步枪,周羽则捡起了魏二麻子掉落的手枪。 “老古董……这是江南局造的快利枪,还有是花旗国造的柯尔特手枪。”辨别还得军史学专家秦时竹出马。 “花旗国?”夏海强在口中反反复复念叨了好几遍,哪儿的国家? “笨蛋,就是美国!”周羽用手枪柄敲敲他的脑袋,“跟咱们老大多学着点。” “哼,有什么好学的?知识分子就知道欺负俺老实人。”正巧一个匪徒走的慢了些,被骂骂咧咧的夏海强一脚踢在屁股上,“给老子走快点,磨磨蹭蹭地小心宰了你。” 一干土匪苦寻不着的郭宝忽然又冒了出来,顾不上身上被荆条弄出的血痕,兴奋地大叫:“陆大哥,夏大哥……”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喊了两声再也说不上来。 “别急,别急,慢慢说。”秦时竹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不错,好样的。” “我……我……全看见了,夏大哥好……好威风……陆大哥……也……”郭宝刚才躲在更远处的灌木丛中目睹了整个战斗场面,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嘿嘿!”一贯脸皮厚的夏海强也脸红了。 等众人牵着马匹、押着匪徒们下山之时,村民们早已在村口列队等候,男女老少纷纷涌出来看热闹,很多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又看,最后才确信真是这5人打败了匪帮。机灵的郭宝和几个小伙子齐心协力,将刚才两匹因为受惊而四处乱窜的马收拢了起来,并将山上的几具尸体也驮了下来。一看被生擒的6人,再看到已被打死的5具尸体,村民们指指点点,像过年一样高兴,久违的欢声笑语也多了起来。 “老李头,你看这些好汉多能耐,居然把魏二麻子打死了……昨晚上你还不相信来着?” 老李头啪嗒啪嗒抽着旱烟,不服气地反驳道:“俺只是说好汉人少,没说过他们不行呀……” “乡亲们……乡亲们……”面对群情激昂的民众,秦时竹感到民心可用,他抱拳向村民团团作揖,“今天打扰了,打扰了。” “乡亲们,他们真的是替天行道的好汉,我们谢谢各位啊!”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人群发出各种各样的感谢声。 “如果乡亲们不嫌弃,我秦某人和几个兄弟愿意以后一直做替天行道的好汉,谁要敢再来对大伙不利,我就让他落个像魏二麻子一样的下场……”在村民们仇恨的目光下,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土匪连头也不敢抬,夹着尾巴灰溜溜朝前挪步,一边还得躲闪村民扔过来的土坷垃。 “好哇!”看到这群原本跋扈异常的家伙现在如此吃瘪,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郭田仁捻着胡须,笑盈盈地看着热闹场面。 除何峰继续在洞里看管物资外,其余人都欢欢喜喜下了山。懂事的郭静已把中饭端了上来,六、七个高粱窝头、几个面粉烙饼和一盘咸菜,脆生生地说道:“各位大哥都饿了吧,赶紧吃饭。”小丫头洗净了脸上的煤灰,长得楚楚动人,活脱脱的小家碧玉,身上的衣服虽然打了好几个补丁,但还是整洁朴素,只是面有菜色,气色不是太好。一看大家都盯着自己看,小姑娘害羞,放下中饭转身就跑了,留下背后爽朗的笑声。 折腾一番之后众人早已感觉腹中空空,夏海强拿起窝头就啃,三口两口就下了肚,一边吃一边感慨:“比野战口粮还难吃,难怪郭夫子吃饼干吃得那么欢。”其余几个啃了几口也觉得很难下咽,眉头都皱了起来…… 只有夏海燕心细,问道:“郭先生他们怎么不来吃饭?”大家愣了,对啊,郭夫子他们呢? 【第005章】 奔袭云台 夏海燕找到了老夫子一家,还没等开口整个人怔住了,眼光死死盯住他们的破碗——里面装的居然是糠菜与玉米做的窝窝头,颜色泛黄、发黑,看上去就让人倒胃口,比刚才那份还要差劲许多。 “先生,你们怎么……”终究是女孩子出身,夏海燕只觉得鼻子一酸,话语也哽咽起来。 郭夫人不好意思地说:“夏姑娘,家里穷,土匪又不时来抢,只能拿那些招待你们了,委屈了你们我心里不好受啊!” 刚才还嘀咕伙食难以下咽的众人得知这个情况羞愧难当,海燕心里难过,紧紧地把郭静搂在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后知后觉的夏海强闯了进来,一看泛着黑黄的糠菜窝头,怒了,抢过一个就冲到外面,不由分说揪住一个土匪的衣领,像老鹰捉小鸡似地将对方提起来,另一只手攥着窝窝头在对方眼前晃荡着,“我给你看看,老百姓就只剩下这种吃了,你们这帮狗日的居然还敢来抢?你们是不是人?” 土匪被抓得透不过气来,手被绑住了又不能挣扎,两条腿在空中乱蹬,发出“啊啊”的惨叫声。 “海强,别乱来,快把人放下。”秦时竹制止了夏海强的举动。 夏海强显然余怒未消:“老大,这帮混蛋的良心全部让狗给吃了,还留着做什么?全部宰了,给乡亲们出气!”一听要大开杀戒,地下跪着的匪徒们顿时恐慌起来,身手被绳子拴着,跑又不能跑,一个个发出绝望的哀鸣声与讨饶声。 “胡闹!”秦时竹眼睛一瞪,怒喝道,“杀了他们就能解决问题了?就能让乡亲们吃上饱饭了?就能从此天下太平了?” “那你说怎么办?” “首恶必办,胁从不问。魏二麻子已死,其他人可以适当宽大。除罪行累累、恶贯满盈的匪徒以外,其余都可以释放。” “释放?让他们出去再当土匪,再来祸害乡邻?” “大爷……各位大爷……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为非作歹了,若是再动歪脑筋就让天雷轰死!”其余几个一听有活命机会,连连发誓要重新做人。 “浪子回头金不换!想来你们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走上这条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有个改邪归正的机会。” “下次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为非作歹,非抽了你们的筋,剥了你们的皮不可。”夏海强甩下两句狠话,唬得众匪徒又是连连磕头求饶。 郭宝捧着一堆东西走近来:“秦先生,这是从刚才那几个死人身上搜出来的。” 一眼望去,有碎银,有鹰洋,还有互不配套的金首饰——八成也是抢来的,土匪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为了这些钱财居然送掉了自己的小命。 “这里有30多两银子,10多块大洋……各位好汉正好派的上用场。”闻讯赶来的郭田仁正准备将财物塞给秦时竹,后者连连推辞:“这些不义之财恐怕都是歹徒劫掠所得,倘若一时间找不到被勒索的百姓,便恳请先生代为保管。” 郭田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岂可,岂可,此乃各位好汉奋战所得,理应归各位所有。” “先生此言差矣,”秦时竹正色道:“我等兴义兵是为保境安民、替天行道,非为贪图钱财,若杀人而敛财,岂非与土匪无异?不如这样,先生用这些银子替前日被烧的人家盖一新房,剩下的买些米面接济全村,我们兄弟七人的伙食也从这里开支,免得先生破费。” “先生,您就收下吧,赶明儿买两头肥猪来犒劳全村百姓。”夏海强嚷嚷道,“打垮了强盗,咱们喜气洋洋,先过个年再说。” “是你想吃肉了吧?扯什么过年?”陆尚荣踢了夏海强一脚,“就你嘴馋。”周围早已围拢了一堆看热闹的村民,呼啦一声全笑开了,将夏海强闹了个满脸通红。 看到秦时竹的态度很坚决,郭田仁也不好意思再推来推去,心里的佩服却又深了一层:“夏壮士言之有理,明儿就让小儿去镇上买肥猪,买面粉,咱们全村好好吃顿饺子……” “好!”众人“轰”地一声闹腾起来,全是热烈的喝彩声。正好前次房子被烧掉的那几户村民也在,郭田仁当场就给了他们十几两银子,让赶紧再盖个新房,对方感动地涕泪交加,差点又要跪下磕头。村民们个个竖起大拇指,夸道他们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冷不防,跪在人群中央的一个匪徒站立起来,大叫道:“好汉,好汉……乡亲们……我要赎罪,我要戴罪立功啊……” “你小子想玩什么花样?” “咱们魏爷……不,魏二麻子这个混蛋在云台山上有个寨子,那里除了几间房子以外还有好几个山洞……有个洞里藏着不少东西,全是他抢来的。” “云台山?距离这有多远?” “在咱们村南面大概20来里的地方。”郭宝奇怪地说道,“我早两年去过,没听说那儿有土匪窝啊!” “嗯?”秦时竹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盯住了急欲立功的匪徒。 “几位爷,几位好汉,真的,真的……魏二麻子是去年新住过去的,原本他不在那儿。”另一个土匪也开了窍,“我领你们去,若没有,你们砍我的头。” “寨子里还有什么人?” “没……没什么人了,还有魏二麻子的两个堂弟,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几个他抢来的女人……” 夏海强把拳头攥得格格响:“老大,咱还等什么,冲过去灭了他们。” “先别着急,咱们开会研究一下。”秦时竹转过头交代葛洪义,“将这几个家伙好好审讯一番,务必让他们将知道的都倒出来。” “得,你们研究吧,我奉命行事就行。”夏海强眼珠子一转,早盯上了刚刚缴获的几匹马,“我先遛马过过瘾。”复兴工程试验员号称全方位发展——天上飞的,飞机会开;水里开的,舰艇、轮船会摆弄;陆上跑的,汽车、坦克不在话下。可碰上马?乖乖,这都多少年没见识过马了?逗得夏海强心里直痒痒。 “去吧,小心别给我摔下来。”秦时竹知道他的小心思,也不便说破,后者扮个鬼脸,开开心心地走了。 要活命的念头压倒了一切,不等葛洪义展示出他的审讯功夫,几个匪徒如竹筒倒豆子般地全招了。 ——云台山原本没什么山寨,魏二麻子带着人马来了后,硬是掳掠了不少人在上山搭屋建房,由于害怕秘密被泄露,寨子完工后这些人都被杀掉并抛尸在山谷里了; ——魏二麻子的两个堂兄弟行事之心狠手辣一点也不亚于魏二麻子,劫掠两个村子,弄点寿礼孝敬马三爷的主意就是这两人捣鼓出来的,这两人均有一杆快利枪,枪法倒是不敢恭维; ——魏二麻子前前后后一共抢了7、8个女人,有几个不堪ling辱自杀了,有几个是因为想伺机逃跑被他发觉而干掉了,从土匪甲身上搜出来的金首饰就是这些女人的物品,魏二麻子为了收拢人心,特意将这些首饰分给了手下; ——魏二麻子做马匪前前后后大概有10多年了,原先听说是“李滚刀”手下,有一次打破了一个大户人家后狠狠捞了一票,他见财起意,杀了“李滚刀”,拉了几个铁杆亲信到云台另立山头…… “恶贯满盈的家伙,让他这么死倒便宜他了。” “干!务必斩草除根!” 冷不防屋外传来了马蹄声和夏海强的叫声:“老大、大黑,我回来啦!”众人涌出去一看,虽然夏海强神气活现地坐在马上,但明显可看出他这一路摔了不少跟斗,衣服、裤子被扯开了两个大口子;头上、肩膀上沾了不少青草和泥土,弄得跟鸡窝一般……大家见此怎么也忍不住,全都笑出声来。 夏海强原本是想炫一下自己的马术,现在却被人笑得头皮发麻。陆尚荣一字一顿地交代任务:“海强……来……来……咱们这样……这样……哈……”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话说了半句就捧腹大笑——这活宝,简直就是众人的开心果。 冲击匪穴的任务完成地很顺利,当秦时竹、葛洪义和几个年轻后生还押着土匪慢慢行路的时候,陆尚荣、周羽、夏海强、郭宝等组成的先遣组已将寨子打了下来。魏二麻子那两个堂兄弟根本没什么提防,听见山坡上马蹄响就迎了过来,走到跟前一看不对劲时已经迟了,早被周羽一枪一个送掉了小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匪穴——杀鸡用了牛刀! 顺着土匪的指点,周羽寻到了魏二麻子藏匿财物的地点,掘出了一堆黄白货色,看得众人两眼放光。望着这堆东西,秦时竹若有所思,喝道:“念在你们罪行尚不严重,也能老老实实交代的份上,我饶你们不死。不过这几天我要办件大事,怕你们出去走漏了风声,还得再委屈你们几天,等风头过了再放你们走。” “多谢大爷不杀之恩!”、“多谢好汉手下留情。”一听性命无忧,众匪徒喜形于色,连连磕头。 只有一个说道:“大爷……大爷!我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收下我吧,只要能吃饱,让我干什么都行……”听他这么一说,其余几个也醒悟过来,纷纷央求留下。 “留下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答应做件事,能办到么?” “能……”、“一定能!”、“决不给大人丢脸!” 秦时竹转过身去,露出了“欲擒故纵”计划得逞后的笑容,大手笔的方案已初步酝酿成熟,就等着行动了…… 【第006章】 民主决策 云台山寨子不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魏二麻子多年来连抢带偷,聚敛了一大批财富,最后却成全了别人,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洞里掘出了千余两的银子和光洋,一堆的珠宝和首饰,埋藏最好的几个木箱子撬开来一看,居然是几件古董。一翻瓶底铭记,最早的那件是宋代哥窑的货品,最迟的也是明景德年间的货色。 但一谈到价钱,众人就两眼一摸黑了。问郭田仁也直挠头:“这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玩意,平头小民怎知价格多少?上次听说大儿的东家买个花瓶就花了1万两银子,这几个我估摸着也不会便宜,下次可以让他打听一二。” “乖乖,1万两银子啊!发财了,发财了。”夏海强一跳三尺高,落地时又突然冒出一句,“老大,1万两银子大概值什么价?” 这种问法郭田仁是听不懂的,什么叫1万两银子值什么价?笑话,1万两银子就值1万两银子,好比后世你问人家100万人民币等于多少钱一样白痴。 “金银价格相当于1:15,你自己去算吧。”眼看着夏海强还不开窍,秦时竹又敲了他一下,“你琢磨钱干什么,吃的少不了你就行。郭先生,咱们这猪肉贵么?” “猪肉?那得要40余文一斤,1两银子大概总能买30多斤肉。” “哈……那就是了,就是让海强顿顿吃红烧肉,吃的他看到红烧肉就想吐,看到红烧肉就恶心的地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周羽冷不防幽了一默,夏海强气得差点跳起脚来要动手。 “时竹心里有个计较,今后这摊子事情还得请先生多帮忙。咱们也算落了草,当然不是为寇,是替天行道。有了寨子、银钱就得有人管家,有人洗衣做饭,得有队伍,有帮手。先生一家和我们已经熟络,用生不如用熟,恳请先生替咱们管着这钱粮之事,郭大娘和郭静帮衬着洗衣做饭,郭宝这小伙子我看了喜欢,就跟几位弟兄学点功夫,将来也有个用场。” “这……”老夫子犹豫起来,秦时竹等人倒是不错,可怎么都像落草为“寇”的模样,这差使…… “郭先生放心,事业草创,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咱们带出了队伍,拉出了人马,一旦朝廷招安就是个好出身。先生熟读经书,走功名的道路怕是也有些年头了,不如换个道走走,亦不枉来了人世间一遭。就算帮我秦时竹一次如何?” 郭宝通过这两次行动对众人已佩服的五体投地,听说要传授自己功夫更是心痒的不行,连忙劝说自己父亲:“爹……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难了,种地虽然是个正经营生但没出路啊……我看……不如就答应秦先生吧。” 听小儿子这么鼓动,老夫子愈发动摇了:“行也是行的,只是老夫对于算账并不精通,这账房的差事恐怕办不来。” 秦时竹一听就笑了——“有门!”,他把夏海燕引到前面:“咱们夏大小姐的算术可是呱呱叫,只是她初来乍到,买些什么东西,怎样待见人并不捻熟,还得请老夫子多多关照。” “那老夫就勉为其难,若不称职,还请秦先生及早另请高明。”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咱们同样也得有个约法三章。第一,这次得来的钱粮之物,不是我秦某人个人的,也不分给这里任何一个人,属咱队伍全体所有,这钱今后除了救困济难,凡是山上的一应开销都从这里出,由夏海燕和郭先生负责;第二,咱们拉队伍,为的是保境安民、替天行道,不是为自己升官发财,除每月发给的零花钱外,不得私自聚敛财富,所有缴获和收成统统归公,外面有人想参加队伍的,同样依照办理;第三,来去自由,加入与否都是悉听尊便,但只要在队伍一天便要守这队伍的规矩……” “行!”郭田仁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大当家的风范。 随着何峰和有关物资最后抵达云台山,7人组终于又重新碰头了。仅仅两天,他们便由时空穿梭的孤儿变成了一个兴致勃发的团体,而且呈现出愈发兴旺的情景。听说铲除了魏二麻子这股土匪的巢穴,村民们再次赞叹不已,秦时竹等人在恰当时机洒下的银钱米粮更是让村里人顶礼膜拜。在郭宝的现身说法下,村里十几个和他要好的年轻后生高高兴兴地加入了队伍——管吃管住,每月给2两银子的例钱,还不受欺负,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营生? 夏海强是个油锅屁股,一付“有了任务我执行,有了空闲我捣蛋”的脾气,天生不爱开会,宁可领着新加入的那十几号年青后生进行军事训练也不愿意围着桌子在会议中干瞪眼,每到开会研究的时候7人组通常只剩下6人。 “根据匪徒交代,过三天就是这一带土匪的总瓢把子、人称马三爷的五十大寿,将在遇罗崖山寨里举行寿宴,接受寿礼,大概会有100多号人参加。”葛洪义特别指出,“魏二麻子是外来户,与马三爷为首的人马并不熟悉,为了防止对方黑吃黑他才那么卖力气地搜罗寿礼,打算攀个交情。” “这消息很重要,我觉得实在是个好机会,完全可以趁土匪们还不知道魏二麻子已被我们消灭的有利时机打他个措手不及。”秦时竹笑道,“昨天我就有这个念头,但实在是杂务繁多,思路远未成熟。” 陆尚荣有些挠头:“机会很不错,可听说遇罗崖地势险要,我们既不熟悉地形,人数又居于明显的劣势,实现起来难度很大。强攻肯定不行,得智取,可怎么个智取法呢?” “洪义鬼点子多,你先说说。” “我也没完全想好,不过有几条分析可以借鉴。首先,从魏二麻子他们的装备来看,10余人除了马是人手一匹外,枪支少得可怜,审讯时俘虏虽然说不出马三爷有多少枪支,但估计平均三四个人一条枪差不多了,那他手下30来号人马最多也就10来条枪;其次,来贺寿的土匪虽然有70多个,但鉴于黑吃黑、搞突然袭击的可能性,他们为了避嫌肯定不会带很多枪支,就是想带,马三爷的人马也不会放心,我估计每路人马最多也就几条枪;其三,我研究过我们缴获的枪支,完全是早的不能再早的古董货色,精度低、可靠性差,根本不能与我们的装备相提并论,更不要说大黑他们还有晕眩弹、枪榴弹这种强力货色,因此我们人数虽少,但整体实力仍然足以与匪徒们抗衡,人再多有什么用?一样架不住子弹快。” 秦时竹笑道:“我补充一点,魏二麻子是个外来户,和这一带土匪并不熟悉,我们即便混充他的模样闯上山去,黑灯瞎火的人家也分辨不清。只要能混进山去就是我们的天下。” “智取只为了上山,上山后就是强攻,用不着智取了?” “那是自然。咱们6、7号人马面对百来个亡命之徒,怎么智取?真以为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凸显就能收服这批惯匪?更何况来的不完全是马三爷的人马,即便制住了他也制住不了别人,还得有来硬的准备。” “如果只是这样,”葛洪义看了看夏海燕,咬了咬牙说:“方法倒有一个,不过风险不小。” “啥计策,说说。” 刚开口说了两句,陆尚荣就跳起来:“美人计?!不行,不行!不能让海燕去冒险。” “大黑你先别急,我也许真的可以帮上忙。”夏海燕自己倒比较沉得住气。 “帮得上忙也不行,得万无一失。这批匪徒今天不打,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要是有个闪失,咱们谁对得起你?”周羽也不同意。 “可这次正好能一网打尽,等到下次再动手还不得花更大的力气,付出更大的代价?任何方案都是有风险的,我倒觉得不妨一试……”夏海燕平静而又坚决地表达了她的态度。 从理智上来分析,秦时竹赞同葛洪义,这是所能想到的最为顺手、最为隐蔽的办法,但从感情上来说,他很难接受让一个女子担任奇兵角色的想法。可不表态不行,大家都等着呢。 “要不先考虑一分钟,然后民主决策?大家表决一下,少数服从多数。” 同意吧,实在有些冒险,一旦失败可能会被包围甚至全军覆没;不同意吧,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简直太可惜了,迟早都要铲除的,无非是个时机问题。到底怎么好呢?众人还在苦苦思索,秦时竹已经宣布:“一分钟到,同意的举手。” 夏海燕第一个把手举了起来,葛洪义也举起了手,秦时竹看了看已经举手的,再看看没举手的,把自己的手举了起来,刚举到半空又放了下去,想了想还是举了起来。 “反对的举手。”这次倒是很快,陆尚荣、何峰和周羽“刷”地把手举得老高。 3:3,双方打平了!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在外操练的夏海强…… 【第007章】 入洞拜寿 夏海强正练得进入状态,一个转身飞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引得阵阵喝彩。他也很得意,原本在基地拳脚功夫除了陆尚荣便无人能和他抗衡,正要再吹两句牛炫耀一下,猛地发觉背脊凉飕飕的——秦时竹等人紧紧地盯着他。 “都是咋的了,这么盯着我,感觉怪怪的,俺身上没画着乌龟吧?” “过来,过来,有话和你讲。”秦时竹把刚才讨论的事情一说,还没等说完,活宝就叫嚷起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就这么一个妹妹,绝对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其他人倒好,夏海燕急了,气得直跺脚:“哥……,你过来,我跟你说!” 没几分钟,夏海强就灰溜溜地跟在妹妹身后回来了,脸上还有几分不甘,周羽眼尖,一眼就发现了他耳朵上的红肿,忍不住和何峰咬起了耳朵。夏海燕带着几分得意,几分俏皮地说:“行了,我哥同意了。” “真的?”秦时竹盯着夏海强,“海强,你自己说,赞成还是反对?” “我……反……”“对”字还没出口,夏海燕已经杏眼圆睁,后面那个字就被海强硬生生咽了回去,变成了“唉呦……我……我……赞成。”原来夏海燕的手还掐在他屁股上呢。 “男子汉大丈夫吞吞吐吐的,这么不痛快!” 夏海强心里连呼冤枉:秦总,我是不赞成的呀,可是俺妹子,俺镇不住她呀! “既然表决通过,那就按决议内容实施。具体行动步骤由尚荣布置,措施越严密越好,风险越低越好,一定要确保拿下匪首,剿平匪窟。” “好!魏二麻子和我有几分相像,就由我装扮成他;洪义、周羽、海强、郭宝一同上山贺寿,扮成其余匪徒;海燕扮成‘寿礼’,看准机会就制住那个马三爷,擒贼先擒王;秦总、老何带其余人在山腰处接应,伺机行事;我们的枪支弹药就放在寿担里,务必要蒙混过关,就让周羽负责伪装……”陆尚荣高效地给出了初步方案。 “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咱们都得换好衣服,装上假辫子,海燕也要装扮成村姑模样……”秦时竹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 葛洪义眼睛骨碌碌一转,对夏海燕说道:“呆会给我几个营养胶丸,我有妙用。” 第二天众人忙着分头准备,葛洪义却叫上了郭宝来到了关押匪徒们的山洞。这些人经过两番折腾,又被关了一天一夜,早已是不顾一切的想活下去。虽然对方已答应放自己一条生路,还只要脚步还没有离开这山寨,只要还没有松开捆绑住手脚的绳索,这条小命还是在人家手上攥着。 “下山后还想作土匪么?” “爷爷,就是您再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了。” “不敢就好。大当家昨天说放你们下山,结果很多乡亲不同意,说你们罪行累累,惯会打家劫舍,放出去难免不再落草为寇。” “爷……”土匪急得都跪下了,生怕对方改主意。 “我这里有颗药丸,三天后没有解药的话就会毒发身亡,但只要你们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情,事情完了我不但给解药放你们下山,每人还给50两银子……” 众人目瞪口呆,这都什么事啊?一个个犹豫着,不敢吱声。 “不乐意?行,那证明你们匪性还没有褪尽,说什么重新做人全是假的,等会就杀了祭旗!”葛洪义脸露凶光,掏出腰间的手枪比划着。 “爷……爷……我吃……”一个匪徒向前爬了两步,郭宝将胶丸往他嘴巴里一塞,喉咙口一捏就下了肚。 “你叫阿达吧,你不错。郭宝,等会把他留下,其余人全杀了扔到山谷里去,算是给乡亲们报仇了。” “爷……爷……我们……小人……愿意”其余几个急了,都不由自主地匍匐过来。看着郭宝一一给他吞下胶囊,葛洪义诡秘地一笑:“行了,都起来吧,给他们松绑。” 众人七手八脚地站立起来,身子却兀自瑟瑟发抖。 “事情倒也简单,明儿晚上听说是马三爷的寿辰,你们带我们上山去送份‘寿礼’……表现好自然有赏,要是想耍花枪,嘿嘿,到时候就等着烂肚肠吧。” “小的一定尽力,尽力……” 出发时间到了,众人都收拾妥当在山头汇聚。为了配合行动,夏海燕悉心打扮了一番,穿的虽然平常,但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原本军中校花的俏丽,活生生的小家碧玉,一眼*。其余众人也换上了匪徒服装,装了假辫子,从模样上看与正经土匪没啥两样。陆尚荣一声令下,由阿达领路,一堆人押着“寿礼”,挑着沉甸甸的“寿担”就出发了。 走走停停,估摸着快五点才到遇罗崖下,山路崎岖,地势险要,果然是一处易守难攻的要塞,真要是强攻非得花大力气不可。陆尚荣和夏海强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思千万提高警惕。 “小羽哥哥,一会千万小心。”夏海燕小声叮嘱着“押解”自己的周羽。触及温柔的眼神,周羽心中一动,抿了下嘴唇却坚定地顿了下头。夏海燕虽然从未表达过什么,但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她整天“小羽哥哥”叫个不停,早已暗生情愫。尽管她平日里一副刚强模样,但毕竟是女孩子,关键时候的儿女情长还是免不了的。还没进寨子心里就想着:万一遭遇不幸,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也无憾了。 越接近山顶,众人越加提高了戒备,准备随时应付突发qing况。 怕鬼偏遇鬼来,才走了没两步,冷不防从路旁闪出一个土匪,大喝道:“停下,哪个山头的?”边说边用一双三角眼在众人身上滴溜溜转了个来回,在夏海燕身上更是直勾勾停了老大一会。 “这位兄弟,辛苦辛苦,这是云台山的魏爷,赶着给马三爷他老人家拜寿呢!”阿达热络地上前拍拍对方肩膀,嘴还特意往夏海燕那儿努努,“这是送给三爷的寿礼。” “你怎么连山礼山规都不懂,是‘溜子’,是‘空子’,也得对了暗号才算。”三角眼明明已放松警惕,嘴上却佯装尽职,黑着脸说道,“天光光,地黄黄。” 一听要对暗号,陆尚荣等人心里一沉,暗骂狗日的土匪还搞这一手,冷汗都冒出来了,板起脸孔就骂:“放屁,俺老魏诚心诚意给三爷贺寿,你个小兔崽子敢说我们是‘空子’……”周羽的手“刷”地摸到了飞刀柄,准备一有不对就解决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夏海强更是青筋暴跳、两眼生威。 正在千钧一发间,阿达已挺直了腰杆,毫不含糊地对道:“发sao母鸡跳上炕。” 对完暗号后三角眼的黑脸一下子变了,讪笑着说:“魏爷,不好意思,兄弟得罪了,得罪了。三爷还在上面等着呢……” 好险,幸亏有了阿达,陆尚荣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夏海强朝着葛洪义悄悄竖起了大拇指——搞情报的果然有先见之明!待走远后,秦时竹拍拍阿达的肩膀:“你小子不错,回去好好赏你。” “这是小人的本分。” 正说着间,周羽压低声音说道:“大家小心,已经快到了。”抬眼一看,众人已顺着山道到了山顶寨门前,山寨门口还站着几个土匪,看来是马三爷的嫡系人马,这回不对暗号而是要收缴贺寿匪徒的武器。前面有几拨人马不情愿,但对面也不是吃素的,当下就骂:“你小子是来贺寿的还是砸场子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于是众匪徒除了随身携带的手枪外全部被收拢堆放,好在大家一般,骂骂咧咧几句也就罢了。 陆尚荣等人入寨时,不等门岗开口就已自觉地将缴获的几杆快利枪递了过去,只留下了腰间的手枪。“还是魏爷爽气,里面请!” 夜幕渐渐降临,匪徒越聚越多,声音越来越吵,寿礼也越堆越高。秦时竹目光一扫,所谓的大堂就是个大山洞,倒是十分宽敞。左右摆开了酒席,几乎已经坐满,看来土匪到的都差不多了,中间空出一条通道,却是专供上前拜寿的。 大堂最里面搭起了一个台子,正中央还有模有样挂了块“威震四方”的匾额,一个大大的寿字下,端放着一把铺着虎皮的太师椅,看来该是马三爷的位子。夏海强心里不禁暗笑:老子等会就来个“威震四方!”众人以眼色示意,早已找准了位置。 不多时,一个胳膊上系着红带子的土匪走上堂前,朝四面一拱手,高声说道:“今儿是咱们马三爷五十大寿,各位弟兄从各路辛苦赶来拜寿,可见咱们三爷是何等受敬重。下面,有请三爷……”阿达压低声音告诉秦时竹,土匪中惯以系红带子表示该人为堂官,专门主持一些场面、传达头子意思。在众匪徒乱哄哄的喝彩声中,一个身穿马褂、五短身材,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的人大模大样地在太师椅上坐下,最引人注目的是左眼还戴着黑色眼罩,怪不得私底下又称“独眼马三”。 趁着众人情绪高涨,堂官一脸谄媚地请示:“三爷,大伙都到了,是不是开始?” “开始!” 堂官立马高呼:“弟兄们!” “有!” “堂里挂灯笼,堂外点明子,给三爷拜寿!” “好!”众人齐声喝采。 “拜寿开始!” 一路路土匪上前贺寿,嘴里大呼:“给三爷拜寿!给三爷献的是……,恭祝三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动手的时机到了…… 【第008章】 一举成擒 转眼就轮到了秦时竹等人,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神色却是镇定异常,陆尚荣学着其余贺寿匪徒的模样,走上前去抱拳道:“三爷,俺老魏给您拜寿来啦,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旁边的堂官赶紧给他小声介绍,这是云台山的魏二麻子。 端坐正中的马三捋捋山羊胡子,满意地点了几下头:“好,好,谢谢兄弟们啦!” 台前风生水起,台后风起云涌。按照事先拟定的方案,坐在洞口的夏海强趁众匪徒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前面之际,早已将家伙暗攥在手,准备行动。方才门口收枪的布置让他大为开心,这极大地降低了行动的风险——交上去的那几杆快利枪在他眼中最多就比烧火棍强一点,大家交枪等于是将匪徒可能的反抗实力削弱到最低点,实在天助我也! “来呀,将寿礼给三爷呈上来!”陆尚荣手一挥,秦时竹、葛洪义立即抬上寿担,周羽押着夏海燕走上前来,“兄弟们特意给三爷备了份贺礼,区区意思,还请笑纳。” 五花大绑夏海燕的口中还塞着一块布头,一付竭力挣扎、毫不甘心的模样。望着她被绳索勒出的曼妙曲线,马三像是丢了魂似的,那只独眼早就目不转睛地定在夏海燕的身上,听说这活生生的美人儿是给自己的“寿礼”时,他大喜过望,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只差没流下淫荡的口水。 边上的堂官最会揣摩马三爷的心思,当即喝道:“呈上来!” 其余匪徒也为这份特殊的贺礼所吸引,指指点点个不停,压根就没注意到夏海强已悄悄溜出了洞口。拜寿开始后,洞口除了一个匪徒还在望风外,其余也早已落座。正在这家伙探头探脑、想出言询问的时候,夏海强已先开了口:“肚子痛,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哦……那边。”匪徒转身顺手一指,还没等回转头来,“扑哧”一声,擦身而过的夏海强已经将猎鲨刀不由分说地捅了过来,只一声轻微的“啊!”声,这个倒霉蛋就被放倒在地。 “笨蛋!” 在台下一片叫好声、口哨声中,两个小匪将夏海燕押上了台,见美人儿近在咫尺,等不及的老贼已经站起身子,黑粗的爪子不由分说便搭在了美人的下巴尖上,稍一用力便托起了她的头:“小美人,让三爷好好瞧瞧……” 夏海燕非常不情愿地抬起头来,满脸愤懑,觉得下巴上的那只手有说不出的恶心,拼命动了一下身子向后退。众人以为她在挣扎,哪晓得她已将自己手上弄成活结模样的绳子给解开了。 “脾气还不小呢?”马三哈哈大笑,“先陪三爷坐下吧。”一屁股坐回了虎皮椅,正想拉夏海燕坐到身上时,对方的手忽然挣脱开来,口中的那团布也一口吐在了马三脸上。小美人发飙了?他原本还笑嘻嘻地将布头从独眼上除去,猛然间却呆住了,瞳孔放大了一圈都不止——说时迟那时快,夏海燕不知从何处掏枪在手,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脑门。 “三爷……”旁边的堂官看得真切,急得连忙想拔枪。 晚了!还没等他拔出枪来,周羽已祭起飞刀,“嗖”地插在他心口上。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惊讶,堂官慢悠悠地倒了下去。台下大乱,众匪徒大呼小叫,就想掏家伙动手。 迟了!在刚才众人的发愣间,陆尚荣、葛洪义已打开了寿礼担,掏出了各自的家伙,周羽飞刀过后,也掏枪在手。声音将整个山洞震得发抖:“统统不许动,给我趴下……” 马三已站不起来了,刚才还娇滴滴的美人儿一瞬间脸上全无柔弱之气,向旁边走了半步,改成了用枪口顶住他的后脑勺:“还是你自个儿坐着吧,哼!” 见海燕已制住了独眼,几个人依次掩护着冲上台子,呈辐射状将枪口对准四周:“统统给我趴下,谁要是不老实,小心子弹不长眼!”闹哄哄的土匪们被镇住了,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趴下. “突突突……”陆尚荣扣动了扳机,突击步枪喷洒而出的子弹顿时扫倒了一大片,打得最前面的那些匪徒鬼哭狼嚎,纷纷倒在地上。 “怎么?要我用枪才知道趴下?”陆尚荣虎着脸,“我数到三,再不趴下,子弹可就不长眼了……” 众人刚才还在犹豫,见识了台上的家伙后已吓得魂不附体。乖乖,这是什么武器,如下雨般密集。“一……”、“二……”,还没等陆尚荣数到三,大多数人仿佛如传染一般,已经乖乖趴下,嘴里不停地哀嚎:“大爷饶命,饶命啊!” 有几个匪徒不死心,趁着趴下的机会想偷偷从兜里掏家伙,还没等举起枪来,台上看得真切的周羽已经一一将精准的子弹射出,横竖又多了几具尸体。 “三爷,你的人不老实呢。”夏海燕用枪口撞着马三的后脑,“再不命令他们听话点,明年这时候就得给你做阴寿了……” “别……别……有话好说,好说。”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马三此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椅子上,口中只会喊,“兄弟……兄弟们,别……别动手哇。” “听三爷的话,要想活命的,乖乖用手抱住脑袋。” 要活命的念头终究是占了上风,很多人将手抱住了脑袋,乖乖趴下,“哐啷哐啷”则是枪支落地的声音。还有几个土匪到此时仍贼心不死,转身向外跑去,妄图夺路而逃,还没跑到堂口,“轰”的一声,跑在最前面的几个已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平地腾起一团血雾,早已把住洞口的夏海强得意地吹了吹枪口,枪榴弹却不见了踪影…… 这下不服也不行了,满堂土匪齐齐抱着脑袋蹲了下来,求饶声此起彼伏。夏海强狂笑着,端着枪走进大堂:“想跑?也不问问老子手里的家伙同不同意?” 大踏步前进,脚踩尸体堆居然受了湿?他娘的,要不是为了扮土匪,老子非穿陆战靴不可。正想着,突然感觉后背处“轰”地震了一下,然后才是“啪”的一声传到耳朵里,整个人感觉被大力往前面猛推,踉跄了好几步都没站稳。 中弹了? 看着他摇晃的身子,葛洪义急了:“海强!” 原来,刚才有个被枪榴弹击中的家伙居然没死透,借着临终前最后一口气掏出了手枪。 “我叫你开枪,我叫你开枪……”暴怒的夏海强转过身去,子弹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突突突”,地上的人抽搐了几下后被打成蜂巢,惨不忍睹,众匪徒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撕拉”一声,夏海强扯开外衣,露出彪悍的防弹背心,吼道:“老子练过神功,刀枪不入,哪个敢再来试试?” 原来如此!在100多年后高张力、高柔韧性的防弹背心面前,那颗100多年前的手枪子弹果然算不了什么,形成的冲力早被防御层吸收掉了,夏海强只感觉震了一下,身体却是毫发无损。 好险,台上众人纷纷惊出一身冷汗。 这还是人么?众匪徒腿肚子乱颤,刀枪不入的怪物,怎么打? “饶命啊……”这回倒是真心诚意了。 葛洪义竖起大拇指,牛的! “呼啦啦”,更多人涌进了山洞——原在山脚处待命的何峰等人一听山上枪响,就开始行动,大队人马一拥而上冲进了山洞。小伙子们手中纷纷拿着大段绳子——俺们就是来捆人的! 大势已去,原本还存有一丝侥幸的马三绝望地闭上眼睛——真完了! 匪徒们一个个地被捆了起来,活像一串串粽子,心里虽然止不住地哀叹,却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待到马三也被捆起来时,一直精神高度紧张的夏海燕手终于撑不住了,手一松,枪掉落在台上,身子也眼看着要倒下去——那根弦绷得太紧了,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周羽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才没让她瘫在地上, 慢慢地,夏海燕又睁开眼睛,发觉倒在周羽的怀抱里,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小羽哥哥,我好累,抱我一会儿。” “嗯。”从她的眼神中,周羽仿佛读懂了什么…… 【第009章】 替天行道 胜利果然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众人顾不得饥肠辘辘的肚子,逐一清点战利品。 夏海强专挑寿礼担下手,时不时从里面掏出几个大个银锭狂叫:“哈哈哈……发财了。”要不就是张大嘴在金元宝上咬一咬,确定柔软得能留下牙齿印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众人见状大笑,都知道他不是贪钱的人,怎么一见了银子就如此模样? 何峰羞他,淘气包却摇头晃脑地扯出一段名言:“金子……亮晶晶、金闪闪的金子啊,你是多么神奇……你可以使老的变成少的,丑的变成美的,黑的变成白的,错的变成对的!” “这厮居然会背莎士比亚的台词?” “太小看我了吧,不仅这段,我还会背另一段呢。”夏海强胸脯一挺,眼睛一抬,下巴都差点冲到山洞顶上去,然后又悄无声息地低下头来,学着哈姆雷特沉思的模样吼道,“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当然,对我夏海强来说,这永远不是一个问题……永远!” “哐啷”一声,葛洪义手中的寿礼担跌落下来,“啪嗒”一声,何峰的眼镜从鼻尖上滑落下来,大家捧腹大笑,差点都直不起腰来。 “银子大约一万两,各类大洋1000余个;各类步枪12条,手枪7把,鸟枪、抬枪等近百杆;各类子弹约2000发;马四十余匹;长矛、梭镖、大刀好大一堆;粮食堆满两个洞穴,可供两百人吃到明年秋收;一堆金银首饰、珠宝玉器、古玩字画,估计是抢劫的成果;还有两百余两烟土和十几棵人参。” 清点了整整三个小时,发掘了大大小小共7个山洞、地窖,缴获的成果堆满了寿台。 “发了,彻彻底底的发了。”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念头。 “阿达……你过来。”葛洪义招呼服了药丸的投诚匪徒。 “葛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诺,这个给你。”葛洪义挑起一个百两左右的银锭,“今儿你小子不错,银子拿着!回家后用这点钱做点正经营生,好好过日子去吧。” 阿达没接钱,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爷……爷,小的情愿不要钱,您把解药给我就行……” “解药?”葛洪义先是一愣,随即又大笑起来,眼泪都快涌出来,“哈……哈……那不是毒药,那是补品……吃了强身健体,你看……”他随手掏出胶丸就一口咽下。 “啊?!”其余几个目瞪口呆,居然是补品?一开始就是吓唬俺们的? “爷……爷……”阿达还是跪在地上,用脑袋将地面碰得“怦怦”响,“小的哪儿也不去,情愿留在山上服侍您老人家。我不想做土匪,以前一直是没办法,请爷……爷……收下我,给一条生路吧。” “求爷给咱一条生路吧。”其余几个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当真?”葛洪义看到秦时竹朝他使了个眼色后会意,“既然你们这么诚心,我就收留下你们,不过得说好了,国有国法、山有山规,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呐,还决定留下么?” “爷……爷……太好了,我们留下,留下。” 寿宴是吃不成了,满山洞的狼藉,锅碗瓢盆碎了一地,到处是倾倒在地上的菜肴,众人只得从后山那头的厨房找来未上的饭菜果腹。山上大大小小的匪徒,除了已死的,就是被捆住手脚不能动弹的。 “这些混蛋怎么办?” “一个个问过去,有恶必办,胁从不问。”秦时竹的脸色很平静,但言语却丝毫不轻松,“身上有血案的,砍了!” “砍了?”旁边的郭宝猛一哆嗦。 “难道只许歹人害人,不许我们砍人?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替天行道,不砍掉几颗脑袋怕是不行。” “这活交给我办吧。”想起刚才那一枪,夏海强收起了笑嘻嘻的神情,一脸狰狞,牙齿咬得格格响,“保证一刀一个,决不??拢 被5霉?x贝蛉?龊?健?p>  “罪行不大、愿意悔过自新的要么发给路费,要么招揽下来。”秦时竹的眼神在阿达等人脸上扫过,“哪些个是带头的你们总该知道吧?等会饶不了他们……” “知道,知道……”阿达等人吓得腿都在抖了,别看这位老大面上斯文,手法却如此之狠。 在阿达等人的“引荐”下,在众喽罗急欲保命的反水中,大大小小、恶贯满盈的土匪头子一个个被揪了出来,跪在山谷边上排成一排……有的兀自嘴硬,嚷嚷:“砍头不过碗大个疤……”,有人已浑身瘫软,只知道喊“饶命,爷爷饶命”,有的混充悲壮:“老子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什么话也扛不住鬼头大刀,夏海强一刀一个,全部解决了事。 身后,两眼发直的大小喽罗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有人裤裆里当即就湿了,村里的年轻后生个个别过头去不敢看,郭宝硬起头皮、壮着胆子看完了,只觉得喉咙口有什么东西在翻动,呼啦一下,方才吃下去的全吐了出来。 秦时竹等人肚里也是翻江倒海,但却克制住了,转过头和陆尚荣聊天:“海强刚才中了一枪,心里这股火正憋着呢,让他见见血,发泄一下正好。” “住手!”一阵喊声从后面传来。 居然有人打抱不平?秦时竹扭头看去,只见原本一溜跪地的人群中有人站立起来,吼道:“你们狠,你们毒,有本事冲老毛子去,到俺们这耍什么威风?” 三下五除二,陆尚荣已像提粽子一般将他从人堆里拽了出来。 “是你在嚷?” “正是爷爷!” “你活得不耐烦了?” “哼……有种朝洋鬼子使去,对中国人开刀,算什么本事?” “好一个对中国人开刀?”秦时竹怒喝,“他们有没有朝中国人、老百姓动过刀?” “他们……”大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该杀不该杀?” 沉默……半天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说!”夏海强已经提着鬼头刀过来了,下半shen溅满了血,活像个恶魔。 “他们犯的事不少,是该杀,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改过自新!哈哈哈哈!杀老百姓的时候,你们谁想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大汉低下了头,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是一声:“没有!“ “还算个有良心的,你杀过人没有?” “杀过!”大汉抬起头了,眼睛中带着居然是视死如归的神情,“不过我杀的都是欺男霸女、为富不仁的恶霸,没杀过好老百姓。” “看你还算条汉子,叫什么名字。”陆尚荣问他。 “爷爷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姓杜名金德,道上人称十招倒。” “十招倒?啥意思?” “没人能接我10招。”大汉昂起头,带着一份自豪、一份得意。 “有意思,有意思。”陆尚荣绕着他走了一圈,“要不咱俩比划比划?” “捆住了怎么比划?” “简单。”陆尚荣掏出匕首一挑,绳索纷纷绷断。大汉使劲搓搓手腕,缓解被绳子勒出的印痕,口里却很牛气:“比就比!” “输赢怎么说?” “只要你能接10招,我就算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倘若接不了我10招,便算你输,你得答应我将其余人都放了,不难为他们,我要杀要剐还是听你吩咐。”杜金德指了指大大小小被捆着的匪徒。 “不用。先告诉你一条,无论你输赢,这些人都没有性命之忧,我们的方针是——首恶必办、胁从不问。” “那就比吧。”大汉亮明了招数,摆开了架势,准备进攻。陆尚荣冷冷地盯着对方,身体却是一动也不动。葛洪义和周羽用枪指着众匪徒,防止意外。 “嘿……”大汉首先出招,钵头大的拳头就朝陆尚荣的面容砸来,后者轻轻一闪,刚准备避开,哪知对方只是虚招,手腕一抖,拳化为掌,已从另一侧斜劈过来。好个陆尚荣,说时迟那时快,身形一动,手臂上抬,分明是打算硬碰硬接招。 大汉见状大喜,“嘭”地一声,掌刃带着风声结结实实地劈在了陆尚荣的手腕上——只要对方吃痛,另一手黑虎掏心马上便能跟上……但转瞬间喜悦便被惊讶所替代,吃了一掌的陆尚荣竟是纹丝不动,反而手腕一翻,已抓住了劈过来的手掌。杜金德吃了一惊,急忙收手,却觉得一股大力弥漫开来,手腕一阵痛楚……就这样你来我去,双方一共已经拆了8招,杜金德虽每次都能通过巧妙的招数来进攻,但陆尚荣偏偏每次都能拿出适格的部位来硬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夏海强悄悄告诉秦时竹:“大黑的招数比他实用,他讨不到便宜。” 最后一招两人对上了脚,“喝呀”一声,双方硬碰硬地踹在了一起,然后都急剧往后一退,所不同的是,陆尚荣退了几步就站稳了,对方却踉踉跄跄一直摇晃,最终没能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黑的招数没他好看,也没有他速度快,但胜就胜在力量强。”秦时竹点点头表示相信——复兴工程的试验员,哪个不是身怀绝技?陆尚荣的硬气功他可是看见过的,一尺高的转头,他一掌之下全部碎掉;30公分厚的混凝土墙在他的一腿之下凹进去一个坑……除非杜金德的腿是实心钢管做的,否则必定是他吃亏。 果然,坐倒在地的杜金德半天爬不起来,脸上神情大变,捂着腿强忍着痛苦道:“好汉,我服了……” 陆尚荣伸手将他拉起来:“不错,有两下子,虽然我才用了四分力,但一般人要是接我这一下,腿骨非得折了……” “你倒是说说,打老毛子是怎么回事?”秦时竹适时走了上去。 “你们真不知道?”杜金德看两人都是摇头,觉得不像是假的。那么,他就开始讲述起一件事来…… 【第010章】 收揽好汉 “我是忠义军的人。”杜金德的第一句话其他人就没明白。忠义军是什么来头?只有秦时竹略有所思,近代军事史是他的专业,也曾经写过《庚子国变后东北民众抵抗力量研究综述》的学术论文,面对实际,他缓缓地问道:“你们大龙头是王和达、董老道还是刘单子?” “我是刘大龙头的人,从海龙厅过来的。”杜金德有些诧异,“听您这口音,不像是咱们这旮旯的人,怎么知道刘龙头?” “我不仅知道刘单子,而且还知道他被小人所害……”秦时竹仿佛在自言自语,“几个月前,有人卖了刘单子,他的人马被打散,然后就躲进了龙岗山……” 杜金德浑身一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抱住秦时竹的大腿,哭道:“爷……爷……您既然知道刘大龙头在哪里,带兄弟去找他好不好?我给您磕头,给您跪下了……” “晚了。”秦时竹叹了口气,盘算了一下时间,“他们活不了的,老毛子不会放过他们的。我到了这没几天,毛子已把所有的通道都封死了,刘大龙头恐怕……” “呜……”这个汉子居然哭了起来,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让人浑身寒毛都不由得竖了起来。原来,所谓的忠义军是东三省民众在庚子年为了反抗沙俄入侵东北而自发组成的民众性团体,包括了原先当地的团练、土匪、马贼和关内、山东来的义和拳,重点活跃在海龙一带。杜金德是忠义军的骨干,被打散后就流落到了这一带。 “大龙头,兄弟我一定给你报仇!”杜金德脸色肃穆,朝着北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一脸悲壮。 “就凭你这样,去了也是送死。”秦时竹冷冷地看着他,甩下了一句话,“刘大龙头的功夫比你强吧?他手下的人马比你多吧?他的枪械比你好吧?他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指望你给他报仇,有可能么?” 杜金德“霍”地站起身来,目光紧紧盯着秦时竹,眼睛像是要喷出火了,夏海强怕出意外,急忙用刀口抵住对方的胸口,防他再度逼近。 “海强,用不着这样。”秦时竹的言语越发冷酷,“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因为只有我知道是谁出卖了刘大龙头,他还指望着我呢……” 果然,杜金德的气焰消逝了,口气也随即软了下来:“请老大告诉我那个杀千刀的名字,我杜金德哪怕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忠义军被你带出来的人马还有多少?都落草为寇了么?” “还有20多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杜金德傲然道,“我们今天上山拜寿,原本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联络这一带的好汉共举义旗,重新拉起咱们忠义军的队伍,我们本来就不是土匪。” “哈……”秦时竹指了指被捆成一团的土匪,“靠这种人,你就是联络到下辈子也休想拉起队伍!这是些什么人?都是些土匪、强盗、小偷,干坏事少不了他们,做好汉?哼哼,除非太阳从西头出来。你看走眼啦……你要是把他们招揽回去,估计不用5000两,500两就得把你卖了。” 杜金德脸色发红,显然是羞愧到了极点,他知道土匪们或多或少有些劣迹,原本想着英雄莫问出处、好汉不究以往的心态来招揽。没想到刚才在砍头之前听到的劣迹却是触目惊心、令人发指,难以想象这种人招募回去会生出什么乱子。 “弟兄们……”随着杜金德的一声招呼,从人群里又踉踉跄跄地跑出两个,虽然被捆着手脚,但脸上均是决然之色,和其余土匪确实大相径庭。 “这两个是我兄弟,一个叫齐恩远,使得一手好枪法,另一个是焦济世,会飞檐走壁,一身的轻功夫……咱们忠义军今天上山的都在这里了。”杜金德朝众人一拱手,再次跪下,“请老大告诉我那叛徒的姓名,总有一天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好吧。”秦时竹缓缓地说出了“李黑头”的名字,“老毛子开了5000两银子的赏格,这小子就将刘大龙头卖了。‘李黑头’什么来历,你们想必也比我更清楚——不就是个山贼么?用花言巧语哄骗了刘大龙头,一转身就将他卖了……” 三个人泪如涌泉、悔恨不已:忠义军当时急于扩充队伍,大量收编土匪和马贼,这李黑头原是马贼出身,口里说着同富贵共患难,一眨眼就将兄弟卖了。 “给他们松绑。”秦时竹挥挥手,“既是忠义军的人马,那兄弟得罪了。你们走吧,日后山高水长,会有相见之日。” 想不到杜金德听了这句话,刷地掏出原本隐藏在小腿肚上的匕首,“秦总,小心……”夏海强看得真切,大声疾呼,同时手指狠狠扣动了扳机上。没曾想对方手腕一抖,匕首“喀”地一声捅在了自己左手掌上,一下来个洞穿,鲜血淋漓…… 毫发分厘之时,电光火石之际,亏得陆尚荣反应迅速,觉得对方并无恶意,在夏海强开枪的同时伸手将其手臂猛地一托,枪口被抬高了三四寸,“哒哒哒”一梭子子弹破空而去。 众人连呼好险——不然非全打在杜金德胸膛上不可,那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听着枪响,杜金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忍着剧痛大吼道:“兄弟见识不明,辜负了大龙头,枉送了弟兄们,这刀是我罪有应得……” 随即,其余两个仿佛条件反射似的,也掏出了各自的匕首,一模一样地扎在自己左手掌上,忍着剧痛大声疾呼:“兄弟见识不明,对不起大家,这刀给各位赔罪……” 三刀六洞……鲜血淋漓……目睹这一切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跪着的大小土匪好几个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这又是何苦?” 三个人左手带着刀,挣扎着、齐刷刷地朝秦时竹跪下:“兄弟永远记着您的大恩大德,今后咱兄弟的这条命就算交代了,只要您带我们打毛子,为死去的弟兄报仇,您让我们往东我们决不往西,您让我们半夜死,咱绝不活过子时。” 义薄云天、大义凛然、铁骨铮铮…… “既然认我做大哥,那首先得听我的话。”秦时竹吼道,“是爷们的都给我站起来,拔刀、止血、包扎……” 话音还没落地,三人二话不说,又飞速地将刀拔了出来,鲜血向空中喷出来尺许,却是眉头也不皱一下。硬汉子,真是硬汉子!夏海燕等人紧急动员,用野战急救法替他们上药、包扎,三人忍着巨大的疼痛,任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只把牙关咬得格格响,就是不出一声,身子也纹丝不动。 “给他们用点消炎药,千万别感染了。”秦时竹背过身去,露出了一丝苦笑,本想着欲擒故纵,没想到这群人来这么一出,真是……可千万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随后的十几天,秦时竹等人顺藤摸瓜,利用附近大小匪帮群龙无首的契机,凭藉投诚匪徒带路的优势,将遇罗山方圆百里的匪徒一扫而尽,没有明确落脚点、惯会流窜作案的马贼也吓得纷纷远遁,四周匪患为之一清。杜金德等人也不食言,带着隐匿附近的忠义军残部上山投奔,一时间声势大增。 扫清匪患后,众人在遇罗山脚下召开隆重的公审大会。早已得到消息的民众沸腾了,很多人特意赶了几十里山路过来看热闹。不用动员,不用挨家挨户催促,临时搭起的台前早就围满了黑压压的民众。以马三为首的匪徒们被一个个押上台面受审,罪行小、造孽不深的,没有民众前来指证的当场释放;犯有各种各样罪行,尤其手上沾有人命的,则被一一甄别后享受鬼头刀的问候。罪孽深重,双手沾满民众鲜血的独眼马三更是被恨之入骨的民众一拥而上咬死,甚至审判结束后三天,他的一口肉还被以100个铜钱的价格卖出——有人来晚了,没赶上审判当天,就掏钱买一口肉咬下去报仇。那情景看得人毛骨悚然,远比遇罗崖上的一刀一个更来得血腥。 秦时竹随后组织了开仓赈粮,让附近民众都得到了实惠,土匪掳掠而来的金银首饰也纷纷物归原主,只有银子因为并无记号再加上个人也实在无法举证损失,在几个当地有声望的长者支持下,算是留作了好汉们的辛苦钱——当然,这钱辛苦不辛苦自己知道。 秦时竹等人趁热打铁,宣布成立遇罗义军,以“保境安民、替天行道”为号召,公开招募年轻后生参加,给出的待遇也很优厚——管吃管住,每月还发2两银子的例钱。在成立大会上秦时竹当众允诺,义军作为民众自卫团体,负责这一带的治安,凡是敢于前来捋虎须的匪徒,统统都是受打击的对象。至于出路,他则信誓旦旦地保证,将来一旦官府招安,他就将整支队伍拉过去,让大家都有个好出身、好前程。 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特别是亲眼见证剿匪成果之后,民众参加义军的热情格外踊跃,前后陆续加入的超过了130人,各种后勤资源如武器、弹药、粮食、马匹、金钱等都有了充分的保障,至于基地则当仁不让地选择了遇罗山寨。 6月下旬,义军编成连级规模的队伍。秦时竹担任了义军首领,全面统筹;陆尚荣担任军事总监,将手下分成3排人马,他和周羽、夏海强分任三排的排长,忠义军的杜金德、齐恩远和焦济世则做了副排长进行协助;何峰担任制造总监,负责各类生产事宜;葛洪义担任情报总监,负责培养有关情报人才;夏海燕担任后勤总监,和郭田仁一起管起了义军上下大大小小近200口人的吃喝拉撒;郭宝头脑灵活,被选出来担任了联络员。 更令人惊奇的是,义军除了正常的操练外还开展文化教育运动。郭田仁原本百思不得其解,认为当兵吃粮根本就用不上识字。秦时竹没有告诉他开展文化教育的根本用意,却用“识字方可明事理、开民智、懂忠义、思报国,才会痛改前非,真正做到保境安民”的教化之功说服了老夫子。 七月初,郭田仁起草的义军檄文在附近广为流传:……我等兴义军本为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见此文后,各士绅贤达不必惊慌,我等为爱民之师,非害民之徒……晓谕大小匪帮前来投诚,‘尔等若负隅顽抗必是灰飞烟灭之结局’……招揽有识之士前来投奔,共创辉煌大业,共效赤子之心”。 夏初的旭日下,“遇罗义军”的大旗和“保境安民、替天行道”的杏黄旗在遇罗山顶峰迎风招展。 【第011章】 渐有成效 几个月来,遇罗义军一直处于异常亢奋的状态,每一天都是热闹非凡——因为秦大龙头发了命令,义军管吃管住。义军们对管住不太在意,有地方睡觉就成,现在天又不凉,用不着炕头,但“管吃”二字,对他们的诱惑力却是极大。 伙食标准绝对比剿匪行动更具有震撼力,秦时竹定了规矩:一日四顿,早、中、晚三顿正餐再加一次夜宵。 四顿?让原来习惯于吃两顿,只在农忙那几天才吃三顿的农民们吓得目瞪口呆。但更让他们咂舌的是后面半句:每人每天3两肉(约100克)、4钱油,主食管饱,肚皮不破只管吃! 天哪!即便对伙食抱有最高期望的人也远远没有料到这个标准——肉是什么东西很多人已基本忘却了,除过年时能勉强吃上一两回肉外,一年到头是见不到半点肉沫星子的,每天3两肉还不让人馋死? 很多人怀疑这个标准只是首领们给自己定的,小兵还想吃这么好?做梦吧!但第二天他们就发现错了,首领的饭菜和他们一样,除吃饭的地方和餐具讲究一些外——这当然是应该的,否则小兵们吃得也不踏实。这种前所未有的高规格待遇让义军上下无比感慨——俺们这旮旯天天过年!很多人仿佛做梦一般,捧着饭碗又哭又笑又唱又跳。三天后,消息传遍了四面八方,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样的好事,投奔义军的人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人多了筛选也是个难题,留谁不留谁,原本是颇费周折,大伤脑筋的行为,涉及到方方面面、角角落落的面子人情。但在义军很简单,要想留下只要背上背包在山下山上跑一趟并在1柱香的时间内完成就可以了。人群争先恐后去尝试,为了争夺那不多的名额,为了能每天吃上肉,拼了…… 可惜,给他们的背包足有25斤重,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在山上上下折腾一个来回后,早已筋疲力尽,迈不开脚步,除极少数幸运儿,大多数人都难以完成这种要求。标准是公平的,要求是明确的,过程是透明的,如果这样还选不上,自然无话可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义军上下越来越感觉到训练压力的沉重,才知道苦日子都在后头。本以为入了义军,只要每日操练就能管吃管住还能每月拿2两银子的军饷是件天大的好事,但真正见识起来才发现根本没那么简单——这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是需要付出全部精力去争取的。 清晨,如果没能在吹响起床号之后的规定时间内集合,对不起,你得多做100个俯卧撑才能弥补;早饭前,如果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下山上山负重折返跑,那就意味着你很可能还得另加100个俯卧撑;早饭后,匍匐前进、越野跑、攀岩、负重跑,林林总总、面目繁多的各种任务等待着你完成,做不到就意味着午饭里的肉可能会被扣下……总之,每天的操练不把义兵们浑身的力气榨干是决不肯收场的。 本以为种田已够辛苦了,想着放下9斤半的锄头,扛起同样9斤半的步枪会轻松一点,威风一点,结果却是大错特错!在你疲惫不堪,咬牙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步想回去休息时,夜校开始上课,提着半两重的毛笔,在一个个它认得你,你却不认得他的汉字面前,很多人手颤抖个不停——这真是要了命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义军还隆重宣布了军纪——经过古代化处理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三大纪律是: (一)以报国救民、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为己任; (二)一切行动听指挥,一切缴获要归公,坚决服从领导; (三)杜绝包括抽大烟、酗酒、赌钱、逛窑子等一切恶习,否则军法无情。 八项注意是: (一)说话和气;(二)买卖公平;(三)借东西要还;(四)损坏东西要赔;(五)不打人骂人;(六)不损坏庄稼;(七)不调戏妇女;(八)不欺负乡亲。 或许亲眼见识过夏海强那晚上一口气砍下11颗头颅的彪悍,或许听说过他杀进山洞的威猛,义军的小伙子们在背后给他取了一个外号——“笑面阎王”,说笑面是因为他总是笑眯眯的,从不会板起脸孔训人,说阎王半是因为他的杀人记录,半是因为他近乎变态的训练强度。大家都想着,菩萨保佑,千万不要把我分到“笑面阎王”那一排。 但他们又弄错了,不仅笑面阎王是折磨人的好手,外形凶悍、一身功夫的陆尚荣同样如是,就连文质彬彬、行事低调,看上去寡言少语的周羽也是深藏不露的训练高手。在繁重的操练任务面前,终于有人退缩了、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放弃了优厚的待遇,退出了义军,但大多数人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队列训练时,看着这帮人在“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的口号下作各种动作,陆尚荣怎么都觉得象是在给学生娃子进行军训,实在不敢相信已回到了上个世纪。 “快,快!”夏海强掐着表训练越野跑,动作慢得他老早扫荡腿踢过来了。 “端稳了,手别晃。”周羽则用枪上挂石块的方式来练瞄准。 3个月里,原本毫无半点根基,纯由农民组成的义军在残酷、严格而又科学的训练体系下逐渐成为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虽然远未达到秦时竹等人的要求,但比起官府的巡防营、绿营兵却是强太多了,比起毫无纪律、松松垮垮的瓢把子也强上太多了。 这3个月,除训练以外的各路人手都没有闲着。 何峰大力招揽附近的工匠。无论是铁匠、铜匠、木匠抑或其他有一技之长的手工艺人他都没有放过。山上原来闲置着的大刀长矛、抬枪、土炮在简易高炉里化作了一团团铁水,变成了诸如双杠、单杠等训练器材或者变成了一个个手榴弹弹体。在他的努力下,原本土法炮制的*中的*变成了*,在仔细碾碎、筛选提纯后变成了粟色火yao,威力加强了不少,虽然由于缺乏摩擦引信而使得这种手榴弹只能用香引燃导火索后才能爆炸,但毕竟为义军提供了一种可资利用的远距离大范围杀伤性武器。至此,投掷手榴弹也成为训练必备科目。为了筹建、制造更多的武器装备,他还准备去山东找德国人购买各种工业母机。 葛洪义通过努力,招揽了一批年纪偏小但头脑机灵的流浪孤儿,在加以抚养的同时也传授着各种搜集情报的技能,3个月间陆陆续续获得了对周围地区较为翔实和扎实的第一手情报资料,也初步建立了情报队伍。 夏海燕全面统筹义军后勤,在她卓有成效的工作下,所有的物资、粮食和金钱都处以严密的监控下,原本土匪掳掠得来的一批金银珠宝、古玩玉器则以略低于市场的价格换回了真金白银,甚至还从各种渠道买到了一批枪支弹药,有力地扩充了义军的装备。 收揽忠义军余部后,秦时竹经过思想工作和现身说法,获得了他们坚定的支持,从训练情况来看,这些骨干确实比一般的农民有更高的心理承受力,也具有初步的军事基础,他们构成了义军班长级的骨干。更重要的是,通过连续不断的吹风会,终于让陆尚荣等其余5人接受了蓄发留辫的权宜之计,虽然油光光的脑袋后面拖着一根辫子让人分外感觉不爽,但基于现实考虑,众人选择了忍耐——毕竟大清朝当政,不想早点完蛋还是要守规矩。 郭田仁的教书工作也收到了不小的实效,在秦时竹的建议下,这些泥腿子出身的义军没有依老路学什么“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的三字经,也没有学“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样的拗口文章,而是采用了最为奇特、最为直接的看图识字,让老先生意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么一改,这些大龄学生每天能学会10个字。 …… 检验成果的日子来临了,陆尚荣庄严宣布:“经过三个月的刻苦训练,遇罗义军取得了很大的进步,秦统领决心在七月初一举行比武,一共包括跑步、攀岩、射击、投弹、识字五项,每项前三名有赏,第一名赏银十两,准回家探亲五天;第二名赏银七两,准探亲三天;第三名赏银五两。如能获得多个名次,赏金累加、探亲假累计!” “哗哗哗。”兴奋而又热烈的掌声。 “这次比武也是义军成军校验,达不到最低要求的一律视为不合格,将不再作为义军人员对待、不再享受义军待遇……”台下大哗,交头接耳——那岂非要吃不上肉了? “如果能通过考核,那下个月起除原有粮饷外,每月再增加一两养家费,由义军送至家里!”恩威兼施,效果果然非凡,全体的积极性都高涨起来。 比武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第012章】 比武大会 七月初一(公元1901年8月14日,以后为使读者阅读方便,一律改用公元纪年)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日光炙烤着大地,草木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比武却井然有序地开展着。秦时竹、陆尚荣、葛洪义、周羽、夏海强五人组成了主考小组,负责全程评判。何峰则在数天前远赴山东采购装备,很遗憾地错过了这一热火朝天的场面。 望着这群生龙活虎的战士,主考组不由得一阵感慨。整支队伍的战斗力和凝聚力在短短三个月里有了飞速提高。得益于良好的伙食和科学的训练,这批原先身板略显羸弱的庄稼汉已成长为不折不扣的棒小伙子了。菜色消失了,身上的肌肉腱子一块块鼓出来,只差没涂上油彩参加健美比赛。经过各种文化和思想教育,义军的觉悟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很多人第一次摆脱了睁眼瞎的困窘,可以提笔写简易的条子甚至信件,虽然手执毛笔时还略微有些发抖,虽然字体还可能歪歪扭扭,但毕竟完成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奠定了一支有理想、有文化的新式军队的基础。通过严肃的军纪规范,原先农民身上普遍存在的自由散漫、组织性纪律性差的特点亦已慢慢消逝,遇罗义军愈发体现出远胜于这个时代的团队精神和协作精神。 队列分列式演练完毕之后,所有比武项目正式开始。首先便是山地越野跑。按规定:每人应背负30斤中的负荷,先从山顶跑至山脚,领取小旗后再折返上山,谁能先把小旗插到主考组面前的土堆里,谁就是优胜者。刚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已可以看见小旗在全面向土堆冲刺。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小个子模样机灵,年纪却不大,浑身都充满了拼劲,后面跟着的汉子倒是有些年纪,看得出来有些饱经风霜,虽然脚步沉稳,但仍是飞速地向前挺进……在他们后面又跟着一大帮人拼命往前跑。 夏海强跳将起来,在土堆旁连声呐喊“加油,加油!”等到红旗插住后,他一看时间,得意地大笑:“又进步了,又快啦!”伸出手去拍拍优胜者的肩膀,“王大有,你不错,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接着一转身又在那汉子的胸膛上捶了一拳,“徐志乾,你拿第二名啦……看来可以回家看老婆去喽。” “哈!”主考组笑成一团,随后陆续登顶的义军战士也都笑了起来,闹得徐志乾成了大花脸。陆尚荣问起王大有的情况才得知他父母双亡,从小就成了孤儿,不禁为他难受:“这探亲假你是享受不成了,有没有别的想法?” 想起早逝的父母,王大有不禁鼻子发酸,说着:“这几天我想,我想……” “大胆说,你想什么? 受了鼓励的他把胸膛一挺:“俺想请陆总监传授几招,以后也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望着他灵活的身板,陆尚荣笑了:“好,就教你两手!” “哈……陆总监肯教我招数啦,肯教我招数啦!”童心未泯的小伙子高兴地又唱又跳。 接下来的射击和攀岩也很快决出了各自的前三名,优胜者自然兴高采烈,没拿到名次的也暗暗摩拳擦掌,准备在下午的比武中一展身手。 下午的主竞技场移到了山下,项目包括马术和投弹。由于马术训练起来麻烦再兼之主考组没有一个精通,原本不列入训练内容。但在义军发展过程中,不断有四面八方的好汉前来投奔,有一些就掌握了精湛的马术。像被秦时竹任命为马术队长的李春福就是其中之一,他骑在马上的时候钻上钻下,活象粘在马肚子上一样。后来经过一番调查,凡是马术表现良好的大多做过土匪,一般被当地老百姓叫做胡子,不会骑马根本就无法立足。忠义军的那批骨干虽有几个马术高强的,但总体说来还是比不上李春福、李春锦兄弟俩。这两兄弟虽然都是汉人,但祖上好几辈子却是走蒙古贩马的行商,精于骑术与相马。若不是因为遭遇马匪遇害,两兄弟原本也是要子承父业的,更何况李春锦还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兽医。 两兄弟由此将马匪恨到了骨子里,听说遇罗义军专门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便慕名前来投奔,被任命为马术队的正副队长。虽然起先对教马匪出身的义军心里感觉别扭,但经过秦时竹三番五次的劝说,特别是说到“义军每多一个骑兵则打击马匪的力量就强一分时”才接受了任命,几个月下来也是训练地有声有色——呼啸而过的骑兵队成为义军最为靓丽的风景线。 在李家兄弟的传帮带下,陆尚荣、夏海强和周羽三人已掌握了基本的动作要领,可灵活地信马由缰而不必担心意外,象秦时竹、葛洪义、夏海燕等几个学院出身的就只能骑着马慢慢跑,水平差了老远,何峰更是在训练中摔过好几次,虽未造成恶劣后果,但看见马就摇头,最后也断了学习骑术的念头。 投弹分定远和定点两组。为防止意外,比武所用的手榴弹内装砂石,分量倒是和实弹一致。所谓定远,就是指不指定目标,只管尽力投掷,以距离远者为优胜;定点则是在四十步开外划一个圈,必须将手榴弹扔进圈中才算数,以距离圆心最近者为优胜。胡天彪获得了定远的优胜,此人膀大腰粗,凭藉着做过铁匠的力气,臂力大得出奇,轻松一掷便是90多步远,差不多70余米,远超他人。定点优胜者是一个叫张重材的矮个子,虽然扔得不远,但极准无比,简直指哪打哪。剩下的人一般都能扔到三十米以外,三分之一能扔到四十米以上。 晚上是最后一项科目:文化考试,由郭田仁主持。经过三个月的学习,以文盲为主体的义军战士不但能认识数百个字,而且还从秦时竹等人身上学到了一些基本科学知识,对迷信和鬼怪的信仰有了动摇。 第二天一早,义军召开了隆重的比武总结大会,各项比武的优胜者一一戴上大红花走上台接受奖赏。台上是他们兴高采烈的笑脸,台下则是震耳欲聋的掌声。 “弟兄们,比武大会开得很成功,通过比武我们决出了各个项目的优胜,同时对大家的操练成果进行了检验。义军圆满地完成了所有内容,从这个月起,每人每月的饷银将再提高一两……” 秦时竹的话音迅速被台下欢呼的声音埋没了,每个人拍着手,跺着脚大声叫好——发自内心的叫好。 “这一次有很多人没拿到名次,没有获得赏银和探亲假,可能在心中也未必服气,我希望大家不要妒忌,不要丧气,5个月后我们要进行第二次比武,那时候不仅优胜者要扩大到前五名,而且还有机会在义军中担任官职。今天没拿到名次的,下次有的是机会……” “哗……”又是热烈的掌声。 最后,秦时竹当众宣读了探亲名单和假期,告诫探亲期间不得携带武器,不得违反军纪,务必按时返回,否则一律按军法从事。 下午时分,探亲者喜气洋洋地走了,同村的伙伴充满了羡慕,依依不舍地将他们送到山下。或是嘱咐他们回村后给自己家报个平安,或是托别人将自己刚发的饷银给家里带去。很多人暗暗发誓,下回比武一定要争取获得名次,也能这么风风光光的回去。 几天后,回家探亲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同伴早已经翘首以盼,纷纷找认识的人打听情况: 有人得意地告诉大伙:“我老婆天天惦记着我,看到我家还拿着银子回去,都快乐坏了,天天给我做好吃的,缠着我讲山上的事。” 也有的专门捎来口信:“小三子,银子我给你捎回去了,你爹叫我带口信给你,让你好好操练,别给他丢脸,下回也戴着大红花回去让乡邻们看看。” “喏,这是你家托人代写的信,说义军给的五两银子已收到了,叫你安心,家里一切都好。” “不对啊?我没给家里捎银子啊。” “笨蛋,咱们义军先给的,以后每月从你饷里扣,你难道让爹娘孩子喝西北风?” 最振奋人心的消息来自于减租减息。由于遇罗义军的迅猛发展和打击土匪的不遗余力,方圆几十里之内的乡村都接受了义军的保护。按原来土匪们定的规矩,每亩地该出一两银子的“保护费”,逢年过节还要孝敬。但义军却宣布除半两外不再加收。那些得了好处的地主富农半是出于感激,半是出于对义军的害怕,对凡是有亲人参加义军的佃户都减收了相应的租子,让他们都得了实惠。 不幸的消息也传来了,下山探亲的徐志乾没能按时返回,经过多方打听,却是被李家屯的恶霸地主李风成关了起来,生死未卜…… 【第013章】 土豪劣绅 提起李风成,夏海燕和郭田仁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显然对此人印象极差。在剿灭马三等大小惯匪后,以遇罗崖为中心,周围20多个村子接受了义军的保护,不少地主乡绅都按照大大降低了的标准缴纳保险费以求得保护。但李风成作为李家屯最大的地主,不仅不肯缴纳反而还威胁前去疏通的郭田仁要报官,企图借官府之手剿灭义军。 至于徐志乾的被囚,则是因为徐家在上年青黄不接之时向李风成借了高利贷,由于去年收成不好,一直还不上,这笔高利贷已经利滚利地变成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李风成早就盯上了徐志乾的妹妹,正好强行拉去抵债。探亲回去的徐志乾虽然立即拿钱去赎,不料却反被诬为土匪关了起来。李风成放出风声:徐家一家上下涉嫌通匪,他要送去报官领赏,任何敢为此事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有通匪嫌疑。徐妻急得差点上吊,后来听人指点,转辗来到义军求救,一路凄凉自不必说。 “他奶奶的,这小子活腻了……”听了徐妻的血泪控诉,夏海强当即跳起来,“咱们还等什么,杀下山去,杀他个鸡犬不留。” “不可冲动,李风成有什么本钱竟敢如此嚣张?” “他是李家屯最大的地主,村里八成的土地都是他家的。李家深宅大院又有高墙,还有四十余个家丁看家护院,骄横跋扈。一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所收租金也特别苛刻,这批家丁为虎作伥,那一带百姓恨得咬牙切齿。以往曾有几股土匪前去攻打,但从未得手,故而他气焰也越来越嚣张。”郭田仁补充道,“徐家去年不过就借了2两银子,今年却翻到了15两,这不是要老百姓的命么?” “咱们先礼后兵,麻烦郭先生再走一趟,告诉那李风成:第一,今年的保险费必须交过来,徐家所欠的银子就按15两从里面扣;第二,立即放人;第三,如若不然,我们杀下山去,让他洗干净脖子等死……” 郭田仁走后,夏海强嘀咕道:“凭老先生那张嘴皮子,能行吗?” “当然不行。”秦时竹胸有成竹,“李风成哪里会是善男信女?这不过先礼后兵的缓兵之计,大家立即准备,天黑后就动手。” “好!”众人领命,不消半个时辰,队伍已召集起来。 “兄弟们,刚才接到消息,徐兄弟被地主老财给抓了,污蔑他通匪,他妹妹也被霸占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把人救出来!” “杀他个狗日的!” “对,让他知道咱们义军的厉害!”众人忿忿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混蛋居然说我们义军全是土匪,要报官后剿灭我们,弟兄们,这口气能不能咽下去?” “不能!”台下众人连肺都要气炸了。 “秦大龙头,带我们去吧,杀他个鸡犬不留……” 军心可用,除葛洪义、夏海燕等几人留下看守山寨外,其余倾巢出动,发兵李家屯…… 果然不出秦时竹所料,郭田仁父子还没跟李风成说上两句,就被他以涉嫌通匪的名义关押了起来,但这个时候义军距离李家屯已不足10里,老贼根本没有提防。 正是深夜时分,距离李家屯还有二里地时,陆尚荣示意众人下马步行,免得惊动村里的敌人。除几个人留下看守马匹负责接应外,队伍按平日操练的要求成作战队形散开,分头包抄,准备实现包围。陆尚荣、杜金德则带队走在最前面。 正是上弦月的夜晚,借着月光很清楚就看见了村口两个人背着枪在晃荡,看模样是在戒备,但明显心不在焉。陆尚荣和杜金德蹑手蹑脚地接近,突然从草丛中跃起发难,两个倒楣蛋只来得及发出“啊!”的惨叫声,胸口就已经多了个窟窿。得手后,后续人马飞快地冲进了村,除引来几声狗吠外,没有惊动任何人,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已将李家团团包围。 部署到位后,陆尚荣没有急于动手,反而从背囊中掏出微光夜视仪仔细观察。果然在墙上发现两个游动哨,现在夜已极深,两人分明蜷缩在角落里打盹。周羽轻轻一笑,一眨眼的功夫便借助瞄准器具敲掉一个,还没等另一个反应过来,又一颗子弹飞过,那人也是“扑通”一声便摔下了墙。 但意外发生了。有个家丁正好出来小解,冷不防听到了墙上尸体摔落下来的声音,吓得大叫“谁?”,战战兢兢跑过去却发现是一具尸体,顿时大嚷起来:“不好啦,不好啦……” 夜空中这个声音传出去老远,既然智取的方案已经行不通,陆尚荣当机立断就决定强攻。夏海强率几个人一拥而上,一下子就把门给撞开,两排人马鱼贯而入,杀进了院子,周羽则依然带着自己那排人马包围着宅子。 家丁的呼喊在李宅中引起了不小的混乱,不少睡眼蒙胧的护院猛然间听到异常便提着枪跌跌撞撞地跑出门来,一副还未清醒的样子。但他们永远不会有清醒的日子了,夏海强领着人马将瓢泼般的子弹倾洒而去,这帮愣头苍蝇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在子弹的呼啸声中倒下一堆,糊里糊涂做了冤死鬼。剩下的在一片“缴枪不杀”的喊声中,纷纷跪在地上将枪举过头顶,口中连连喊饶命。只有最后十来个出来的比较迟,看见不是头,转身向里面逃去。 留下几人看守俘虏后,夏海强带人继续朝里屋猛冲,陆尚荣也带着队伍清扫完另一侧的厢房。正往前跑着,啪啪几声枪响,冲在最前头的两个义军士兵被里屋射来的子弹打倒在地。 “有敌人,快卧倒。”陆尚荣一边招呼部队趴下,一边仔细观察子弹的来向。 “大黑,看那扇窗!”抬眼望去,前面有扇窗的窗格里伸出4、5个枪口,闪动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分外明显。 “手榴弹……朝准那扇窗扔。”几个人立即把手榴弹点着了给扔过去,纷纷在墙角处爆炸,腾起一股又一股的烟雾。但每当烟雾散开,窗口射出的子弹依然没有减少。 七八个手榴弹爆炸后,里屋的墙壁依然纹丝不动,手榴弹毕竟砸不开窗户,即便扔中了目标也会弹回来落地爆炸,怎么办呢?真令人伤脑筋。 “他娘的,老子不信邪了,你个破窗户还能挡住老子?”夏海强怒不可遏,从背囊中掏出突击步枪就安上了枪榴弹。原本按照秦时竹的吩咐,为防止暴露,新式武器越少用越好,所以他冲进院子时只拿了手枪,但为了以防万一,吃饭家伙还是在背包里装着。 “着!”夏海强大吼一声,“轰”的一下,窗户就变成了一片碎木屑。但射击只消停了一会儿,子弹又陆陆续续从里面射出来,借着枪口的火光,可以清楚的看见后面躲着好几个人。 “手榴弹!手榴弹!瞄准了窗户投!”义军的手榴弹如雨点般落下,可越急越扔不进去,不是扔到窗框上弹了开去就是直接在墙上炸响了,光腾起一团团烟雾,没法形成有效杀伤。 夏海强原本还想再用枪榴弹,可是一摸背囊,坏了,走的时候只带了一发。猛然间想到了那个投弹能手,大喊:“张重材,张重材呢?叫他来投,他投得准。” 张重材来了,这个定点能手果然不是吹的,头两个虽然弹了开去,但第三个就不偏不倚投准了,“轰”的一声,里面一片惨叫。他越投越顺手,一口气投了六个,四个进了窗户洞,最后一次他扔得兴起,要了根绳子把三个手榴弹捆在一起,大喊一声:“奶奶的,见阎王去吧!”然后便发生了最大的一次爆炸。 里屋终于没了动静,陆尚荣领着人冲进去后发现里面一片狼藉,残肢断手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硝烟的混合味,让人险些喘不过气来。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场面的惨烈还是让众人震惊不已,连一个活口也没有!几个家丁被押过来辨认,没费什么力气就发现了李风成的尸体,在角落里倒着的却是他老婆和孩子,其他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是刚才从厢房侥幸跑脱的家丁。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陆尚荣踢了尸体一脚,“多行不义必自毙!” 没过多久,徐志乾兄妹和郭田仁父子俩就被救了出来。望着前来搭救的义军,兄妹俩“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慌得陆尚荣赶紧伸手:“起来,起来,这是干什么?” “多谢总监救命之恩!” 徐志乾的妹子一边哭一边说:“小……小女子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要是再……我……就不活了……”原来老贼当天就想对她用强,徐家妹子虽然体态娇小,但是又踢又咬,死命不从,将老贼的手指头都差点咬断。李风成恼羞成怒,将其关在屋子里想尽一切办法逼迫她就范。 听着对方的诉苦,再看到徐志乾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身体,陆尚荣刚才稍有的一点内疚之心也荡然无存:“这些天杀的!” “报告,战场打扫完毕,敌人死27人,伤8人,俘虏15人,缴获步枪36枝,手枪3把,子弹共900余发;我军伤5人,都是轻伤,无人阵亡,消耗子弹近150发,手榴弹50余枚。” “受伤的兄弟赶紧找大夫治疗。”陆尚荣想了一下,“明天一早就在这里开公审大会,这些家丁若是作恶多端的,一律格杀勿论。” “报告,搜出银子7000余两,还有少量首饰,粮食都在粮仓里堆满着,暂时不知道有多少,马棚里还有20余匹马。” 夏海强笑嘻嘻的,想着又发财了,但徐志乾插嘴:“不对!这混蛋是咱们这最大的地主,哪会只有这么点钱财,肯定还有东西被藏起来了。” “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徐志乾不顾自身伤势,自告奋勇地带大伙去搜,费了好一番力气终于在柴房门口的石板下找到了地窖入口。进去一看后众人都是两眼放光,里面并不大,但在墙角却堆着好几个木箱。撬开一看,一个箱子整整齐齐码着足有三万两的银锭,旁边的两个小箱子一个放满了各种金银手饰、珠宝玉器等贵重物品,另一个则全是田契和租约。在地窖的尽头还堆放有10杆枪和十多箱子弹,看起来足有两万发。难怪老贼有恃无恐,这种力量对付一般匪徒自然是足够了,可惜他们遇到的却是遇罗义军,只能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激烈的战事持续了很久,村民早就被惊动了,但无人敢出来看热闹。天亮时分,枪声既已消逝,终于有几个大胆的敢出来探头探脑,当徐志乾挨家挨户地把老乡聚拢起来时,大家目瞪口呆的发现,号称“深宅大院、坚不可摧”的李家已被人血洗了一番,平素作恶多端、鱼肉乡里的李风成早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乡亲们,大家莫要害怕,我们是遇罗义军,不是土匪!” 人群一阵骚动,原来是替天行道的遇罗好汉,难怪这么厉害。秦时竹把徐家兄妹引上台阶:“这兄妹俩大家认识么?” “这不是老徐家的儿子和闺女么?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乡亲们,听我说……”徐家兄妹将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下面人人摇头,真是作孽啊! “这李风成为富不仁,平日里欺男霸女,今天义军替天行道,为大伙出这口气。” “好!”想起以往的种种,村民们无不咬牙切齿,现在既有人主持公道,他们自然求之不得。等到公审被俘家丁时,村民们已怒不可遏地发泄出来——平日里可没少受这些家伙的腌?气。有几个民愤较大的,当场就有村民控制不住情绪冲上去拳打脚踢,场面趋于白热化。 “砍了!”好几颗人头落地,人群却是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等会村里百姓不论老幼,每人可领粮50斤。” “好哇!”人群阵阵骚动,就差山呼万岁了——开仓放粮可是中国历史上屡试不爽的宣传法宝。 “李家的田往后就由义军掌管,一律减租三成。以往大伙若有什么钱欠李家的,今后一笔勾销!” “太好了!”人群爆发出发自心底的欢呼…… 【第014章】 欣然赴宴 欣然赴宴 李家屯一战使得遇罗义军声名大噪,开仓赈粮的举动更是获得了当地民众的空前支持。义军不但获得大批粮食,更获得了最迫切需要的威望——贫苦民众投奔义军的愈发多了,原本还存在观望、动摇态度的乡绅则鉴于李风成的前车之鉴,对义军愈发恭顺,紧赶慢赶地送来保险费。 经过这次的实战锻炼,义军士兵不但对操练愈发上心,对团结就是胜利的理念也深信不疑。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以往要是落到这种豺狼手中必定家破人亡,但这回有了义军做靠山,地主老财一样得乖乖听话。 义军在中秋节前夕对队伍又进行了一次编组,秦时竹鉴于人数猛增、新老混杂的情况,决定另行组建两个新兵连,称新一连和新二连,分别由周羽和夏海强担任连长,陆尚荣仍兼老兵连连长,杜金德、齐恩远和焦济世分别担任副连长,一批在比武中脱颖而出的训练标兵被迅速提拔为班、排级干部。虽然义军不明白班子、排长是什么意思,但只要是官总能引起共鸣——秦大龙头关于“训练好就升官”的名言被人牢牢传诵。 正在众秦时竹为编组之事忙得后脚赶前脚时,郭田仁却送来一封信。 “谁的?” “太平镇沈老爷托大儿递过来的。”郭文是郭田仁的长子,在太平镇沈麒昌处做账房先生。此事秦时竹早已知道,只不过这位沈老爷有何用意? 快速浏览一通后,秦时竹报以微微一笑,问道:“先生怎么看?” “老朽不敢妄自猜测。义军以秦先生为首,先生说去便去,说不去便不去,不用含糊其辞。” “老夫子没说实话。”秦时竹笑了,“沈老爷为人如何?” “沈老爷是方圆首富,大名远扬,但绝不是为富不仁之人,小儿在他处也有数年,常言沈老爷为人光明磊落,是个有见识、有担待的东家。老朽与其并无交往,故不敢妄加置喙。” “那容我等弟兄先行商议,明日再答复郭文,可行?” “那是自然,老夫与犬子已多时未见,久欲叙家常,先行告退。”郭田仁明白众人肯定要商议一番,自觉作为中间人不便参与,便找了个借口遁走了。 “这是太平镇沈麒昌写来的信……”秦时竹还没说完,夏海强已抢来想看,结果竖排、繁体、古文,他没读两字就觉得头大了一圈,只好不耻下问:“这信上究竟说了什么?要紧吗?” “打你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让你跟郭先生好好学,你偏偷懒。”秦时竹伸手就在夏海强脑门上敲了个“暴栗”,惹得众人大笑,“信上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无非是什么仰慕已久,希望我能在中秋节前去与他会面以便共商大计。” “这人啥来历,怎么口气恁大,张口就要我们去拜见他?”夏海燕有些迷惑。 “此人是太平镇最大的地主,有田万亩,而且是当地的商业领袖,开着药铺、当铺、茶叶铺、布铺等,是方圆数百里数得着的富豪,估计身家不少于一百五十万,在乡绅中极有人望。为人如何不得其详,但普遍口碑不错,几乎没听到什么骂声。另外他家也有一支家丁队伍,人数约有70余个。”葛洪义将掌握的情况和盘托出。 “也算是个人物。”陆尚荣跃跃欲试,“老大,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要去!人家把帖子都发过来了,倘若不去,今后义军怎么立足?” “那他到底什么意思呢?总不至于一起赏月吧?”夏海强仍是一脸迷茫。 “这话倒是说对了。打倒了李风成,义军的牌子已经打响,这些乡绅要么接受我们的保护,要么与我们合作,想与我们对抗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次很有可能是商议成立民团、维持秩序的事情,但他吃不透我们的想法,信上也不便说明,只说让我们前去会面。” “如果这狗日的虚情假意,名为商议实为动手怎么办?咱不能上了对方的圈套!” “管他真心假心,咱们集合队伍杀下山去,队伍在他家门口摆开,谅那些家丁也不是对手。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怕他个鸟!灭了他后,他有一百万也好,一百五十万也罢,统统都是我们的,民团办与不办我们说了算,怎么办?办多大规模还是我们说了算,多好!” “混账!真把自个当土匪了!”秦时竹怒斥夏海强的馊主意。 “老大,咱们是红军好不好?打土豪分田地可是咱的优良传统,伟大领袖*教导我们——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真受不了你!”秦时竹这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只得静下心来做思想工作,“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和红军并不相同,也不需要通过土地革命来发展自己,完全可以依托团练走与乡绅结合的道路来壮大自己。何况刚才洪义也介绍了此人并无恶名,我们要是开战必然师出无名,军事上固然能胜利,但民心就失掉了。打李风成这个恶霸群众坚决拥护、积极参加,打他还有这么好的局面么?说不定会有人在你背后开黑枪。”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革命队伍的领导权是首要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革命就一天不能胜利!夏海强也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整出一堆语录来。 若论背语录自然秦时竹比他牛的多,但眼下不行,他恼了:“咱们7个兄弟,这么好的装备,这么多的人马,这么多年的学识见识,难道连个乡绅都镇不住?革命自信心哪里去了?团队凝聚力哪里去了?” “老大别生气啊,我和你开玩笑的。”夏海强扮了个鬼脸,“我主张两个凡是,凡是老大做出的英明决策,我坚定不移地拥护,凡是老大极力主张的方针,我矢志不渝地遵循!” 真拿这小子没办法!众人大笑,一致通过。 “话虽如此,还是要做些准备,防止鸿门宴。”葛洪义提醒众人。 秦时竹沉吟片刻:“尚荣和洪义带一个排随我一同去赴宴,你们几个在山上留守,以防不测。” “老大,带我去吧。” “你?我还真不敢带你去,刚才是谁提两个凡是来着?” 夏海强吐吐舌头,没辙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气,已是半下午时光。东北夏天结束的早,虽然还只是八月,风气已带着凉爽,早就洗去了暑气。太平镇上沈宅里,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在客厅里端坐——正是远近闻名的沈麒昌,旁边站着的就是他的账房先生??郭文。 “听说你父亲和他们现在一块张罗义军?” “是!我爹和他们一早便相熟了,后来打土匪,消灭马三,攻打李风成都有我爹的份。” “老夫子也是越活越能干了,这次回家探亲还了解到什么?” “差不多都弄清楚了。这些人本来是南洋华侨,听得八国联军进北京,准备进京勤王的。不巧正遇到土匪打劫,他们遇到了我爹就帮着把土匪消灭了,后来一合计,乔装打扮上了山,愣是把遇罗崖闹个天翻地覆。” “不简单啊不简单!你爹在义军中做什么呢?” “我爹干两个差事,一是同管钱粮,二是教书授课!” “教书?愈发有意思了,我倒是真想快点见到这个秦时竹,看他究竟怎么想!”沈麒昌眯起眼睛,“李风成那两下子我是知道的,也算是个硬茬,可这么干净利落地就被义军给解决了,倒是令人惊讶。不过我好奇的是这断文识字的用意。” “我爹也说不清楚,只是横竖想着教人读书写字总是不错,也就没推辞。” “王老板、李老板还有冯先生都请了么?” “都请了。”眼看客厅那口西洋钟的时针已指向6点,“他们也该来了。” 【第015章】 高谈阔论 六时许,沈家一切安排得当,客厅里摆了满满一桌,王记米店的王掌柜、李氏布店大当家李掌柜,还有一位六十多的老国子监冯先生都已欣然赴约。 “沈老板今天请我们来不知为何事?” “不知诸位是否听说过遇罗义军?” “有所耳闻,有所耳闻!活捉马三爷,称霸遇罗的就是他们,前不久李风成一家灭门也是他们作的好事,我看是群心狠手辣之徒,亏有人还将他们捧到天上去,胡诌什么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李掌柜有些不以为然。 “李风成那厮咎由自取,我劝过他多少次了,没用!以为自家墙高,以为自己拳头硬,犯众怒的事没少做,现在连哭都来不及。”沈麒昌喝了口茶,“听说眼下不少村子已经由他们保护,至今相安无事,倒比土匪猖獗时好过多了。” “这话倒是实情。不过镇上托了贤弟的家丁守护也算太平无事,用不着怕他们。”老监生对沈麒昌的力量还有些自信。 “难说!”沈麒昌摇摇头,“曾有数股土匪攻打过李家,但从未得手,义军只一晚上便让李家灭门。真和他们交恶,恐怕我这些家丁远远不是对手,那时候你我身家性命都无处着落啊。” “啊!”众人吓了一大跳,连一贯胸有成竹的沈麒昌都这么担心,其余几个就更不必说。 “那沈老板是什么意思?我们一定马首是瞻,马首是瞻!”王掌柜抢先表态,众人随声应和。他们虽然吃不透沈麒昌的话,但谁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看他一脸慎重,自然也不能妄动,跟着走就是。万一出事也有人陪着倒霉。 “各位抬爱了,沈某也是为了全镇百姓。今天我约了义军的首领一叙,叨扰各位作陪。” “啊!”众人一听有些害怕,义军在他们眼里无异于张牙舞爪的怪兽,但既然沈麒昌如此气定神闲,他们也便发作,以免失了身份。 正闲扯间,沈家小姐沈蓉到厅里和众人见礼。沈麒昌膝下唯有此女,夫妇俩视为掌上明珠,加倍用心。沈小姐非但天生丽质,还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称得上聪慧异常。到了二八豆蔻的年华早有不少人家前来提亲说媒,只可惜沈蓉眼界极高,竟无一人中意,沈家也只好一一婉拒。对女儿年近二十而未嫁沈麒昌却是不急,他何尝不想找个人中翘楚,不但能继承家业,将来对女儿终身也有担待,倒是沈夫人时常埋怨。 自从贴身丫头红儿讲起义军故事后,沈家小姐便对义军人物产生了兴趣,听说父亲今晚做东设宴接待义军统领,小丫头立马来了兴趣,死活非要参加。沈麒昌爱女心切,禁不起她几句好话相磨就答应了,只叮嘱她万不要插嘴,更不可耍小女子脾气。鬼丫头嘴上连声答应,心里早就有了点子。 少顷,郭文便来通禀客人已快至,众人一起到门外迎接,远远便望见一队人马得得而来。约摸三十余人,为首者神气不同于众,毫无土匪痞气,居中者更是星眉剑目、气质儒雅,想必便是那秦时竹了。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里皆喝了声彩:“好人物!” 郭田仁认得沈麒昌,下了马便立即介绍:“沈老爷别来安好?这位便是义军秦首领。” 秦时竹上前一抱拳,微微弯身:“晚生秦时竹,字复生,见过沈先生和诸位。” “久仰久仰,快请屋里坐。”沈麒昌将秦时竹、葛洪义、陆尚荣和郭田仁引到客厅就座,杜金德则带着其余人马在郭文的安排下落座厢房,不过警惕性却未尝放松半点。 “诸位远来辛苦,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沈麒昌先将其余人介绍一番,除了些没营养的久仰外,就是拱手致意了。 “久仰各位大名,本该早来拜访,怎奈义军事务众多,一直脱不开身,望请恕罪,晚辈先干为敬!”酒桌上,秦时竹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刚放下酒杯却瞥见沈蓉,他眼睛一亮,好一个大家闺秀,直勾勾看了两眼,看到对面嫣然一笑,才回过神来——已是失态了。 “复生这么说便见外了,你们活捉马三爷,荡清附近匪患,全镇百姓均感激不尽。沈某敬各位好汉一杯。”沈麒昌注意到了秦时竹的眼神,眉头微微一皱,却又像没事似地端起了酒杯。 “干!”大家一饮而尽,两杯酒下肚后秦时竹只觉得喉咙口火辣辣的有些难受,这酒实在是太烈了。 秦时竹不过就贪看了沈蓉两眼,却不知道对方心里也直犯嘀咕:说是土匪吧,偏又相貌堂堂、文质彬彬,不像个打家劫舍之人;说是正人君子吧,刚才偏又直盯盯的看我,没个礼份,却是色鬼模样。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沈麒昌一边给秦时竹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义军今后是何打算?” “义军以‘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为宗旨,方今盗贼四起,官府张皇失措,民不安生。秦某无能,愿为百姓守护一方,今后也必当如此。” “好一个胸怀天下、顾恋苍生,有志气!不知复生认为天下大事如何?”沈麒昌出题了。 “我中华积贫积弱已久,列强环顾伺视,若再不奋发图强,不免有瓜分豆剖之险,甚至有亡国灭种之虞。” “复生言重喽!”冯监生不以为然。 “不!想八国联军侵我中华、直捣京师,逼得两宫西行,前些日子才订了和约,光赔款一项,本息合计十万万两。倘若明年争端再起,再来一次十国联军,亡国恐怕就在眼前,纵不是灭种,我万兆黎民亦将沦为异族奴隶。” “依君之计当如何自保、自强呢?”沈麒昌又出题了。 “这倒也不难,学西方、兴教育、办厂矿、练新军、开民智都是良方。” 这些不新鲜,沈麒昌都听过,只追问道:“复生所言朝廷均已在办,然成效不大,甲午一战居然败于日本之手,这又如何解释?” “甲午之败,不是兴洋务而败,而是举洋务未到实处而败。日本自明治维新后发愤图强,君臣一心,国事大有可为,然我国朝争层出不穷,政以贿成,如此反复折腾,自然不如日本,此其一也;日本兴办厂矿多由商人、乡绅所办,不似我国都是官办或官督商办,前者可以厉行节约、获利颇丰,而后者则铺张浪费,更兼大小官员贪污舞弊,所办企业无一不亏空,徒糜金钱而已,此其二也;日本广推文明开化,竭力学习西国文化科技,日皇甚至亲自吃西餐以作表率,我朝虽也学西方,但固执于‘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朝野上下除少数有识之士外,均泥古不化,依然视西方科学为奇技淫巧,所学三十年依然裹足不前,此其三也;日皇为兴办海军,毅然将三餐省为两顿,大小臣民纷纷仿效、捐助军费,然圣母皇太后万寿庆典耗银数千万,更甚者挪用海军军费兴建颐和园,此其四也。如此这般还有很多,大清安得不败?时竹远居海外,但一日未敢忘国事!” “甲午之败皆因李鸿章无能,李鸿章丧权辱国。”冯监生还是不服气。 “李鸿章之才确实不如日相伊藤博文、德相俾斯麦等,但举凡我国人物,洞察世情、开眼世界、精通洋务者确实为数不多,李勉强可算一个,除李之外,张之洞、刘坤一、袁世凯也可独当一面。刚毅、徐桐之流昏庸无能,翁同?清谈误国,荣禄、裕禄更只配看家护院。人才凋敝非一日也,如何能成大事?言李鸿章卖国求荣也好、丧权辱国也罢,城下之盟,不得已而为之,弱国无外交耳。”秦时竹拿出了历史学博士的看家本领。 “高论,高论!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我敬复生一杯。”沈麒昌震惊不已,这个后生居然有此见识,莫非自己真的老了。 “说得好,说得好!”沈蓉拍手道,“我倒也想向秦先生讨教一番。” 刚才多看两眼的麻烦来了…… 【第016章】 移花接木 没料到鬼丫头嘴里冒出这一句来,还在那装作一副谦虚模样。“讨教”是假,掂量秦时竹的才学才是真,知女莫若父,沈麒昌已听出女儿的言下之意,不免微微一笑。饶是如此,他还是沉稳地斥道:“蓉儿,莫胡闹,让各位笑话。”不过说是呵斥,脸上却无半点恼怒的模样——心里多半也赞同耳。 “无妨,无妨。沈小姐要考什么直说便可。秦某才疏学浅,莫让小姐见笑了才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禁打起了鼓:坏了,来前听闻沈家小姐向来古灵精怪,聪明才学非一般人士可及。堂堂复兴工程总指挥若是真答不上来,可真丢人到家了。 “听说秦先生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一顶高帽先扣了过来,“小女子就讨教个文的,义军以遇罗山为家,以山为题咏诗一首如何?” 不会吧,这么高难度?以前秦时竹确也偶发雅兴,信笔涂鸦几句,但真要登大雅之堂只怕不济,何况是现场应对,怎么办?难道秦某人天纵之才的英名今天居然要栽在沈家小姐手中?面上不露声色,只是浅笑,心里却已百转千回,正折腾千亿脑细胞。 怕秦时竹脸上挂不住,沈麒昌赶紧出来打圆场:“复生,小女调皮惯了,让你见笑了。” “无妨,有了!”秦时竹主意一定,便胸有成竹地吟诵起来:“就曰《念奴娇·昆仑》。” 横空出世, 莽昆仑, 阅尽人间*。 飞起玉龙三百万, 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 江河横溢, 人或为鱼鳖。 千秋功罪, 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 不要这高, 不要这多雪。 安得倚天抽宝剑, 把汝裁为三截? 一截遗欧, 一截赠美, 一截还东国。 太平世界, 环球同此凉热。 “好词,好词!尤其最末那一句‘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英雄气概,豪情万丈。”冯监生毕竟文学功底深厚,听着已是拍案叫好。 “秦大哥真是大手笔,让小女子见识了,先敬你一杯。”沈蓉原本还想看秦时竹的笑话,没想到词一出口,她反倒先折服于词的意境,想着果然非同凡响。一杯酒下肚,仰慕之意油然而生,一颗芳心扑扑乱跳,连自己都搞不清为什么,一双美眸闪闪发亮地望了对方一眼后便飞也似地逃离,两颊早已飞起两朵红云。 秦时竹连连谦虚,又是一饮而尽,喉咙却像是要着起来似的,心里暗叫侥幸——幸亏*您老人家留下这锦绣篇章,秦某不才,先借用了!只是旁边的陆尚荣和葛洪义一脸怪笑。 “今天请复生来是有一要事相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时机差不多,沈麒昌转入正题。 “沈先生客气,请讲,秦某洗耳恭听。”且听听这几位财爷如何心思。 “如今兵荒马乱,土匪成群,我欲兴办团练久矣,奈何势单力薄,力不从心,听说复生兴义军、保家园、护百姓,声势浩大,想请义军也保护太平镇百姓。” “这是义军份内之事,我等必然全力以赴。” “愚意在太平镇成立团练,所有官长一律由义军担任,我还有家丁70余人,也编入麾下,听候调遣。”沈麒昌提出了他的方案。 “如此甚好,沈先生深孚众望,出任团练正使一职最为合适,秦某资历浅薄,请您多指点抬举。” “不敢当,不敢当!复生少年英雄,前途无量,这正使一职非你莫属,我一个半老头子就适合在一旁帮衬一二,解决些粮饷而已。” “沈先生客气。这团练若是能以先生名义成立,自然四方信服、八方远扬。还请先生休辞辛劳,担任正使。”在你谦我让后,最后还是由沈麒昌做了正使,秦时竹做了副使,下面编制不变,沈家家丁编入团练,仍由原来护院拳师马瑞风统一管理。 “粮饷方面复生可有什么麻烦?需要我出多少资助?”当了团练正使,沈大财爷当然要有所表示。 “按团练规模,一年需粮饷大约8000余两,另还要采购军械一批,亦需万余两。目前已有二十多个村接受了义军保护,每年保险费收入有数千两,目前缺口大约还有一万之数。”秦时竹心里一核计,便也实话实说。 “我家有田近万亩,如此需上缴保护费五千两,剩下的窟窿我想办法补上。”说完,沈麒昌看着王掌柜和李掌柜他们。 经商量,王、李两户原本每年资助一千两给沈家家丁,现在情愿再翻一番,每户出两千两,不过团练的粮食、衣服得从两家商铺购买。没有太多产业的冯监生因为在团练挂个幕僚名头,捐助一百两聊表诚意。三下五除二,一万两银子便轻松搞定,沈麒昌的威力可见一斑。 “沈先生为人慷慨仗义,晚生佩服,三天后正式成立团练如何?” “此事便由沈某操办,一定轰轰烈烈、热热闹闹,不负众望。” 秦时竹平时便不胜酒力,今晚几杯下肚更是有点喝高,回到山上时只感觉头重脚轻,只想早点睡觉,但其余几个岂肯这么放过他,纷纷围拢来一个劲地揶揄。 “真人不露相,秦总真能吹,敢把*的词说成是自己的,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强!”葛洪义第一个揭发。 “强不强得看是为了谁,咳咳,还‘盯’着人家沈小姐看了好一会儿,这眼神~~~嘿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陆尚荣也调侃他。 “要不把*搬出来,凭我那点文学功底怎么震得住她,咱哥几个的面子不就没了?” “算啦,算啦,*诗词事小,沈家小姐事大!人确实漂亮,而且也没定亲,我看秦总打算人财两得。” “乱说什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秦时竹第一眼便喜欢上沈蓉,嘴上却兀自强硬。 呦~~平时是谁老叫我们抓紧,自己却这般模样,真是对人‘马列主义’,对己‘自由主义’。”夏海燕抓住机会挤兑。 “就是。既然老大这么有奉献精神,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咱们队伍着想啊?若是认了岳父,以后办事得方便多少,少奋斗十年啊!”夏海强嘴里没一句好话。 “好了,好了。你们倒说得挺欢,你们要愿意,你们去啊!” “秦总,这你就不对了。人家沈小姐爱的是你的才,卖弄*诗词的也是你,这水平我们可望尘莫及啊!” 众人大家正哄笑的来劲,忽然有人报告:“何先生赴山东采购的机器已装船完毕,十天后到达营口港,特命我提前回来汇报,请秦统领安排接应。” 一见来了正事,大家便停止玩笑,秦时竹赶紧和众人安排接应事宜。 另一头的沈家内宅,沈麒昌夫妇虽已双双躺下,但仍毫无睡意。 “老爷,我看蓉儿晚上不对劲呢,那丫头坐在书桌边好一阵子,呆呆地看着一首诗,时不时还笑,平日里她可从来不是这样的,到底怎么啦?” 沈麒昌便把晚宴情景细细讲来:“这词不错,冯先生赞不绝口。” “那也不会看这么久呀,一个时辰都不止了。你说蓉儿会不会喜欢上这秦时竹?”沈夫人有女人的直觉,猛然间想到宝贝女儿或许是遇到了心仪之人,不禁联想开来。 “说不准!这后生文韬武略样样在行,长得一表人才,说不定……”被老婆这么一提醒,想想女儿后来的眼神,沈麒昌倒是有点反应过来了。 “蓉儿看上了他?这可不容易,咱们丫头眼光可高着呢,多少官宦人家、富豪大户前来提亲她都没一个看得上眼,这次要真是看对了,老爷可的看紧点。”沈夫人为女儿的婚事着急得很,也不顾忌秦时竹的身份。 “知道,知道。夫人别急,还是慎重为好,容我再好好观察,何况也得先问问人家有没有娶亲;蓉儿那你也别点破……。” “那就好。”沈夫人想想还是不放心,“这秦时竹到底好不好,老爷可要看准了,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啊!” “是是是,夫人放心,晚了,先睡吧。”说罢,挑灭灯沉沉睡去…… 【第017章】 立竿见影 果然是有钱好办事,团练的成立大会开得极为隆重,为尽量扩大影响,沈麒昌遍发英雄帖,在全镇大摆宴席,晚上还请来戏班子唱戏,无形中为遇罗义军做了次更深入人心的广告宣传,而托名于沈麒昌之下后,秦时竹等人原先在民间留下的草寇影响也荡然无存。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沈麒昌不费吹灰之力便有了一支兵强马壮的队伍,但秦时竹等人却是心甘情愿——“黑猫白猫,只要会抓耗子就是好猫”,沈麒昌爱名声也罢,财大气粗也罢,总是义军这个新生力量的最大助力。凭着着沈麒昌的名望和影响力,不愁没人买账。果然,会后接连几天上门接洽的人络绎不绝,才几天功夫就新增十多个村愿意接受保护,一下又是每年*千两银子进帐。 声势浩大的太平团练吸引了附近的农民,甚至还有一些散匪和溃散兵勇前来投奔,人员规模如同吹气球一样急剧扩大成了三块:一块是新兵,由陆尚荣和几个连、排长带领依然在遇罗山上训练;一块是驻兵,以马瑞风带领的家丁队伍为主,扛着‘太平团练’的大旗每天四处巡逻,绥靖地方,给饱受土匪袭扰之苦的当地带去平安;还有一块就是由周羽和夏海强带领的护兵,任务就是护送营口港那边刚买回来的机器设备,骑兵队则四散行动,居间联络。 在营口港,夏海强等人终于接到了风尘仆仆的何峰,活宝一见面就兴奋地嚷着:“死老何,可想死我们了。你小子一跑三月,不会趁机溜去德国了吧?可怜的孩子,瘦了不少呢,出差可真是减肥良方啊!” “去,谁说我去德国了?”一把挣脱夏海强的猿臂,何峰翻着眼皮笑骂,“有些设备青岛没有,只能通过洋行订货,这时间就耽搁了,真要去德国说不定你们半年都见不到我!” 活宝一想也对,中德远隔万水千山,坐船三个月都打不回转。不过,老何后面怎么冒出几个洋人? “德国没去,德国技师我倒带回来几个。开工厂光有设备不行,还得有专业人才,所以就把他们挖过来了。”何峰向夏海强一一介绍,“这位是威廉,这位是莱茵哈特,还有一位叫穆勒,都是来青岛淘金的技师。” “好好好!”夏海强除了“古登它科”就扯不出其他言语,忙说,“得,咱们赶紧回吧,秦总他们他们等着呢。” 于是,浩浩荡荡的人流押着机器向太平镇进发,慑于义军之威,一路也没土匪骚扰,七天后便顺利回到镇上。一路走,夏海强一路将最近发生的大事告诉他,听到团练成立的消息,何峰点点头:“秦总的战略布局和远见实在无人出彩,现在既有根据地又有队伍,还有乡绅作为支撑,我们的事业便顺利多了。” “只差你这块的经济建设。” “当然没问题。”何峰自信满满,“不然这150年的干饭就白吃了。” 回到驻地正是傍晚时分,何峰想先把差事交掉,活宝却挤眉弄眼地说:“老何,不急不急,先给你安顿下再说。” 走近新住处就看见一个小丫头背着身在屋里忙着收拾,何峰使劲揉了揉眼睛,难不成是田螺姑娘?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郭静? “何大哥回来啦!”听见响动,回头看到来人的郭静兴奋得叫出声来。 “怎么样,还是兄弟够意思吧,让你先好好安顿!”夏海强挤眉弄眼,在“安顿”两字下重重下了功夫,虽然相熟不过数月,但最亲密的几个弟兄都看得出郭静对老何态度的不寻常。 “去你的。”何峰脸上微微有些发烧,郭静更是窘到脖子里。 “老何回来了?”门也不敲就径直进来的秦时竹突然发现郭静也在,忙说,“老何,你先忙,先忙,等我我再来找你。” “别介啊……” 小妮子脸皮薄,本来就是欲走还留,这下更立不住了,忙道:“俺先走了,各位大哥谈正事要紧。”说罢如同一阵风似地席卷出门。 “老大你看你,刚来就没办好事!”夏海强明着“埋怨”秦时竹,暗却哄笑。 “去去去,刚回来就拿我开涮。赶紧带我填肚子去,在外面两个月都没吃顿象样的,实在可怜,今儿个一定要补回来。对了,把那几个德国人也一起带去吧。” “当然,沈先生听说你回来了,要摆接风宴呢……” 沈家又是满满一桌。沈麒昌满脸春风地端起酒杯:“何先生辛苦了,早就仰慕大名,今日方才得见,我先敬你一杯。”心想秦时竹这几个人连洋人都指使得动果真不简单。 何峰先叽哩咕噜将话翻译给边上德国人听,然后回道:“沈先生客气了,办团练一事要不是您出面,现在定无如此气候。这次请了三个德国技师过来,他们都有一技之长。威廉是煤矿技师,懂得开矿炼焦炭;莱茵哈特对机械最在行,摆弄机器、开办面粉厂或榨油厂绝对没问题;穆勒学化工出身,我打算让他筹办肥皂厂、火柴厂等。这些都是赚钱的行当,办好了都是生财之道,只是我们人生地不熟,那些工人、场地尚需沈先生鼎力襄助呢。” 听到能赚大钱,沈麒昌脸上笑开了花,直说一家人不用客气,必定全力支持。当然,这仨家伙决不是*战士,而是冲着每月薪水三百两银子再加业绩提成才愿意来的,沈麒昌大笑:“无利不起早,真要成了,这点薪水就是毛毛雨。” 何峰又和大家讲了一路上的许多见闻,听到好笑处,众人都笑作一团,不过这其中不包括秦时竹和沈蓉两个。沈夫人耳提面命几次,沈麒昌对女儿的大事更是上心,有意安排两个人紧挨着落座,那边何峰和沈麒昌在讲,他们两个就私下悄悄地谈。这情景落入沈麒昌眼中,当真是频频颌首——夫人果然英明! 沈家在西北80里朝阳府地界现成有煤矿一座,一般一天能采两千斤煤,一年也有个五十多万斤。何峰纳闷,东北煤炭资源亦算丰富,朝阳府是什么地方,怎么产量这么低?秦时竹最近已经将地名都搞熟了,便悄悄提醒道:“也就是阜新一带,只是要再过几年才改名。” “那里号称煤海,产量怎么如此之低?” 沈麒昌笑了:“两位莫非嫌少?那一带无甚大矿,皆是象我等士绅开的小矿,我的还算佼佼者,除去上缴官府的钱,一年下来也能赚个千把两银子,别人还不如我呢。” “看来,这当中肯定有些问题。”一番商议后,何峰等人决定明日带威廉等人一行。 第二天浩浩荡荡的人马就直奔沈家煤矿而去。 “沈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最近不是忙团练吗?”煤矿管事谢春秋看到平常鲜少过来的沈麒昌,老远就跑出来迎接了,只是心里很是奇怪。 “何先生过来看看煤炭采煤的情况,问是不是产量太低。” “我也正想找您禀告此事。”谢春秋恭谨地回道,“天冷,煤层越冻越硬,产量自然一天天减少,这几天勉强能出一千斤上下,几乎得不偿失,我正琢磨着过两天就停工,放大伙回去过年算了,等开春了再采,反正每年都如此行事。” 看着矿上的简陋模样,一旁的威廉按耐不住用德语问了一句,何峰充当翻译:“谢掌事,你们怎么采的煤?” “老法子,拿个铁凿用大锤使劲锤,打下来的煤让一个人背上来。现在天冷地冻,很难锤下来的,所以出煤不多。” “哦,上帝!太落后了,这是两百年前的做法,等会我教你们一点新花样。”听完翻译后,威廉夸张得耸起肩摊开双手,不无得意地说。 沈麒昌将信将疑:“那好,春秋你赶紧让矿工们吃饱饭,等会跟这洋人好好采,干得好的,我重重有赏!”他也想见识洋人的本事。 洋人办事果然不一般,稍微一端详便下了井,除了随身的那个小工具箱外,土法采煤必须的铁锤和钢钎都不曾携带,谢春秋满腹狐疑,沈麒昌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而已经在地面待命的矿工更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准备看西洋镜。 矿井里,看着威廉熟练地凿洞、装药,再用导火线把这些全连起来,何峰忍不住问:“威廉,你装这么少会不会威力不够?” “不不不。”威廉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亲爱的何,已经不少了,这是用*和硝化棉制成的胶质代那买特zha药,威力很大的,装多了会把这个坑道炸坍的。” “可以把那两台大蒸汽机装在这里,一台用于抽水,一台用于带动传送带把煤送上来,比起人力运输,这样效率会大大提高。另外两台蒸汽机可以用作面粉厂和榨油厂的动力,这里盛产小麦和大豆,原料是不愁的,磨面粉和榨油的设备反正也买了,如果有场地、工人,十天后就可以开工。不过,亲爱的何,无论如何你答应我们的薪水可不能食言。”熟知器械的莱茵哈特连连建议,当然最后一句才是最关心的。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你看我都预先支付你们一个半月的薪水了,够诚意的啦。”何峰笑眯眯地说。 “有了煤就有搞化工的原料了。我看硝铵zha药要多做一点,代那买特太贵,用来采煤并不合算。” “明天就可以按你们说的去做,相信你们不会辱没了日尔曼人的光辉传统,白花花的银子也在等着你们!”银子魅力所向无敌,话一出口,三个德国人手里干活的速度都立马加快。 布好了导火线,四人又回到了地面。几十个矿工伸长脖子侯了老半天见到他们空着手上来,有些就嘀咕开了:“洋人也没什么嘛?下去这么久,一斤煤都没采上来,还不如咱们呢。” 真的么?何峰示意大伙散开,威廉则不动声色地点燃了导火线,众人眼看着火星迅速奔向矿洞,只听“轰”地一声闷响,坑道口腾起一股烟雾。谢春秋的脸刷地变得惨白,急得吼起来:“这是哪门子采法?下面坑道要被炸坍了!” “别急,派几个人下去看看就行了,顺便把炸下的好东西也背上来。” 何峰越是如此说,谢春秋越是不敢相信,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矿工们下井。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最早下去的一个背着煤上来了,兴奋得叫嚷:“好多好多的煤啊,都……都被炸下来了,根本就不用锤,弟兄们个个都在狠劲往上背呢。” 话音刚落,紧接着,一串背煤的人走了上来。 “两千五、两千八,三千、三千四、三千六……一共三千八百四十斤!”随着最后一个矿工把煤过了磅后,稽核得出了总数。 “一班作业,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却是平日一天的产量。洋鬼子果然厉害。”看着成堆的煤山,沈麒昌赞叹不已,这黑乎乎的家伙可都是白闪闪的银子哪。 事实面前,谢春秋格外服气,补充道:“另外也不用费力地锤,省力多了,看来再冷的天也能采煤了。” “如果再用上买来的机器,一天估计能出两三万斤,到那时半个多月就能采完沈先生平时一年的量,可就发财了。”何峰描绘了前所未有的美妙场景。 商人对生财之道的把握的确敏锐,还没正式开始,沈麒昌就已三下五除二提出了建议:机器、zha药等就算秦时竹一方的入股,采矿的毛利双方五五分成,杂七杂八的其他费用以及洋人的工资都由他开支。利益总是多多益善的,不过秦时竹考虑到以后的合作就慷慨让步了,最终达成协定:除掉所有费用,剩下的净利五五分帐,秦时竹一方那份就充做团练经费。 “哈哈哈,有劳何先生赶紧把其他厂子也赶紧办起来……”见识了科技的威力后,沈麒昌心态无比着急…… 【第018章】 两种心事 郭静一心惦记着何峰,昨天本来想说几句悄悄话的,没想到却被秦时竹撞见坏了好事,只好改天傍晚再来找何峰。只是到了何峰的住处,小姑娘的心咚咚跳得跟有头小鹿撞似的,想敲门又不敢,想叫偏又叫不出来,脸却是涨得通红,思考了半天,居然还在何峰门外徘徊。 “小静,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冷不防身后传来何峰的声音,郭静惊得差点提不住手中的东西,还是何峰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何大哥……”小姑娘明着是嗔怪,脸上却是喜滋滋的,哪有半点埋怨,只说,“看你现在才来,我做好的菜和鸡汤都凉掉了。” 这会儿闭口不说在门外徘徊了,何峰反应木讷,也弄不清楚真相,一边开门一边忙道:“去看厂子了,所以……” “赶紧吃吧……” 何峰打开饭篮就忙不迭地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口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吃……真好……吃……” “慢点吃,别噎着。”小姑娘笑出声来,“原以为只有夏大哥是这幅模样,原来你也差不多呀。” 何峰那是饿坏了,哪顾得上计较这么多? “听说何大哥请了洋鬼子采矿?” “洋鬼子?”何峰喝了口汤,“真鲜!哦,你说那三个德国人啊,那是咱们雇来做技师的……” “鸡师?鸡也能做师傅?” “不……不是。”何峰乐得差点把饭都喷出来,“是咱们雇的帮手,好比人家请你爹做塾师一样。” 风卷残云,何峰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长出一口气:“真好吃啊!” “你要是喜欢,我下次还做给你吃……”小姑娘说完这句,脸涨得通红,忸怩地不知说什么好。何峰一时没想明白,但却想起一事:“小静等一会,我买了好东西给你。” 看着何峰翻箱倒柜找出两个亮晶晶的小瓶,郭静翻来覆去不明白那是什么?只觉得里面绿茵茵的,瓶子看上去漂亮极了。这是酒么?不太像,哪有这么小的酒瓶,喝一口恐怕都没有了。 “这是法国香水,喷在身上香香的,不过千万别吃。”何峰拧开了盖子,轻轻往空中洒了一点,满屋子的芳香。 “真香!真好闻!……比艾草香多啦……”小姑娘欢天喜地地接过礼物——其实,她压根就不懂香水的妙用,只是觉得何大哥出远门都不忘给自己带东西,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只是,小妮子的心思何峰这个榆木脑袋啥时候能明白呢? 沈蓉的运气便要差一点了,她来找秦时竹,偏偏人不在,一问才知给团练众人上课去了。 “这倒新鲜。红儿,咱们不忙着回去,先听听秦副使讲什么课。” 祠堂里早就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当天晚上是秦时竹的社会课和郭田仁的识字课,很多人为了一睹秦副使的风采慕名而来,要不是有着沈家大小姐这个身份,沈蓉根本找不到好位置。 秦时竹的讲课别具一格,一不写字二不用书,直接就讲,滔滔不绝,讲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非常投入。虽然主要讲精忠报国、保家爱民的内容,但由于经常插入一些趣闻轶事、又讲些外面的大千世界,听课的人一点也不觉得枯燥,反而觉得异常兴奋。 话题讲着讲着就扯到了洋鬼子身上。 台下有人说,洋人太坏了,无论是东洋鬼子还是西洋鬼子,老是欺负我们……甲午年小日本杀了咱们不少人,去年八国联军进京城,听说把皇宫里都抢了一空;老毛子又占了咱们东北,好多人活不下去了才当了土匪…… “但洋人就没一个好的吗?”秦时竹反问大家。 全场不吭声,终于有一个站了起来:“听说洋鬼子帮沈老爷家采煤了,采得多不说,连干活的兄弟都说轻松,俺估摸着这个应该是好人。” “所以洋人也不全是坏的。就象中国人一样,也有好人坏人,不能都一棍子打死。可为什么洋人老欺负我们呢?”秦时竹形象地打了个比方,“因为咱们太弱了,打仗老打不赢,所以要被人欺负。这就好比一户人家家道中落,在村里欺负他家的人就多。要想不被人欺负,还得自强。” “就是这个理!”台下一片应声。 “自强?”台下有人嘀咕,“凭俺们这些泥腿子,成吗?” “富强首先要团结,这就象咱们团练。以前土匪老是来抢掠,现在看到团练的大旗就躲。国家也是如此,咱大伙心连心,敢欺负你的人就少。另一个就是要学习洋人的长处,不要一看见是洋玩意就说不好。洋人采煤的方法不就比咱们强?只要是好的,咱们都得把拳头偷过来……咱们中国如果学会了别人的本事,洋鬼子就不敢欺负我们。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咱们团练之所以办夜校,不是要将泥腿子变成文先生,而是让大伙学点真本事,谁学得好,团练重重有奖……”课到这里便结束了。 “说得好!”大伙一致拍起手来,沈蓉也跟着拍手叫好,秦时竹在人群中听见脆生生的女音,才发现是沈蓉来了…… “沈小姐怎么有兴趣来听这些?这真是讲给泥腿子听的,不登大雅之堂。”秦时竹边说边调侃自己。 “哈,你讲课大家都爱听呀!我也来凑热闹了……”沈蓉调皮地说,“怎么,只许泥腿子听,不许我听么?” “哪里,哪里,沈小姐见笑了。”秦时竹微笑,“沈小姐专程来找我必有要事。” “也没什么大事,一来送件衣服给你,天气冷了要多穿点。二来想请教一下学问,不过不是读书的学问,而是下棋的学问。”沈蓉转过去说,“红儿,把那件锦衣给秦副使试试,看合身不合身。” 听到来送秋衣,秦时竹心里一阵温暖,这个大小姐还是蛮会关心人的,衣服也做得挺合身,看来大家闺秀的水平果然不错,只是这下棋倒让秦时竹心里犯嘀咕,这跟学问有关系么?犯疑归犯疑,嘴上却是忙不迭感谢,“多谢沈小姐赠衣。” “这可是我们家小姐专门为秦副使做的,都做了好几天了,我们家小姐可从来没有给别人做过呢。”一旁的红儿俏皮地在“从来”两字上重重地加重了音调。 “又多嘴。”沈蓉脸都红了,嗔了红儿一下,“合身就好,秦副使不会嫌我手艺差吧?” “哪里哪里,有劳沈小姐费心,时竹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那就陪我下盘棋吧,顺便给我讲些外面的故事。”沈蓉调皮地说道,“可不许故意输棋……” 看见黑白两色的棋子,秦时竹勾起了许久以前的往事——的确是很久没玩了,不过想到自己那拿不出手的围棋水平,他狡猾地想到了其他招数:“沈小姐,天色不早了,下围棋费时费力,改天有空闲时可再较量一番。今天切磋一个新棋法,简单易上手,不过学好却是不易。怎么样,有兴趣否?” 沈蓉其实也就是拿下棋作个借口而已,既然对方如此说,她自然是兴致跃跃。 “此新棋法唤作‘五子’又名‘五连珠’,双方各执一色,依次落子,何人先有五子连珠便算取胜。”秦时竹在棋盘上摆了起来,“无论横竖斜,但有一线五子相连便可取胜。” “听上去新鲜,先请秦副使赐教一局。”秦时竹先试着演示了一局,沈蓉到底冰雪聪明,一看就明白了,两人开始较量起来。结果当然很明显,虽然秦时竹每次都让先,沈蓉还是屡屡落败,不过能抵抗的步数越来越多,长进还是很快。秦时竹心里暗笑:想当年自己还是五子棋高手,要不是投身于复兴工程,说不定现在也是资深业余玩手了。 “又输了,再来!”沈蓉还是笑眯眯的,虽输了很多,脾气却是不错。秦时竹怕她输得太多脸上挂不住,又怕故意放水惹佳人不快,想来想去没个万全之策,急得脑门都冒汗了,这杂念一多,思路明显分神,却是露出了破绽让沈蓉紧紧揪住,三下五除二沈蓉干净利落地赢了一局,嘴里高兴地直喊:“我赢啦!终于赢了一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也好,正好解脱。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冷不防有人敲门进来,原来是葛洪义来了。 秦、葛两人原本约定晚上去沈家议事,沈蓉看看天色已晚,正好一起打道回府。 看见女儿和秦时竹等人一起回来,沈麒昌满腹狐疑,当面却不好意思问,沈蓉也乐得不解释,飞快地溜回了闺房,诺大的客厅只剩下三人了。 “沈先生,团练队伍越来越大,武器捉襟见肘,我打算让洪义出马去买些军火。” “我亦考虑此事。”沈麒昌道,“无械不成军,我家原先买过一批枪支,现在人情仍在,交易比较方便,价格也还算公道,不知复生意下如何?” “自然有劳先生作主。”在实现自造前,拥有合适的军火补给是当务之急,既然沈麒昌有渠道,那再好不过了。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有个朋友叫倪润堂,常年做买卖的,对这行熟悉得很,便让他一同随行。此人办事谨慎,你们大可放心,顺利的话个把月就能办妥。不知你们打算采购多少?需要我出资多少?” “行情我们不了解,我想先采购两万两银子的货再说,多了也出不起,毕竟家底还不殷实。” “这样也好,其中一万两由老夫个人负责,走时由账房划转。” “多谢沈先生了,还有一万两就用以前的义军金库。”秦时竹大喜过望,没想到沈麒昌居然肯出这么多。 “复生客气,这是团练份内事,倒是要劳烦你们辛苦。先买这么多再说,实在不够下次采购也来得及。” 一路上,秦时竹告诫葛洪义:“买军火不比买其他,千万注意低调、保密,我另外再安排几个人陪你去,买好了就叫人先来报信,我这边好安排接应,一定得确保万无一失。” “我办事,你放心。” “有空的话帮我买点新鲜玩意,沈小姐今天送了我锦衣,得准备回礼。” “哟,穿上温暖牌秋衣啦……还真没看出来,牛的,动作神速的……” “你这小子狗嘴里偏吐不出象牙……” 送走秦时竹后,沈麒昌忍不住将红儿叫来问话:“小姐今天去哪里了?” “小姐去找秦副使,给他送秋衣……”红儿大致讲了一下经过。 难怪这两天看见蓉儿在做衣服呢,还以为是给我做,原来却是如此。看来真是女大不中留!沈麒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陷入了沉思…… 【第019章】 双喜临门 日子过得飞快,天却是一天冷过一天,当第一场雪降落在新民时,团练所采购的军火也运到了镇上。采购很成功,唯独葛洪义等人却是整整瘦了一圈。 东北邻接俄国,这次采购的军火主要便是俄国1891年式三线步枪口径,比目前团练普遍使用的快利枪威力强、射程远、射程远。共计步枪150条、马枪50条。配足了刺刀、子弹带等一应之物;手枪20把,各类子弹约10万发。更令人惊奇的是马克沁重机枪也买到了3挺,使得团练的火力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为适应火力系统的升级,陆尚荣对扩大后的团练进行了重新编组——总共496人的团练被编成一个营,包括两个步兵连、一个骑兵队、一个新兵连和警卫队。步兵连每连120人,下设三排,每排40人,分别由陆尚荣和周羽担任连长,杜金德和齐恩远任副手,每连拥有一挺重机枪。夏海强和焦济世分任新兵连正副连长,辖有新兵116人。骑兵队定编*人,仍由李春福兄弟指挥,骑兵加配马刀;直属警卫队编制76人,由马瑞风带领,郭宝副之,主要负责镇中心保卫,拥有一个重机枪火力组。除警卫队驻扎在太平镇外,其余部队依然在遇罗山上驻扎、训练。 第一步兵连主要负责保护太平镇北片,二连负责南片,每天派一半人马出去巡逻;骑兵连则负责各处接应;新兵连以训练为主,不安排巡逻,但负责坚守遇罗山。 在何峰的组织下,以三个德国技师为中心,团练搜罗了一批当地的匠人开始了大规模的军工制造,虽然产品只是最为原始与初级的手榴弹和zha药,但也给人带来了不少的震撼——采用了硝铵zha药制成的手榴弹达到了2000余枚,威力胜于以前的粟色zha药且更安全。zha药除供应煤矿外,还额外贮备了300斤用于开发摩擦引信和地雷。为了试验地雷的威力,老何特意拿了头猪做试验,结果那头倒霉的猪一踩上去就‘轰’地被炸死,最终成了士兵们的午餐肉。 有了zha药的配合,煤矿进行了采煤作业大革新,日均产量提高了8吨左右,若是传送带、提升机等各种机械全部改造完毕,日产量至少可达13吨。威廉的建议下,何峰决心再行定购电动机、发电机等设备,争取实现24小时开采,将日产量提升到25吨以上。 同样,莱茵哈特负责的面粉厂和榨油厂全部正常运营,销路很好。特别是用机器磨出来的面粉又细又白还便宜,结果王记米店用传统石磨碾出来的面粉就不大卖得动了。亲眼目睹科技创新的威力之后,一贯精明的王掌柜也决定上马机器磨面。考虑到王掌柜对于团练也有较大支持,为争取更多绅商参加团练,秦时竹建议沈麒昌采用溢价15%收购股权的办法对现有的面粉厂进行合股并扩大投资,沈麒昌自然不无应允,王掌柜则在投入1万两银子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太平机器面粉厂的三股东。 但是,在讨论是否同意其他商人入股的时候,团练高层产生了分歧,很多人认为目前各工厂行情看好,何必要把下金蛋的鸡卖给外人呢? 但秦时竹却认为办团练不仅要算经济帐,更要算政治帐——太平镇上的商家对团练的成立和扩大是衷心支持和出了大力的,虽然没有直接的金钱投入,但毕竟对团练表示认同。对于他们的这种政治投资,需要用经济补偿来让他获得收益,这样才能在今后吸引更多人士投身团练。对于即将投产的榨油厂,团练也决定依照同样办法吸收其他商人入股,只要将他们的身家利益与团练的前途联系在一起,不愁扩大社会影响力和群众基础。这一正确主张得到了沈麒昌的大力支持,认为秦时竹有远见,有魄力,称得上少年老成! 特别是秦时竹虽然做出了决定,但在吸收其他商人入股时都是委托沈麒昌出面,挑明了将人情送给沈麒昌做。一方面便利于讨价还价,另一方面也更能树立沈麒昌的领袖地位。沈麒昌自然对此一清二楚,让他更加觉得秦时竹此人不简单,他日必成大器。在他的努力下,得了便宜、感激涕零的其他中小股东纷纷对团练追加了投入,将自己的产业与团练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太平镇兴起了实业兴办的浪潮 通过入股的示范效应,特别是在团练成立后太平镇太平无事,真正成为兵荒马乱时期的安全孤岛后,越来越多的村子宣布愿意接受团练保护并缴纳保险费。虽然收入在增长,但由于团练人数的不断增多和训练费用的加大投入,团练经费逐渐开始出现了缺口,一连几个月都是沈麒昌自掏腰包补上,并且让已经担任团练总账房的郭文不可声张。 几个月后,夏海燕等人对团练账目进行审计清理时才发现了这个问题。经过讨论,秦时竹拍板:决不能光让沈麒昌吃亏,凡是经费缺口一律由7人组在工厂股利中按照分红数承担相应比例,并且声明即便出现再大的缺口,团练也保证按照事先的承诺发放军饷和各类装备——例如冬衣就是每人两套,靴子、棉鞋、帽子、手套、雨衣各一套,一样都不能少。 对于这种砸锅卖铁也要维持队伍高标准的做法,虽然必定要加大资金缺口,但沈麒昌完全举双手赞同,认为维护了团练的凝集力与战斗力,付出一定的代价完全是必要与值得地。他深有感触地说道:“复生爱兵如子,年轻有为!自古都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复生却是‘慈也掌得兵、义也掌得财’”。 对团练的教育工作,沈麒昌和郭田仁同样是大声赞美,认为不仅是积德,更是造就了培养之才——许多原本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经过半年多的教学已达到了能识六七百字的水平,对于新学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其中又有20余个被认为属于特别聪明伶俐,可堪培养的年轻后生被何峰选拔出来跟洋人技师学习机器修理和操作,还有极个别凤毛麟角的优秀学生学上了外语。 年关将近,为了在过年前激发士气,沈麒昌等人商定在十二月二十举行第二次大比武。比武完成之后,团练便开始轮流探亲。每人七天,分为三期,第一拨从二十三到大年三十,第二拨为年初一到年初七,最后一拨是年初八到正月十五。每个连、队每次自行安排三分之一,同时过年每人额外再发三两银子。 消息甫一传出,无论是上次比武拿到名次的还是功亏一篑的士兵们都自发地加大了操练的劲头,希望能够这这次比武中一举夺魁。 随着时间的推移,何峰与郭静之间的交往日渐增多,被秦时竹等兄弟就看见了好几次。最初小妮子还扭扭捏捏不肯承认,后来被笑得多了,干脆就大大方方地上门去。何峰再是个榆木疙瘩么在这样热烈的感情攻势面前也开了窍。 秦时竹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老何,过了年郭静就十八了,那姑娘是真心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对她有意思。今儿就给个准话,你要是同意,咱们兄弟立刻去向郭先生提亲,安排你俩正月后成婚;要是不同意,咱们也不勉强,不过你以后再要是想结婚,弟兄们可就不奉陪了。” 众人都在嘻嘻哈哈地对何峰施压——老何,何去何从,给个痛快话吧! 待到何峰羞羞答答地答应了之后,夏海强就第一个跳将起来,说准备在全镇摆流水席,吃他个三天三夜。只是他没想到,还没决定办不办流水席,众人又开始起哄夏海燕与周羽的婚事,经过半天忸怩,最后商定和何峰同日办喜酒。 果然是一出双喜临门的大戏…… 【第020章】 除夕之夜 既然议定如此,秦时竹便上门去找郭田仁提亲。 待听明白对方的来意后,老夫子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倒是郭夫人喜形于色,恨不得张口就答应。 “郭先生,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这兄弟虽然年岁比郭静大上一些,为人却最是忠厚,经商办厂也是行家里手。” “这个当然,当然……”老夫子倒也不是对何峰有什么成见,只是一时感觉突然。 “既如此,老头子,早点干脆答应秦先生吧,你难道想留小静在家一辈子?” “倒也是该给小静找个人家了,只是还不知道她意下如何?” “先生所言极是,婚姻是人生大事,千万马虎不得,不如先生再问问郭静的意思。”秦时竹暗笑:郭静都心有所属了,这还不是走个过场? 又说:“一旦定了章程,便来和先生商议聘礼一事。” 这时候的郭静脸早就红到了脖子根,她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碍于女孩子的矜持,所以一声不吭,现在一听聘礼两字,差点没窜起来往里屋钻。深晓女儿心思的郭夫人就笑了:“秦副使您别见怪,我们家小静自然是欢喜的,上次何统领送她的香水她还当宝贝藏着呢,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地往人家那里跑,说什么学洋话,您要不来提亲,我都该托人来问了。” “娘……”这下小妮子再也待不住了,窘得直往外跑。 老夫子原本还蒙在鼓里,现在这么一点破,顿时明白了端倪,哪有不成人之美的?也用不着再征询郭静的意思,当下便和秦时竹商议有关事宜,不惟秦时竹大喜过望,郭宝等更是喜上眉梢。 来到沈家之时,父女俩却正在客厅下棋,稍微一瞥,秦时竹便乐了,敢情沈蓉回头在她老爹那卖弄新学的五子棋呢。 “哟,沈先生好雅兴,不过看来形势不大妙啊。” “复生来得正好,丫头说这棋是你教的,你这个师傅赶紧来帮我支招解困。红儿赶紧上茶。” 待得秦时竹出马,刚才还势如破竹的沈蓉便输多胜少,胜的几盘还是因为秦时竹要和沈麒昌搭话而不留神输得。 看沈蓉一脸灿烂的模样,秦时竹笑着道:“那天才说了一半的规矩,其实在五连珠中由于先行者得利太大,如同围棋先行需贴目一般,还有其他规矩约束。最简单的便是三三、四四、长连禁手,稍烦的便是五步三换。”当下便在棋盘上摆将开来,果然沈蓉先行一盘也赢不了。 “今天来主要有两件事。”说着秦时竹像戏法似地掏出了葛洪义从奉天带回的礼盒装巧克力,“这是西洋巧克力,香甜可口,谨致小姐前次赠衣之谢忱。” 沈蓉笑得开心,一旁的沈麒昌却是若有所思,投向女儿的眼神亦带有了深意…… “第二件事便是我义弟何峰和郭先生女儿郭静共结秦晋之好,方才已与老夫子谈妥,初步安排他俩在年后完婚。此外,我五弟周羽和七妹夏海燕从小青梅竹马,也到了婚嫁之龄,想借此机会一并促成秦晋之好。我们对婚嫁之事所知甚少,所以我这个做兄长的厚着脸皮请先生帮忙张罗,办一场大事。” “好好好,复生,这是双喜临门,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切由我筹划。”沈麒昌满口应承。 “第三件事便是团练何去何从的问题,现在团练兵强马壮,四乡震动,而且目前地方并不太平,倘若官府起疑,倒是诚为不美。而且……”秦时竹低声说道,“若是没个正经出身,恐怕其余绅商亦不敢大力支持。我知道先生为了团练付出了很多心血,拱手出让并不甘心,可……” “这……”沈麒昌沉吟片刻,“复生,你说得我都考虑过了,只是这官府。唉……一言难尽呐。” “有何难处?” “接受招安简单,我有的是办法,可受了招安之后无粮无饷不说,有可能还要受气,我怕你们看不惯,所以一直不曾说明。” “先生过虑了。接受招安并不是将团练卖给官府,我们依旧保持在人员、军械、粮饷上的独立性,无非是拉官府这张虎皮谋个合法出身、壮大声势罢了,谁真将他当真?” 听了秦时竹这番言语,沈麒昌连连称是:“此意甚妙,我等办团练,声势虽大,毕竟是自发为之,倘若官府勒令解散也不得不从。若接受招安,不失为一条晋升之道,我老了,你们的前途还很远大。这事我一定联合其他乡绅联名给新民厅上书,那新民知府廖彭与我有旧,想来必会同意。” “那就拜托沈先生了,知会官府必要打通关节,我那还有不少烟土、珠宝,闲置无用,倒不如给了他们。” “好好,此事我出年后即办。” 随后几天,太平镇团练举行了盛大的比武大会,检阅表明这支部队已初具规模、有声有色了。总结会上,陆尚荣向优胜者颁发了奖品,并进行了新的班排长任命,人群一片欢呼。随后,秦时竹公布每人加发银子三两、放年假七天的消息后,台下更是欢声雷动。 除夕夜,七个人聚在秦时竹处吃年夜饭,外面雪花纷飞,屋内热气腾腾,饺子在锅里翻腾,八仙桌上已摆满了小菜和冷盘,散发出一阵阵香气,真是说不尽的其乐融融。 “秦总,你知道我打听到了谁的消息?” “谁?”众人无不好奇。 葛洪义轻轻一笑:“东北王——张作霖!” 这个名字的吸引力是如此之强,连一贯好吃的夏海强都放下了筷子。 “这家伙早些时候拉起了保险队,现已在八角台镇站稳了脚跟。听说,去年年底还劫了盛京将军增祺三姨太的车队,不过后来又将她放了。” “放了?”夏海强纳闷,“不抢去做压寨夫人?” “尽胡说!张作霖哪有那么没脑子?”葛洪义大笑,“劫三姨太车队是张作霖故意做的,这可是增祺最宠的女人,枕边风厉害!张作霖的目的就是向增祺通报愿意接受招安的意思。这不上个月,他的人马已经接受了收编。” “好计谋。”周羽喝了一下彩,端起酒杯敬众人。 其他几个都端起了酒杯,唯独秦时竹拿着酒杯却迟迟不动。 “秦总,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有点心绪不宁。” “莫不是在想沈小姐?”夏海强嬉皮笑脸地追问,却见秦时竹严肃的目光朝他扫来,令他感觉有些无趣。 “秦总,放松一点,我们难得一起过年,又是在这个时空,大家要开心才是。别想太多,来,我敬你一杯。”夏海燕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咣!”酒花四射,众人一饮而尽。 直到各自回房休息,躺在床上的秦时竹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除夕,除夕……”他喃喃自语,电光火石间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而起:“不好,真可能要出大事!” “大黑,我想起来了。刚才洪义不是说么,去年除夕张作霖遭到金寿山的偷袭才逃到八角台去落草,除夕之夜难免放松警惕,容易出事,我们不可不防,你陪我去四处转转吧。”陆尚荣虽然并不以为然,但小心无大错,老大有令当然奉陪到底,说话间两人已扎好装束,提起了武器。 突然,外面传来大喊:“秦副使,陆营长,不好了,不好了!”然后又响起猛烈的捶门声。 打开门,借着灯光看是个小伙子,帽子也没带,衣服歪歪斜斜地扣着,有只鞋的鞋带还散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报…报告,小人王云山,是夏连长部下,住在离镇五里的王村,刚才我出去方便,不想却听到一队人马朝镇里摸来。本以为是咱们的巡逻队,后来一想不对,今天走时夏连长亲口说今天除夕不巡逻。我估摸着是想偷袭咱们的土匪,就赶紧过来报告。” “土匪有多少人马,怎么来的?”秦时竹急忙问。 “估摸着有四五十个吧,后面好像还有一队,天黑,我看不清,又赶着来报信。不过大概怕惊动我们,他们到了镇外的大道上便下马步行了,我是从操另一条近道来的。” “快!不然来不及了。”陆尚荣一听就急了,“秦总,你赶紧知会沈麒昌,让他做好准备;我去拉警戒,王云山赶紧通知其他人。” “事不宜迟,立即这么办。王云山,你通知夏、周、李三位统领马上集合队伍准备战斗。这次你立功了,等回头我好好赏你。”秦时竹便跑便下令。 镇外一里地处,一串黑影越来越近…… 【第021章】 惊心动魄 ps:今日爷爷周年祭,时竹要回家拜祭,耽误了更新,不过请大家放心,本月20万的更新任务一定完成。 “啪啪”,沈府大门上的铜环被秦时竹拍得震天响。 “来啦,来啦!深更半夜的,敲什么门呀!”除夕之夜的团练格外放松,语气中还隐约带着几分不耐烦,一看见是秦时竹提枪站在雪地里,当场就吓得一激灵,瞌睡虫都跑了。 “快通知马瑞风赶紧集合队伍,土匪打过来了!” “啥?”对方以为自己听错了,“秦统领,您没弄错吧?……” “快去,还愣着做什么?”秦时竹急得直上火,一枪托就朝对方的对方的胸膛戳去。 捱了这一下后对方终于清醒了,撒腿向里屋跑去,边跑边扯开嗓子喊:“不得了啦,弟兄们快起来啊,土匪打过来了!马连长,马连长,快起来啊,快起来啊!” 喊叫的声音在深夜里传出去老远,不要说住在前院的马瑞风等人,便是在内院的沈麒昌等人亦被惊动了。望着外面纷乱的人群,秦时竹不由分说便直扑内院,一直冲到门口,正撞上匆匆披衣起来的沈麒昌,。 “复生……”不容沈麒昌开口询问怎么回事,秦时竹已先声夺人:“沈先生,土匪打过来了,情势紧急,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啊!”宛若一个晴天霹雳,沈麒昌差点没站稳,总算是见识过风浪,稍定神后便恢复过来。 “秦大哥……”秦时竹正转身要走,跌跌撞撞跑下楼的沈蓉已带着哭腔喊了出声。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外面已传来“啪啪”和“哒哒哒”的枪声,显然已交上火了。 “不好,已缠上了,你们快走啊!!!”生死关头,秦时竹顾不得儿女情长,厉声催促。 “好好好,复生,全靠你了。”听见枪声,连沈麒昌都乱了手脚。慌乱中想着女儿躲避,却见丫头抢出门去,两只手紧紧拖住了转过了大半个身子的秦时竹,双眼莹莹地抽泣:“秦大哥,你自己……要……当心啊,打不过赶紧……逃吧!!” 说着,泪如雨下。看着沈蓉这般模样,秦时竹心里泛起一阵怜惜,当下也不避嫌,握住沈蓉的手柔声安慰道:“蓉儿,别哭!放心,我一定活着回来,赶紧跟你爹躲起来,快啊……” 枪声已越来越激烈了,秦时竹撒腿就朝外面跑去,耳边只听见沈蓉带着哭腔的喊声:“秦大哥……” 等冲到前院之时,两边已打得不可开交。黑幕笼罩下的沈家大宅前院火星点点,子弹嗖嗖地从空中掠过,不时有人中弹倒下,呐喊声、喊叫声、厮杀声响成一片。借着那一星半点的火光,秦时竹瞧见了外面黑影憧憧,绝不少于四五十号人,中间还夹杂着破喉咙指挥进攻的声音。 正是除夕夜,守院的团练人数不多,而且还有不少人是仓促间起来的,连梦也没醒就提枪过来,战斗力高下立判。望着院外越逼越近的匪徒,秦时竹只觉得端着突击步枪的双手都冷汗涔涔。一恍惚,又是十多号土匪冲了进来,当下不再多想,直接扣动扳机,瞄也不瞄便朝人多处扫去,“突突突”吐出一条火舌,在黑夜中异常醒目,几个匪徒应声而倒,总算是制止了对方疯狂的冲击。 只是突击步枪火力虽猛,弹药消耗也凶,秦时竹走时匆忙,忘了多带几个弹夹,紧紧几秒钟后,这个30发的弹夹倾泻一空后就无奈哑巴了。 “糟糕!”身边已有几个团练受伤倒地了,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虽然众人都在咬紧牙关硬顶,但明显在气势上落了下风。眼看匪徒就要破门而入,“突突突”,东厢房屋顶扫出了一条火鞭,冲在门前的匪徒当场被打翻在地,紧接着,散布在院外围墙各处的匪徒都遭到了灭顶之灾。 “马克沁!”秦时竹兴奋地大叫——这下有救了! 院外的土匪如何抵挡得了重机枪的威力,射出的火力犹如一道道闪电穿透黑暗的视野,被击中的连哼哼机会都没就成了亡命之徒,没被击中的也被火力死死地压倒在地。火光之中似乎是陆尚荣的身影。紧接着,在大堆土匪的背后又响起激烈的枪声,还有手榴弹不断落在匪群中爆炸,声音犹如雷鸣,跟着便是一阵鬼哭狼嚎在漆黑的夜空中传得很远。 陆尚荣来了!团练的增援上来了!刚才千钧一发的战场形势,转眼间就扭转了过来。 “弟兄们杀呀,咱们的援兵来了!”秦时竹大声疾呼,给院子里的团练众人拼命打气,原本岌岌可危的院子现在已经稳如泰山。 “杀呀!” “别让他们跑了!” “追啊!”,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喊声,应该是周羽和夏海强他们带领增援人马到了,原本还在墙根处负隅顽抗的土匪更是纷纷夺路而逃,却忘记了头顶的马克沁,刚刚撒腿跑了几步便成为马克沁的枪下之鬼。 天快亮时,零星的枪声终于完全停止了,院子外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血流了一地,大片大片的雪被染成了红色,还有一些残肢断臂,惨不忍睹,呻吟声不绝于耳。秦时竹鏖战了一夜,精神早于处于极度紧张状态,到了此时才觉得一股腥热直冲脑门,身子一晃,已不听使唤地倒了下去——这一次的杀戮可比上山剿匪惊险多了。 等他醒来之时,映入眼帘的是沈蓉一双泪睫莹莹的美目。 “秦大哥,你终于醒啦,我好担心你……你……!”却再也说不下去,哭着把头埋入秦时竹的怀里,眼泪刷刷地下来,身子抖个不停,估计吓得不轻。 “蓉儿别怕,乖,不哭,我不是没事么?”秦时竹宽慰道,“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瞧我多没用,打赢了我这身体都撑不住。” “呜呜呜……” “复生,我们全家的性命都是你救的,老夫……老夫……”沈麒昌言语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蓉儿,别担心,好好休息去吧。”秦时竹一惊,感情沈麒昌在场啊,脸上顿时有些发烧,想急着让沈蓉站起来,后者却拼命摇头,死活不肯。没办法之下,秦时竹只好坐直身子,用手帕给她擦去眼泪说:“我这不是没事么!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陪你下棋。” 战场的清点便有些触目惊心,团练一共死伤14人,除镇口两个哨兵和一个在追击敌匪时被流弹打中身亡外,其余全是院里的团练。匪徒方面,在院子外被击毙的有21人,追击时灭了9个,伤后没来得及逃走的有14个,一点没伤被活捉的有5个,逃走的数目不清楚,估计不少于30个。消耗的枪枝弹药还没有统计出来,但重机枪的弹药消耗不少于800发。 “告诉我!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对惨痛的损失,秦时竹怒得直拍桌子:“巡逻的都干什么去了?” “秦总,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夏海强哭丧着脸说道,“我想昨天是除夕,弟兄们平时巡逻都很辛苦,就擅作主张免了夜里的巡逻。谁知道,谁知道……” “海强,你!”一旁的周羽急了,抡起拳头就打:“你不好,是你的错!就这两句就算完啦,死了这么多弟兄,我看你拿什么来赎罪……” “小羽,住手!”秦时竹喝令,“现在开会,不是打架,有什么事好好说。” “我觉得事有蹊跷。我们平时都巡逻的,他们不来,偏偏今天北面的巡逻停了,他们就从那摸过来了,你不觉得怪吗?”警觉的葛洪义问夏海强,“你什么时候下的命令,多少人在场?” “昨天下午不是有一批放探亲假的嘛,解散的时候我当着全连说的,估计是三四点钟的样子。”被葛洪义一提醒,夏海强有点清醒过来,“难道有人走漏了消息?有奸细?” “他奶奶的,要是被老子捉出来,非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陆尚荣怒不可遏。 “看来,得想个法子把这颗毒瘤剜出来……” 【第022章】 铲恶锄奸 太平镇的这个春节是在愁风凄雨中渡过的,人们的脸上见不到笑容,只有痛苦与仇恨。 没有人去指责夏海强更多的不是,但他决不肯原谅自己。柴房里吊着落网的匪徒,夏海强瞪着血红的双眼,手执皮鞭,怒喝道:“说,谁让你们来的……” 一开始还有人嘴硬,惹得这个煞星当着众人面砍掉三颗脑袋后才知道遇到了嗜血者。“噼啪”、“噼啪”的皮鞭声,夏海强每一次抽动都能在这批匪徒身上留下又深又长的血印,也能让人产生阵阵心悸。瞧这幅架势,不被砍死也得被抽死。 土匪其实没什么骨气,见了夏海强的架势更是彻底萎到了极点。通过审讯,葛洪义发现土匪都是黑山海沙子手下,一共来了一百多人,打算趁团练不备一举偷袭沈家大院。先是骑马到了王村,然后再步行摸进来…… “就这么简单?”秦时竹瞪大了眼睛,表示不敢相信。 “也有疑点。”葛洪义不是很肯定,“有个土匪交代道,出动之前山上来了两人,神神秘秘的。虽然摸不清虚实,但隐约感觉与此事有联系。” “内奸问出来了么?” “没有……似乎他们并不知情,不过,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老大,管他知不知情,杀将过去,逮住了海沙子不就全清楚了?” “知己知彼都不懂了?还这么莽撞?”秦时竹眼一瞪,“嫌你闯的祸还不够?” 一听到这里夏海强便如同霜打过的茄子一般焉了……葛洪义不理会他,只管说了自己的办法。 “好,就这么办!” 虽然牺牲和受伤的团练兵丁家里都拿到了抚恤金,但失去亲人的伤痛是无法弥补的,整个团练上下弥漫着复仇的狂热。过了正月十五探亲回来部队修整完毕后,夏海强大声宣布:“想必大家都已知道了上次黑山海沙子偷袭咱们的事吧,我们明天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我们连是先锋,要打头阵。我命令,今天早点休息,将枪械、手榴弹准备好。明天出发,打他狗日的。” “报仇!报仇!”下面一片呐喊声。看着底下,夏海强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却是稍纵即逝。 夜,渐渐的深了,眼看已是半夜了,静得只有风声和雪从树上簌簌掉落的声音,沈家大院里有个团丁却始终没睡着,辗转反侧了好阵子后终于穿好衣服到了院内,原来是去小便。雪纷纷扬扬的下,北风呼呼地嘶鸣,让人不免打了个寒颤。只见他在院子里踱了三个来回,仿佛下定了最后决心,“吱嘎”一声推开了院门,向外面探头探脑望了一会,确定没人后,悄悄溜出了院子,准备去牵马。突然,窜起三个黑影,“澎”的一掌就劈在他脖子上,什么叫声也没就倒了下去…… “噗”,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让人不仅打了个寒战。等团丁醒来时发现自己早已被五花大绑,跪在一间屋子里,抬头一看,长桌后面分明坐着秦时竹几个,夏海强的眼睛瞪得滚圆,象要冒出火来,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娘的,老子守了大半夜才逮住他。”陆尚荣忿忿地说,刚才脖子上那一掌便是特种兵的牛刀小试。 “你叫什么?这么晚干什么去?”面对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团丁,秦时竹厉声询问。 “小人……韩……二牛,我想……家了,想回去……看看,秦副使,小的错了,不……不该私自回家的。”一边说一边牙齿猛打架,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瞧那眼神却是阵阵慌乱。 “回家?刚探完亲你就又想回去,你骗鬼啊?”夏海强冷笑一声,“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交代的……” 话还没说完,“刷”地一声,韩二牛肩膀上已多了把飞刀,血直往外涌,痛得他大叫一声,差点没瘫倒在地。周羽淡淡地说:“你以为爷几个这么冷的天候你就为了逮逃兵吗?” “啪”的一声,秦时竹猛一拍桌,“你是如何勾结海沙子的,还不从实招来!” “小人没有………”韩二牛还想顽抗一下,“啊”的一声,另一肩膀也多了把飞刀,“飞刀一共有九把,你要吃几把才肯招就自己看着办吧,不然下一把就取你的眼睛!”周羽手里把玩着锃锃飞刀,漫不经心地说着,韩二牛浑身颤抖,大汗淋漓! “我说,我说,我全说。”两肩处传来钻心的痛楚,望着周羽还捏在手中的第三把飞刀,韩二牛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招了吧,至少省了现在这顿皮肉苦。“前段时间我娘生病,我探亲回家碰上了韩大疙瘩,他是我本房堂叔,问我怎么回来了,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要我以后有什么信息就及时告诉他……我当时头脑一热,我……” “一百两银子你就把自己和兄弟们卖了?”秦时竹痛苦地摇头,“那韩大疙瘩呢?” “秦副使,秦副使!饶小人一命啊!小人只是一时财迷心窍,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海沙子手下啊!真的不知道啊!”韩二牛苦苦哀求,“韩大疙瘩上回偷袭的时候也来了,受了伤好像在家养病。” “先把他押起来,核实后再处置。”被拖了下去的韩二牛不停地哀嚎:“饶命啊!饶命啊!” “秦总,虽然咱们用计揪出了叛徒,不过现在敌情不明,报仇意思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葛洪义分析道,“从韩二牛刚才交代的情况来看,海沙子早就注意上了我们,除夕不巡逻正好给了他一个动手的良机。但是,我们与海沙子近日无仇、远日无怨,他为什么要打我们的主意着实可疑 “我也同意洪义的观点。眼下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陆尚荣沉吟后道,“我们以前训练只注重了单兵素质的培养,缺乏战术概念的灌输。这次追敌时,大家只知道一窝蜂跟在敌人屁股后面追,没有使用包抄、穿插、迂回等方式,结果人没抓到多少,还损失了几个弟兄,这就说明还要抓紧战术上的训练。另外,海沙子既然敢于偷袭我们,必然做好了我们报复的准备,现在肯定如惊弓之鸟,立即动手不利于达成突然性。” 听到暂不行动的意思,海强控制不住情绪,提高了声音直嚷:“难道不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吗?一想起来,我就恨得牙痒痒,我一天都多等不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训练好了再行动也来得及。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办事不能光靠冲动……”秦时竹也赞同充分准备,“先把那韩大疙瘩抓来,核实后召开公审大会,死了这么多人总要给全镇百姓一个交代。你也做好接受处罚的心理准备吧!”。 “祸是我闯的,责任我绝不讨,有什么处罚我认了,只要以后报仇时让我打头阵就行!” 三天后的公审大会上,韩二牛和韩大疙瘩被捆成粽子压上了高台。秦时竹大声说:“前些日子土匪海沙子来偷袭使我们损失了好几个弟兄。现在查明白了,原来有叛徒和土匪相勾结。” “谁?” “是谁?” 一听有奸细,台下群情激昂,简直炸开了锅。 “就是这两个人,害得不少弟兄冤死,大家说怎么办?”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有死难者的家属控制不住情绪,疯了似地朝这两个人扑去,一顿拳打脚踢,甚至用牙齿咬,所有人都是一片喊杀声。秦时竹挥挥手,两人便被押了下去,起先还有求饶的声音,过一会就没声音了,只见行刑手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上来。 看见这两颗人头,秦时竹有些想吐,他本来不赞成用这么残酷的处决方法的,但葛洪义告诉他在这个时代这种方式更能震慑人心,如此才能防止将来再次叛乱,心理战专家这么说总是有其道理,秦时竹便也接受了。 “夏海强!”秦时竹又开始点名了。 “有!”夏海强应了一声站了出来,无数双目光注视着他。 “你擅自下令取消巡逻,造成团练被动遇袭,今天要处罚你,你服不服?” “我夏海强有错在先,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拖下去打三十军棍,以示惩戒!”秦时竹面无表情,“容你戴罪立功,若三个月不能消灭土匪,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若不能消灭土匪,我提头来见!” 很多人有心为夏海强求情,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听到军棍“啪啪”地声音打在夏海强身上时,秦时竹心里一阵抽搐——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容不得半点虚情,否则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王云山!” “有!” “团练讲究赏罚分明。当日你深夜前来报信,避免了更大的伤亡,立了大功!我决定,任命你为团练警卫排副排长,赏银三百两!” “谢副使!”王云山欢天喜地接过了一大盘银子,下面又是一阵骚动。 “静一静!”秦时竹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血债血偿,这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团练要加强训练,练好本事再将土匪一网打尽,到时候谁立功谁就重重有赏!” “报仇!”“报仇!”台上台下响成一片…… 【第023章】 得胜归来 除夕遇袭虽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在其他方面也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四下投奔团练的人员更多了,原来秦时竹还以为因为有人伤亡会造成百姓对于团练热情的退潮,但民众反过来理解却认为,倘若没有团练的顽强抵抗,除夕夜土匪攻破沈家之后必然是一场对全镇的血洗,团练不但要办,而且要办得更大、更好、更能成为民众的主心骨。 秦时竹与沈蓉之间的关系因为除夕夜的故事而日渐清晰,虽然彼此都没有挑明,但对沈家而言,秦时竹等人便是救命恩人,双方的关系由此更为亲密,原来还只有一层利益结合,现在则是过人的交情了。不但沈蓉与秦时竹的交往无人干涉,便是两人长时间的独处亦被沈麒昌认为理所当然。 不过,最近沈麒昌最关心的还是与新民厅之间有关招安的联络。 3月末的一天,天已开春,但还略带寒意。署新民厅同知廖彭正在批阅公文,各处纷纷上报土匪猖獗,骚扰地方,请求弹压。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嘴里说道:“弹压!弹压!我何尝不想,可有心无力啊!” 的确,自辛丑年以来境内各种各样的“保险队”势力日益膨胀,群雄割据、各霸一方。贼中之枪支愈劫愈多,官中之枪支愈禁愈少;官设之兵额有限,私团之羽党颇繁;在彼则东拿西窜,集散无常;在官则瞻前顾后,算筹有定,纵有剿杀之心,实无灭敌之力。何况新民厅当时仅有巡扑队兵一百六十名,快枪三十余杆,根本不敷使用,每每阅及请求弹压之公文,廖彭都是一筹莫展,批复也只能做做官样文章。 “大人,我这刚接到太平镇沈麒昌的信,说他愿将手中的私团化为公团。”一旁的师爷察言观色,赶紧递上书信,附言道,“他还有份厚礼送给大人您。” 看完了信,廖彭大喜过望,连声叫好,当然更多的称赞却是基于沈麒昌所送的那三千两银子和两百两烟土。 “大人,好虽说是好,可您不能擅自做主,还得呈报增大人定夺才可便宜行事。” 沈麒昌手里拿到的便是廖彭给盛京将军增祺和奉天交涉总局的呈文副本:“……如此办理,或者事出两全,尚无掣肘,而各私团从此化作公团;向之不能施之法律者,今则威以德政,仍不外兵家静以制动、逸以待劳之旨,诚一举两得之事也。请将该镇(太平镇)快枪齐整马步练勇七百余名一并收抚,以期不负该勇等保卫地方出力各情……”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就是这样一封看上去手到擒来、铁定同意的呈文拖了一个多月都没见增祺有什么表示。这下不惟廖彭一头雾水,便是沈麒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将军大人的脑子莫非烧坏了? 面对这样的棘手局面,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找秦时竹来商议——这几乎是春节以来的常态了。由于次数频繁,多备一双碗筷便成为沈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复生,这事前后耽搁了近两个月,廖彭急得上火,我也纳闷,怎么这么好的事情就入不了将军大人的法眼呢?” “不必焦急,有无官府的身份,团练同样如此行事。” “话这么说没错,但毕竟得有个计较。” “那我便派人打听打听,究竟是谁在中间作梗,查出来有他好看。” “爹爹、秦大哥,你们都谈了一下午公事了,怎么吃饭也没得消停哇……看,菜都凉了。” “好,好!吃饭吃饭……” 招安的事情可以暂不理会,团练的建设却丝毫不能放松。春节期间的不安情绪早就过去,陆尚荣等人因为憋着一股劲,发疯似地训练、折腾队伍,团丁们也格外争气,没有人叫苦叫累,全都攒着劲要给死难的弟兄们报仇。经过近三月的专项训练,团练已灵活掌握了山地战和运动战的策略,可以实现以排为单位的小规模作战,排长们都懂得了诸如迂回、包抄、穿插等基本战术原则。 在此基础上,陆尚荣对部队进行了重新编组,将部队整编为一个营,下设两个步兵连、一个机枪连、一个后备连(新兵连)和骑兵队,连下基本采用三三制。以步兵连为例:每班12人,班长、副班长各带领一个战斗小组;三班为一排,排指挥部设排长一人,副排长两人,3人通讯员的通讯组一个,负责与各班保持联络,再加狙击手、勤务员、文书各一人,每排共45人;三排为一连,连指挥部除了连长一人、副连长两人外,还有通讯组、狙击组、工兵组、辎重组、炊事组各一个,全连共180人。一批新近涌现的训练标兵成为了班、排长,士气更为高涨,人心更为凝聚,着实可以一战。 考虑到除夕遇袭尚未清算,团练上下报仇心切,同时又能借机通过实战检验练兵成果,加上有心在招抚之前打个大胜仗让增祺亮亮眼,秦时竹终于下定了剿灭黑山海沙子的决心。海强当仁不让,周羽也跃跃欲试。 陆尚荣摆了摆手,“小羽,你快要成亲了,在家好好准备。这仗就让海强上阵,再说他还有3个月剿灭海沙子的军令状立在那里呢。人不用多,就海强他们连和骑兵队足够了。” “保证完成任务。”海强敬了标准的军礼后咬牙切齿地说,“要是灭不了海沙子,我头割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此次作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定要打出威风、打出水平,同时要减少伤亡。具体作战方案由你们三个共同研究制定,洪义配合。镇上安全保卫由小羽所带部队负责,万不可掉以轻心。”秦时竹最后不忘冷静叮嘱。 5月20日,距离誓师出征不到半月,夏海强便带领部队得胜归来,所有人都喜气洋洋、一派兴高采烈,队伍后面跟了一长串马车、牛车、驴车,人也多了不少,很多都是新面孔。众人早已等在镇口迎接,望见老远就出现的一股烟尘,沈麒昌一挥手,锣鼓齐响、鞭炮震天,甭提多热闹了。 老远,夏海强已翻身下马,疾步来到秦时竹面前,潇洒地敬了个军礼:“报告,已圆满完成任务,请指示!” “不错不错,你们辛苦了!”秦时竹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十三个日日夜夜,终于回来了,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沈宅前院摆开了庆功酒席,人人欢欣鼓舞。“你快说说,这仗怎么打的,顺利吗?”几杯酒下肚,沈麒昌就急不可待地问开了。 “哈哈,大哥一再交代要动脑子,临走前我便想好了围点打援的主意。”夏海强解释道,“那海沙子的寨子设在山上,本人却贪恋享受而念念不忘在村里的宅子。我琢磨着硬攻不是办法,就把他的宅子团团围住。一声令下后无论老幼给包了饺子,只可惜海沙子不在里面。我瞅准空子,故意放一个上山去报信。那宅子里埋藏着他抢来的众多金银财宝,那海沙子一听老巢被端,当然得集合人马冲下山来。工兵早埋了一些地雷,一来就‘轰’地炸死一片,剩下的死命往里面冲,又被重机枪打死一批;其余看势头不对,转头就往山上跑。我也不追,只是派骑兵把守各个出口要道,往返巡逻,又派工兵继续在道上大量埋雷;那些土匪从山上往下突了几次都没成,侥幸有几个趁黑夜溜出去的,也被骑兵追杀了。这样一连耗了十几天,山上的顶不住了,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个个象叫花子,实在熬不住,就下山投降了。” “海沙子呢,捉住了没?”大家紧张地问。 “死啦,他手下要投降他坚决不同意,后来就起了内讧,他的二当家叫田伯雄,平时比较仗义,看不惯海沙子的所作所为,老是劝他要收敛一点,那次偷袭他就不同意,说我们势大,人比他们多,还是不要惹。那海沙子不听,硬要干,后来吃了亏又怨恨田伯雄不和他一条心。为投降的事,两人又吵了起来,田伯雄一气之下就杀了海沙子,带领手下投降了我们。我问过村里的人了,都说确实是海沙子尸体,也听说那田伯雄平时为人尚可,很多坏事都没他的份。”夏海强简单说了最后的结局,倒真难为他将言语组织得如此有条理。 “我军伤亡如何,一共招降了多少人?” “还算轻微。我方一共4人死亡,9人受伤,其中两人重伤。打死、打伤敌人约40人,最后招降和后来投奔我们的村民大概有近两百。”打赢不是本事,低伤亡才是本事,夏海强说起来便是眉飞色舞,“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由于我们消灭了海沙子,黑山一带很多村子也主动要求缴纳保护费,我估摸着新加入团练之人的粮饷也有了着落。” “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忘记了没有?” “没有,老大。”夏海强慨然起身,“我已找到了唆使海沙子偷袭我们的那个畜生……” 【第024章】 揪出黑手 “押过来。”随着夏海强怒目金刚似地大喝,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地上那个被捆成一团的“粽子”。 “哪里的鼠辈,居然敢打太平团练的主意,活腻了不是?”想起那一晚的惊心动魄,沈麒昌仍然心悸不已,此刻已是勃然变色。 “大……大人饶命,不干……干小人事……是……是……让我去的。” “说,那狗贼是谁?抓到了非将他千刀万剐。” “是……是……李成达……李老爷……在……增祺将军手下当师爷。”起初这厮并不老实,自以为有人撑腰,在海沙子被攻破之后仍然负隅顽抗,一路上让夏海强折磨得半死,最终吃不住劲只能交代。 凭空冒出个李老爷?秦时竹等人有些狐疑,沈麒昌厉声喝道:“是不是李风成那家伙的侄儿?” 那人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原来如此。感情李风成阴魂不散,那有人给他报仇呢。这么一说原来难以理解的事情也豁然开朗——增祺之所以迟迟不批复招安团练的公文,多半也是这个混蛋从中作梗。沈麒昌和秦时竹眼神一对,都看清楚了对方眼中的杀机:斩草除根,这个祸害非去不可! “老大,这狗贼一日不除我心中一日不快,干脆……”夏海强跃跃欲试,用手比划了砍头的动作。秦时竹微微一笑,已将目光定格在陆尚荣身上,夏海强勇则勇矣,脑瓜亦是机灵,当下便想清楚了问题要害:如果也是这么像剿灭海沙子一般大张旗鼓地杀将过去,等于公开杀官造反,岂不是坏事?况且奉天城不比黑山,人多眼杂、兵丁众多,谈何容易? 在随后举行的祭祀大会,海沙子等匪徒的人头摆成一排用作祭品,沈麒昌闪烁着泪花,掷地有声地表达了决心:“犯我太平团练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所有团练兵丁都昂着头齐声应和,这一刻在他们浑身充满了斗志,仿佛涌动着无穷的力量…… 晚上的庆功宴气氛便要轻松许多。夏海强首先汇报了战利品的查抄情况:银子、光洋凑拢来约有两万元之数;玉器珠宝、古玩字画收了一堆;各色步、手枪70余条;马30余匹;还有一批杂色货物……唯独粮食却是一滴没有。 “有些物品能找到原主的我当时就归还了,剩下这些都是找不到主的,还有一些破烂家伙如桌、椅、凳、柜就分发给了附近百姓,不然咱们根本驮不回来。” “海沙子的老巢怎么处理的?” “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夏海强豪情万丈,“就是要给四面八方的山头留个教训,敢惹我们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好!”众人纷纷上前祝酒,夏海强来者不拒,片刻间已是8、9杯黄汤下肚,脸涨得通红。 葛洪义笑着说:“现在太平团练名震四方,沈先生的名字不要说黑山,便在广宁和新民厅也是如雷贯耳!这一仗过后,看还有谁敢来捋虎须?” 沈麒昌平时最好面子,听到这话更是心花怒放:“全仗各位鼎力扶持才有沈某今日。现在我左手有兵,右手有财,给个知府也不换!来来来,我再敬大家一杯。” 虽然沈麒昌并不掌握团练实权,但毕竟挂着正使的名头,又是对外交涉的主角,在外界看来倒是风光无限。他对此颇为知足,从不插手团练具体事宜,倒也十分融洽。听他这番调侃之言后,众皆大笑,一饮而尽。 秦时竹道:“李成达这厮如此可恶,不除决然不行。” “大哥,上次打海沙子没让我出手,这次我请命去除李成达。”周羽第一个站出来,夏海强虽然跃跃欲试,但知道肯定没戏,倒也不出来碰一鼻子灰。 “小羽、老何,你们俩婚期临近,我看安心筹办要紧,立功也不急着一时。锄奸一事,还是让尚荣出马为好。”秦时竹转过头问陆尚荣,“你大概需要多少人手,如何配合?” “不用多。五人再加一个熟悉奉天情况的向导足矣,五人我已有了人选,只是这向导?” “人选包在我身上。”沈麒昌提起李成达也是咬牙切齿,“这狗贼如此嚣张,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我沈麒昌誓不为人!” “距离小羽、老何的婚期还有一月,这时间够了不?” “够了。不出一月,我必提李成达项上人头来做贺礼。”陆尚荣拍着胸脯保证。 “够义气。兄弟就等你们的好消息,到时候喜宴、庆功宴一起办!” “对对,这事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我看办它个168桌,咱们要大宴全镇,来个彻底狂欢。”这厢周羽等人还未表示,那厢的舅老爷夏海强已急不可待。 “还有一事差点忘了提醒。这田伯雄是个人才,一方面要好好笼络,不但原来的手下仍旧可以让他管,而且还可以委以一定的职务,让他编成一连,吸纳新兵加入;另一方面在训练上仍然要坚持高标准严要求,必须不折不扣的参照团练目前的制度加紧落实,以3个月为过渡期,如果不能通过考核点验,该清退清退、该处理处理,决不姑息。”秦时竹盯着夏海强望了好几眼,“大黑出门办事,小羽筹备婚礼,团练的工作主要由你承担。” “放心,绝不误事,不然你砍我脑袋。”夏海强虽已有几分醉意,但大事仍然毫不含糊。 诚如葛洪义所说,消灭海沙子后太平团练威名更为远播,再加上优厚的待遇,不断有人前来投诚,总数转眼就扩充到了九百多人。这其中主要分三种人:想混口饭吃的贫苦农民,想求个清白的零散土匪,想攀上高枝的小股保险队。汲取了上次招人不严混入奸细的教训后,这次吸收来得格外谨慎,葛洪义亲自把关、一一甄别,除了体能测试之外,任何想来投诚的都必须有街坊乡亲出具的相关保证,此外也趁机剔除了一些动机不良的人,从而保证了队伍质量。 不过这一切消息陆尚荣、杜金德等五人已无从得知。为了除害,他们已乔装成为贩货的商人混进了奉天城。担任向导的是沈麒昌的堂侄,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最是机灵,这些年跟着沈麒昌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奉天也极为熟悉,果然是个得力人选。 到了奉天之后五人才明白增祺之所以迟迟没接受新民厅的招安请示的缘由:一方面固然与李成达从中作梗有关,另一方面也因为增祺碰到了棘手之事——俄国在庚子年借口镇压义和团而侵占领东北大部分地方后,一直赖着不走。甚至于在《辛丑条约》和《中俄交还东三省条约》签订之后仍然四下勒索,意图攫取更多的好处,或是银钱、或是土地、或是权益,反正是刮一点好一点。增祺急于送走俄国人这尊瘟神,自然没工夫来理会团练的招安事宜。 众人没费多少力气便打听到了李成达的住处,因为李成达在奉天城里大名远扬——当然,都是臭名!原来这家伙一肚子坏水,这几年缺德事没少干,普通老百姓提起来都恨得不行。别看他欺压老百姓时趾高气扬,见了洋人却如同哈巴狗一般,毫无气节,这次增祺派他负责交涉,他几乎对俄国人提出的种种无理条件有求必应、步步妥协,就差没把自己卖出去了…… 忠义军出身的杜金德最见不得对俄国人卑躬屈膝,一听后肺都快气炸了:这祸害如若不除,还要惹出多少事情来?倒是陆尚荣沉得住气,在考虑好万全之策前绝不轻易动手。 一连盘点了五天,李成达的作息规律、行动路线已被五人组摸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机会终于来了…… 【第025章】 全镇之喜 由于李成达卖国有方,中俄有关撤退洽谈进行的很“顺利”,在貌似平和的气氛背后却是一桩桩国家权益的拱手相让。虽然不如直接占城夺地、杀人放火那样触目惊心,但软刀子割肉却是更痛。 为了表示对李成达的感谢,俄国方面在协议达成的当天晚上特意举行了招待晚宴,除了增祺等一干头面人物外,李成达也作为“嘉宾”一同出席,这可真是让他受宠若惊,对俄国主子愈发恭顺了。增祺本人虽然急于请走俄国这尊瘟神,在各个场合无不妥协了事,但毕竟对俄人心怀不满,宴会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他便以身体不适而离去。许多大小官员全都惟增祺马首是瞻,一看盛京将军离席,也纷纷告辞,场面上一下子只剩下了几个通译和一些低级别的主事。 按照陆尚荣对行动方案的考虑,晚宴会场是很难混进去的,即便混进去也绝难动手,最好的行动时机便是在众人返回时对其下手。但眼看大小官员鱼贯而出,唯独不见李成达的身影,五人不由得有些焦躁不安。 出了什么事?难道行动暴露了?陆尚荣不止一次地考虑过团队中会不会有人叛变,但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他掌控之中,告密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何况,以他多年的特种生涯练就的嗅觉判断,自己并未暴露。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苦苦思索着,却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不是陆尚荣的方案出了问题,而是不知廉耻的李成达压根就没有走出会场,在俄罗斯女人白皙的大腿和伏特加的烈性中,这个酒色之徒早就不知道不辨东南西北。 “来了……”陆尚荣一声低喝之后,原本已蠢蠢欲动的暗杀组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倾听。果然,从巷子里传来哼着乐曲的声音,不多会,声音已愈发清晰,居然不堪入耳的《十八摸》。 “……伸手摸姐下各尖,下各尖匕在胸前,伸手摸姐耳仔边,凸头耳交打秋千。”淫荡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开来老远。 “妈的,这个狗东西。”再定睛一看,一顶小轿正晃悠悠地走过来。 “动手!”一声令下,行动组如同神兵天将一般冒了出来,将轿子团团包围。 “不许出声。”面对各戴蒙面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而且手执凶器的行动组,两个轿夫只觉得一阵冰凉从后颈处传来,分明已是刀刃的寒光,只吓得魂飞魄散,想喊却又不敢喊,一个立脚不牢,轿身好一阵晃荡,差点直接把人掀倒在地。 “他娘的,怎么不走了?老爷我……”话音未落,陆尚荣已经一把掀开轿帘,将李成达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抓了出来。 “李成达……你也有今天?”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这可是……”李成达浑身如筛糠般地发抖,却是兀自嘴硬。 “爷爷要取你的狗命!”杜金德等了大半夜,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一匕首就捅过来,却被陆尚荣轻轻格开,“问清楚再下手也不迟。” “好汉,好汉,绕了我吧,我有钱,我给钱……”一看对方动了杀机,李成达差点没瘫倒,猛然间又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从怀中哆哆嗦嗦掏出一张支票,“这是洋人……洋人的支票,值白银一万两……我给你们,全给你们……” 陆尚荣没有理会,只问两个轿夫:“这是李成达?” 没人吭声。杜金德怒了:“说,这是不是李成达这混蛋?”手中轻轻一用力,轿夫已感觉脖子处一阵疼痛,似乎有热热的东西顺着后背流淌下来。 “是,是……”情知厉害的两人忙不迭地点头,状如小鸡啄米一般。 “李成达!”陆尚荣厉声喝道,“你卖国求荣,欺压百姓,想不到也有今天罢!” “饶命……饶命……”杜金德准确地将匕首捅进对方的心窝,李成达垂死挣扎了一下就没了声气,血汩汩地流了一地。目睹现场经过的两个轿夫浑身瘫软,身上大汗淋漓,裤裆里却是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尿骚味。 “大哥,这钱怎么用?” “让这狗贼到阴曹地府去花吧。”陆尚荣提起来看了一眼便抛落在地,正是李成达的卖国所得。 杜金德麻利地割下脑袋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口袋,问道:“这两个怎么处理?要不要?”口中没说,手里却是砍头的架势。 “不必,留着正好做个见证。”陆尚荣踢了轿夫一脚,“我们是替天行道的好汉,李成达卖国求荣、欺压百姓与尔等无关,我就不难为你们了,不过还得委屈你们一下……”旁边早有人将轿夫捆好并用破布堵上嘴巴。杜金德从旁处捡了块石头将那张支票压在李成达的身上,并用轿杠蘸上血在地上写下“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字。 第二天,李成达被诛的消息便传遍了奉天城的大小角落,端的是大快人心。至于李成达的狗头在祭奠完不幸阵亡的团丁后便放狗撕咬,结果全镇居然没有一条狗要碰,众人不由得感慨万千——连狗都知道羞耻。 陆尚荣、杜金德等人的行动组来去如风、行动如电,果然印证了那句“虽远必诛”的誓言。 1902年7月20日(农历六月十六),沈麒昌千挑万选出来的黄道吉日,正是何峰和周羽大婚之日,太平镇上整整摆了168桌,家家户户门口贴着‘喜’字,人人脸上喜气洋溢。“哐哐”锣鼓齐响,唢呐阵阵,两个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胸前配着大红花,整个迎亲队伍格外出彩。 路上不断有人指指点点,有夸新郎官模样俊的,也有夸沈老爷出钱筹办的168桌酒席和三天连唱的大戏的大方豪迈,更有人议论团练如何声势浩大,几个统领如何有才云云。说到后来,家里有女儿的好多也想在团练里找个好人家。 马上的何峰和周羽自然没听见这些,只感觉这旧式婚礼倒也有趣,骑马的威风绝不亚于坐奔驰宝马的气派,之于新娘子所乘的八抬大轿则就更派头了。以往老在电视中看到这种场面,没想到换了历史时空,自己居然是不折不扣的主角…… 郭静的娘家自然是老夫子主持,而夏海燕的娘家则由沈麒昌担当。夏海燕一大早被被接到沈家大宅进行梳妆打扮,在沈蓉的闺房内,看着夏海燕妆后的花枝招展、面如桃花,沈蓉不停地嚷着:“海燕姐姐今天真漂亮!周大哥有福了!” “小丫头,你也动心了?还不早点嫁人,到时也把你打扮得美若天仙。说,看上谁了,姐姐给你做媒!”夏海燕取笑沈蓉,看到沈蓉娇笑不答,故做恍然大悟状:“哦,看上秦大哥了吧,你放心,包在姐姐身上!” “才不是呢,谁愿意嫁给他呀!”沈蓉心中暗喜,嘴上却说不行。 “你呀,口是心非!不嫁给他那天你哭哭啼啼拉着他干嘛?”夏海燕调侃她,“还给他送衣服,怎么不见你给别人做衣服呢?” 一看别人说破自己的心思,沈蓉脸色窘得发红,正好门口鞭炮齐响,迎亲队伍已至,她二话不说便拿了大红盖头给夏海燕盖上,也顺带蒙上对方取笑的嘴皮子。 客厅内早已准备妥当,新娘由沈蓉和红儿搀扶着迈过了火盆,走上了八抬大轿。几乎与此同时,何峰的迎亲队也将郭静接到了新房。何、周两家的新房原本就是紧挨,两路迎亲人马在途中正好赶了个马前马后,两旁全都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喜悦之情洋溢在整个太平镇上…… 【第026章】 上门提媒 酒不醉人人自醉,面对自个操办的大场面,沈麒昌很是满意,席间不免便贪喝了几杯,等回家落定之后,早已带了七分醉意。 沈蓉看见后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说道:“爹,好多年都没看您喝这么多酒了,可要当心自己身体。” “蓉儿,这是喜酒,爹心里高兴着呢,多少年都没这么高兴了,不免就贪喝了几杯。你放心,我没事。”沈麒昌笑眯眯的看着女儿,“来,坐爹旁边来。” 沈蓉乖巧地坐到对面,顺手还给沈麒昌沏上了时新的桐庐雪水云绿茶用于醒酒。 “蓉儿,爹问你,今天场面办得怎么样啊?” “蔚为壮观!听我娘说,上次有这么大场面还是咱们这一带出了进士之时,那时候我娘才像我这般大,屈指算来,已经很多年了。”沈蓉骄傲地说道,“这方圆百里,也就是只有爹您有魄力操办这么大的场面。” “你想不想办得更隆重些啊?” “爹,你又来了,女儿终身大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一听沈麒昌说起这事,沈蓉羞涩地低下了头,不自然地摆弄着衣角 “爹是心急啊,你看海燕姑娘比你大,今儿个成婚了;郭静姑娘比你小,今儿也成婚了。放眼望去,咱们镇象你这么大的姑娘既没出阁也没定亲的,连第二个都找不出啦。” “我谁也不嫁,我情愿侍奉爹娘一辈子。” “傻孩子,难道你永远呆在家里?爹老了,又只你一个女儿,我和你娘都琢磨着赶紧给你找个好人家,不然爹这么大一份家业交给谁去?” “若是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女儿死也不嫁。”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沈麒昌笑眯眯地说道,“爹看了一年,终于有了中意的人选。” 一听沈麒昌说到这里,沈蓉的心里便似有头小鹿在猛撞,心跳不已。“依我看复生不错!这后生精明能干、胸有大志,又出口成章,还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俊才,配我女儿是最好不过了。” “爹……”沈蓉撒娇似地说道,“女儿又没说喜欢他!”大家闺秀总还要矜持一番。 “不喜欢,那上次给他做棉衣干嘛?你可从没给爹做过,你的心思当爹的还不了解?”沈麒昌一边喝茶一边取笑道,“还有上次,你哭哭啼啼地拉着他不肯放手,难道也是不喜欢的表现?” “爹……”见被说穿了心思,沈蓉脸上早已是红云满天,低下头小声说,“还不知人家肯不肯呢?” “这个包在爹身上。女儿,咱们可要抓紧了。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的终身大事可千万不能马虎。好不容易遇上个你中意的,可不许再错过了,不然爹娘可要抱憾终身。” 夜里睡觉时,听着远处闹洞房传来的欢笑声,沈麒昌夫妻俩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致认为,既然沈蓉已经同意,这事就得抓紧,最好能在年内就办掉。可怎么开口呢?沈麒昌犯了难:提亲一节原本该是男方主动请媒上门的,但现在秦时竹没有长辈,而且似乎也不懂这个规矩,死等着人家上门怕是不行。可要沈麒昌自己开口,又怕惹来闲话,两夫妻议了半天没个办法,真是焦急上火。 突然,沈夫人想到一人:“老爷,我有个主意,就是有点于礼不合……我想请郭老夫子帮咱们找复生说说这事。” 沈麒昌是生怕跑了秦时竹这个佳婿,眼下夫人有了主意,两眼一亮,笑道:“我怎么就忘记了老夫子呢。事有权变,老夫子一方面是郭文的父亲,另一方面是何峰的岳父,也算得上复生半个长辈,他不出面谁出面?就这么定了!” 婚后这些天,何峰成了大家取笑的对象,因为他自从成亲后起床时间比以往都要晚,他是老实人,又不知道如何辩解,结果愈描愈黑。好在郭静贤惠,于是秦时竹、陆尚荣等几个光棍每天都在何峰家蹭饭。相比之下,夏海燕烧饭做菜的水平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好”得连她哥哥夏海强也受不了而“变节”投向老何家,吃人家的嘴短,再加上郭静的温柔模样,夏海强等人总算是降低了攻击火力,新婚燕尔嘛,总是难免。 八月初的一天,一伙人照例又在何峰家蹭饭,何峰的老丈人郭田仁也来了,现在结了亲家,彼此关系更是亲上加亲,众人连连招呼入席。 “有件喜事告诉大家。”郭田仁笑呵呵地说道,“招安一事已有了明确眉目。由于团练剿灭了海沙子威震四方,连盛京将军增大人也被惊动了,二话不说就准了招安的请示公文,廖大人的师爷透出信来说下个月就将派营官李洪亮、督辕差遣委员赵玉厅前来点验。虽然留了个回头根据二人点验情况决定招安与否的尾巴,但无非是个官样过场,大事指日可成。” “他奶奶的,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个准信。”夏海强夹起一片凉拌黄瓜,连声道,“他若再是不肯,俺们就在奉天城里闹腾起来,看他如何收场。” 李成达被杀后,增祺深感治安的孱弱,对招安一事倒确实格外上心。 “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我们也无所谓,反正这么多天也等了,再等些时日也无妨。来来来,大家敬郭先生一杯!”秦时竹举起杯子正要敬酒,却听郭田仁说了一声:“且慢!” 众人有些不解,郭田仁慢条斯理地解释说:“这第二个好消息是复生的,应该大家敬你才是。” “我能有什么好消息?”秦时竹大笑。 “复生,你听我说完便知道是不是大喜事了。”郭田仁卖了个关子,“你还未曾娶亲吧?” “确是,这个好像对郭先生讲过。”秦时竹正奇怪对方为什么明知故问,一对眼神就全明白了,感情郭田仁给沈麒昌做媒来了,慢,且先装糊涂,万一不是也有个退路。 “那便是了,一桩天大的喜事等着你呐。”郭田仁大笑,“这么多人也不是外人,老夫便直说了吧。沈小姐还没有定亲,沈先生看你一表人才,喜欢得很,所以托我前来问问,复生意下如何?” “这……”秦时竹略一沉吟,那边郭田仁就急了:“自古以来都是男方下聘书聘礼、上门提亲的,沈先生念你没有亲长,又实在是爱才,怕耽误了你们,故托我前来说媒。这个面子不可谓不大了吧!” “就是,就是,老大你摆什么谱啊?”正主还没发话,夏海强却在一边急了。 “非也,非也。沈先生的好意我当然心领,只是婚姻大事不比寻常,儿戏不得。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不知沈小姐情愿下嫁否?若只是沈先生的意思,秦某却是为难。” “复生,你平日英明果断,怎么今天就糊涂呢?沈小姐要不钟情于你,怎会送你棉衣?不要说情愿不情愿,怕是早就芳心暗许喽!” “既然先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某若再不答应,可真是不识抬举了。请先生转告沈先生,承蒙抬爱,感激不尽,一切婚庆典仪,皆要有劳于他,秦某但听吩咐行事;也请转告小姐,我对她实是仰慕已久,如久旱而望甘露也!” “复生啊,这才象你说的话。我这就回去告诉沈先生,这婚礼的上座我是坐定了!”郭田仁完成了使命,笑呵呵乐得不行…… “来来来,为咱们又减少一条光棍干杯!”在夏海强的起哄声中,秦时竹被灌得酩酊大醉…… 【第027章】 自强火柴 与团练规模一起快速膨胀的,则是在何峰主持之下采用新法兴办的各项实业。 在煤矿,一应新购设备已安装调试完毕,实现了最初级的机械生产。在矿工人手仅仅增加一倍的条件下,沈家煤矿日产量最高纪录27.8吨,一般在25吨以上,10天便能完成以前一年的产量,平均劳效提高了17倍至多,令人着实叹为观止。虽然由此降低了售价,但利润却以10余倍的速度暴增,不惟沈麒昌赚了盆满钵满,便是谢春秋以下一应管事人员也是水涨船高。 在镇上,机器面粉厂和榨油厂完全进入了满负荷运作状态,一方面依托东北丰富的粮食产出获得了廉价的劳动力供应,另一方面又以质优价廉的比较优势打开了销路,不要说新民府一带,便是远至奉天、辽阳、锦州都有商人慕名前来购买。一干股东获得丰厚的回报之后也采纳了何峰的意见,略微提高了工人工资,这一来沈麒昌的仁义之名更在太平镇有口皆碑。 不过,虽然这三项实业兴办获得了极大成功,但毕竟原有基础,只是采用了新式生产方法而已。创新永不停息,何峰又上马了火柴和肥皂两大新式产业。 别看这两个小东西并不起眼,但在20世纪初的中国却是不折不扣的高科技。不要说新民一带没有类似产业,举目整个东三省都是空白。火柴俗称自来火,是太平天国以后才流传入华的稀罕货,最初产品全部来自欧洲,又以瑞典居多,甲午战争之后,日本输入的火柴又占据了近乎99%的份额。七人组穿越后第一个感觉生活不习惯的就是用火,要想起火非得耗去老半天的功夫,除了夏海强这个活宝有兴致捣弄火镰、火石,没有一个不大为摇头。打火机虽然有,却不敢轻易示人,不然可就成了天方夜谭式的怪物。 打火机是造不出来的,但火柴便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何峰做过调查,进口火柴几乎都是黄磷火柴,使用起来虽然性能不错也容易着火,但由于黄磷含有剧毒,误吞食一二火柴头便有可能中毒,在各开放商埠每年都有无知国人因此而招致身亡的。除了误吞食导致毒发身亡外,制造过程也极为有毒有害,根据德国技师透露的消息,此时西方各国的火柴工业在采取严格防范的措施之下依旧每年都有不少工人因为黄磷引发的职业病而死亡。倘若能制造出安全可靠的火柴,岂非是利润丰厚的买卖? 制造火柴的技术并不复杂,说穿了关键就在物料和原料两种。物料又分木材和纸张,前者用来制造梗片,后者用于糊盒包装之用。根据经验,制梗的木材以白杨木为最佳,椴木、槿木、美杨又次之。而东北各省恰恰是白杨木的大宗产地,太平镇附近便有老大一片白杨林,新民府又是有名的木材集散地,除了名贵木材那是要是有什么,至于纸张便更是易得,于是物料问题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解决。 原料是火柴制造根本,尤其是火柴头上面的药料更是生产的核心技术所在。在电脑的帮助下,何峰明白了后世安全火柴的配方——说穿了便是氯酸钾、红磷、白蜡、牛胶、红矾的混合物。;氯酸钾和红磷听上去吓人,实际都是烟花爆竹制造的主要原料,老祖宗早就打好了基础,方便易得,至于白蜡、牛胶等主要用于凝固定型,量并不大。 当然,火柴虽小,制造起来却很麻烦,整个流程包括制梗、整梗、排版、调药、烘干、刷边、涂沙、糊盒、装盒、打包等工序。除了制梗和糊盒可以在外进行外,其余都需在厂内进行。而整串流程中最重要的工序便是把火柴梗夹起来,使火柴头可以成批量的蘸油、蘸药,否则一根根操办岂不要急死人? 当时日本在排梗时还是采用手工,不但速度慢而且并不整齐,何峰经过考察,引进了德国生产的整梗机,效率大大提高。 通常情况下,火柴厂所用的火柴梗都是预先交由家庭作坊制作成型的。由于厂房有限,何峰便采用了外包的办法,将制造轴木(火柴梗)和糊火柴盒这种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放在厂外加工。一般现由火柴厂厂供应梗片和纸张,然后交由家庭带回去制作,到时候采用计件方式,既清晰又简便,既自由又轻松,镇上居民无不乐意接受这种全新的生产方式。 不过,虽然火柴厂规定了长度和粗细,但家庭作坊毕竟不是精密机器,哪有那么精确,略微有一些误差在所难免,所以收拢家庭作坊递交上来的火柴梗后第一步工作便是整梗,就如同一群散布四处的士兵首先要排队报数一般。 整梗过程难免会遇到折断弯曲、长短不齐的火柴梗,如果像日本人一样一根根手工挑出来着实太过费事,有了机器以后,不合长度的火柴梗便一律由机器剔除,然后依次整齐地放置在方形木盘里备用,这才便进入了排版。秦时竹等人前去参观之时便目睹了整个制造流程。 排版机是一块很大的铁板,板上则有无数小孔,孔径一般不过3个毫米,正好可供一根火柴梗钻孔穿过,树立起来便形成火柴梗冒头的景象,然后便可上药。上药时机器先夹住木梗一端蘸上蜡油以助燃烧,然后再蘸上早已调配得当的药水,用轧板轧过之后使每一根火柴头都大小均匀。 调药也有专用的调药机,各种化学原料经粉碎后,先碾成粉末然后加水、胶混合成均匀的半固状物,这样才能方便火柴梗的黏附。整个流程完成之后还需干燥,否则带着湿气的火柴头是起不了火的。日本当时用自然干燥法节省能源,但有利便有弊,整个干燥时间大大拉长,在阴雨天甚至天气寒冷的日子里都有不少麻烦。何峰则要求德国技师搭建专用的干燥烘房,反正煤有的是,节约时间方便制作才是最紧要的。 干燥过的火柴才能装盒,这个流程便是纯手工操作了,秦时竹等人放眼望去,工人排成一排坐在长台边,身边则堆放这一大摞已经干燥完毕的火柴,只见工人们麻利地将火柴排放整齐后放入盒内,不到20秒钟一盒火柴便“齐装满员”。 秦时竹拿起一包火柴,正面商标是苍劲有力的“自强”两字,笑道:“这牌子不错,谁的主意?” “沈先生给取的,他说中国积贫积弱已久,希望能从火柴这样的小节开始做起,自强不息!” “好!火柴事小,自强事大!” 葛洪义随手取出一根火柴,“嚓”地一下,一团火苗便顺从地燃起——在习惯使用打火机后,这几乎是不可多得的记忆了。 只有夏海强不依不饶,缠着何峰道:“老何,您得给俺整个珍藏版的,上面不仅要有签名而且还要编号,注明是太平火柴厂的第一盒成品,日后也能卖个好价钱。” “整你个头,你不是喜欢整火镰火石么?怎么没见你说要整珍藏版?偏火柴你就不放过?” 夏海强哭丧着脸:“那玩意几千年前就有了,我到哪里去整?老何,求你了,就给俺整一套吧,俺发誓下个月不去你们家蹭饭了。” 秦时竹笑道:“老何,海强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我们可以精心制作一批极品火柴,梗要用红木的,盒子要用玉的,上面还要有各种各样的图案,最好弄出一套珍藏系列来……” “红木做的梗?”何峰哭笑不得,“老大,那玩意着不起来怎么办?” “谁用这样的火柴去生火?”夏海强一蹦三尺高,“就按老大说的办。老何,咱们可说定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第028章】 国造肥皂 与火柴相比,肥皂厂就颇费了一番周折。 在融入太平镇的当地生活之后,秦时竹等人由衷地感觉到无论哪里的老百姓都摆脱不了“脏”这个字,起初只以为跟卫生习惯有关系,但随着了解的深入便发觉还与肥皂的缺乏有关。 民众一贯惯用的只有皂角与胰子,这两样东西虽然也有不错的去污力,但还是会残留一些异样味道,秦时竹等人原先用惯了洗手液,无不是捏着鼻子忍受。直到识得沈麒昌后,愕然发现这样的大户人家也只有从口外进来的番皂,当即便动了制造肥皂的心思。 所谓番皂者,是原产于蒙古境内的动物肥皂,说穿了便是用天然碱与羊脂熬制而成的土肥皂,虽然制法与原理与工业化肥皂一般无异,但是杂质极多,效果更是等而下之,想到沈蓉这样的娇小姐使用这种比后世洗衣皂还要差上几倍的东西洗澡,众人无不摇头叹息。何峰去山东时虽然买回来不少进口肥皂供应燃眉之急,但价格着实不菲,也促使众人下定上马肥皂业的决心。 肥皂所用原料主要包括油类和烧碱两种,油类包括柏油(有木油和皮油两类),牛油、棉子油、鲸油、椰子油等数种,除鲸油和椰子油外,国内均能自产,特别是牛油和柏油,几乎到处都有。鲸油和椰子油便要区别对待了,鲸油价格十分低廉,属于舶来品中最低档的廉价货色,堪称是牛油的绝好代用品,而椰子油就较贵,当然一分钱一分货,质量也不错。莱因哈特技术就声明椰子油适合做香皂。 烧碱本土没有现货,完全需要进口,属于青岛德国洋行供应的大宗物资,价格虽贵却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在短期内国产烧碱不能自制的情况下,便成了唯一的选择。不同的肥皂有不同的原料需求,香皂除了两大基本原料外,还需要各种香料和颜料,药皂则需加入石炭酸和红色颜料,好在各色材料均由德国爱礼司洋行提供,也算是方便亦得。 等原料凑拢之后,肥皂厂便开始正式投产。肥皂的生产并不难,麻烦的是各色物料的提纯和制型,以鲸油为例,中间通常混杂着泥土、砂石,甚至还有其他的有机物残留,因此在熬制时需要将其煮热,然后用网兜将其漂浮物或者沉淀物去除,等到大锅中不再散发臭味及没有明显的颗粒状后,提纯的工作告一段落。 提纯之后便是与烧碱一同熬制,在一个密闭的容器中,混合了烧碱的鲸油在发热的状态下与之发生反应,一般半个小时便能熬制完毕,浓厚的肥皂原水顺着管道一滴滴地落到铁制磨具中,像极了琥珀状,但却是浓郁的肥皂味。待得冷却之后,肥皂便制造完毕,通体散发着黄色。而黄色的纯度便反应着原料的纯度,纯度越高,则黄色越明亮,纯度越低,则黄色通常会接近黄褐色。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去污效果已经大体一致,远比土法熬制的番碱要好得多。 香皂、药皂的制法同样如此,椰子油价格高,但纯度也好,因此操作反而不难。滚热的肥皂在流淌过程中需要填入各色香料(石炭酸)与颜料,然后再制作成型。一般而言,香皂的形状总是要比肥皂精致些,体积也要来得小。 肥皂试制成功之后,何峰将产品分发给沈府上下和亲属使用,都是一片啧啧赞叹声,沈蓉、郭静得到香皂后更是爱不释手,当天就亲身体验了一把,果然不同反响。套用活宝的话说:“没看出来何嫂用了香皂之后格外白了一圈。” 但是,仅仅几天之后何峰就发现了别样的烦恼。经过他的盘算,所有进口的原料再加上煤炭加起来的售价平摊下去,正好等于直接从洋商手中购买肥皂的价格。换句话说,自己生产的肥皂不但没有任何利润可言,反而还要赔上人工费、场地、设备等,是不折不扣的赔本生意。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何峰苦苦思索:原料没有浪费,制成品加上清理出来的废渣几乎等于原料;操作没有失误,熬制肥皂是最简便易学的工艺流程,几乎不存在废品这一说。思来想去,他认为问题的关键出在烧碱方面,因为原料的成本构成中,烧碱占了7成以上,而鲸油不到3成,况且鲸油的价格比起牛油来还要低上一截,不存在买贵的可能。 这一种成本构成法与后世自然是迥异的,后世的比例连三七开都够不上,因为再过若干年鲸鱼便是被保护的对象,不要说鲸油,便练鲸须都不易的,相反,烧碱因为实现了大规模工业化扩散,价格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可要做烧碱谈何容易,何峰虽然可以用瓶瓶罐罐折腾出烧碱,但那是实验室数量级的,根本无法投入工业化生产,而向德国技师打听的结果是,烧碱的制造一是苛化法二是电解法,无论哪一种都是各大国际化工巨头秘而不宣的专利,而且每一种方法都需要建立大规模的厂区,需要引进设备,别人卖不卖先不说,技术人才却是一个也没有,何峰纵然是三头六臂也是望洋兴叹,真要国造谈何容易?再者,为了降低肥皂的成本便建设烧碱工厂,本来也不是投资的发展之道。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何峰,作为“复兴工程”的副总工程师,他在前后两个历史时空都感受到了研发的压力。看到被折磨得日益消瘦的何峰,沈麒昌于心不忍,有一天随口问道:“贤侄,那口外的番碱真的不能用?” “番碱,番碱……”何峰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在飞速地思考。 沈麒昌以为他不明白“番碱”是何物,便说道:“我听人说,番皂便是用番碱制作而成,方法同肥皂似无两异。” 一语惊醒梦中人,何峰忽然问道:“先生所说之番碱可是天然碱?” “天然碱,不错,确实是天然的。”沈麒昌解释道,“此碱因产地不同而有口碱和泰康碱的区别,一般产于盐碱湖中,冬天湖面冰封时接触的碱霜或采自湖中的结晶碱经熬制后均可加工成碱锭。产于张家口、古北口的称口碱亦称番碱,名满天下。而产于河南泰康县,利用冲刷盐碱地之黄河水中的碱质进行类似晒盐之法所得之碱便称为泰康碱。不过后一种我亦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先生见过天然碱?” “见过,年轻时曾见过几次。”沈麒昌慢慢回忆道,“奉天接壤蒙古部落,早年跑生意时我曾经去过蒙古。听人说:每岁冬春两季,池水干涸之际,池中遍结厚尺余至两尺许的结晶碱层,状如冰块。采取时,先将浮面疏松之碱质刮除,后用铁锹刨掘,裁成大块,重约100余斤,作长方形后堆彻成剁后出售,每逢采集之时,盛产碱垛的地方便排成一排排、一堆堆,模样极为壮观。” “距离此地远么?” “略有距离。不过伊克昭盟便是口碱产出的大宗地方,我在那里还有几个老相识,写信给他们应当可以运来。”沈麒昌笑道,“天然碱虽然易得,但作用不广,分量又极重,一匹马才能驮得了数块,出售的价格连马匹的草料钱都捞不回来,除非正好赶上有买主要,否则商帮谁也不愿意驮,驮了便是亏本……”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何峰一听连叫有门,平地制烧碱犯难,有了天然碱再加以纯化还有这么难么? 一见何峰兴奋之情,沈麒昌便笑了:“贤侄放心,我这就写信让商帮驮来,少则两月,多则三月必定能到这里,你放心便是。虽说国造肥皂不便宜,但不蒸馒头争口气,咱们还是要接着造,要想办法让家家户户都用上咱们国产的肥皂。” “可这亏损……” “就当先交学费,把生产的套路弄熟,等将来口碱一到,成本降低后利润还不是滚滚而来。”沈麒昌大笑,“有了火柴厂打底,这点小钱咱亏得起……” 三个月后,第一批利用天然碱纯化、苛化的烧碱终于试制成功,太平肥皂厂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生财之道…… 【第029章】 化解暗流 在等待口碱到来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各项实业并没有停下各自发展的脚步,日渐兴旺。这当中的繁荣程度,尤以沈家煤矿为最。自从各项设备调试到位,工人熟悉新法开采后,煤矿产量更见上升,日均产量已经突破30吨。几乎等于周围各矿的总和,每日里,只见各处拉煤的络绎不绝,甚至还因为煤矿附近日渐高涨的人气而自发形成了一个集市。 沈麒昌是发了大财,但周围的矿主便倒了大霉,不仅产量只有一个零头,在售价上更是提不起来,越到后来,由于售价的降低,其余各矿之煤已经基本无人问津,甚至于底下的矿工都因为沈家煤矿待遇更好,劳动强度更低而成群结队地前来投奔,苦苦哀求管事的谢春秋收留。 虽然谢春秋对此感觉极好,但沈麒昌敏锐地感到了危机。这些方圆数十里的矿主,虽然规模有大有小,但基本上都是各镇的头面人物,虽然大多数产业不比他沈麒昌,但也有几个与他相当甚至隐约还在其上的。中国人爱犯红眼病,穷人见有人致富要防病,富人间有人更富更要犯病。沈麒昌这一年多来的风生水起渐渐地名动四里,说好听的叫威震四方,说难听的便是众矢之的。 而在李风成一节上,外界对沈麒昌的歧见便更多。很多不明真相的绅商误信传言,认为李、沈之间原有过节,沈麒昌为压倒李风成而不惜“勾结”遇罗义军,嗣后完全吞并了李家产业。全然不顾秦时竹等人打倒李风成在先,沈、秦等人商办团练在后的事实。由于沈麒昌手中掌握着强大的团练而且还有“虽远必诛”的口号,这些地方豪强明着不敢怎么样,暗地里却一直寻思如何下手,甚至于也有几个串联起来,打算仿效沈麒昌的办法。但没了新式实业作依托,这种团练注定是兴办不起来的,让这些爱财如命的绅商从自己的收入中拿出钱来办团练比挖他们的心头肉还痛。 新民厅方面的廖彭也听到了各种各样的传言,但一来沈麒昌与他有旧,而且最近孝敬地“火热”,他根本无意过问,二来太平团练在剿灭海沙子之后威名远扬,不要说新民厅没有弹压的实力,便是周围各府的兵力都捉襟见肘,若是触动了底线,团练杀将进来就是万劫不复的结果。因此虽然屡屡有人借机生事,但廖彭都不为所动,反而通过各种渠道及时向沈麒昌传递。 当沈麒昌将这层顾虑向秦时竹说明之后,后者稍微思考后便道:“先生,您所虑者固是因由,但原因却不在这里。” “复生,你说,你说。” “根本原因还是挡了彼等的财路,例如煤矿一节,外界现在唯知有沈矿而不知有其他,岂不是等于其余各矿纯粹摆设?” “我固知此,但如何才能破解?”沈麒昌犹豫了一下,“我倒不是怕这些人,而是考虑到大局,能少一个下绊子好一个,否则难免多事。” “办法也不是没有,就如我们允许镇上各家入股经营一般,同样由先生出面将各矿接收过来。” “可是,这矿委实也太多了些吧,接谁不接谁又是一番难堪,再说为商之道宜逐口吞噬,不应蛇吞大象,一口吃不成胖子撑了自己反受其害……”沈麒昌停住了口,他发现秦时竹一直在微笑。 “先生是不是担心如果各矿都采用新法采煤,每日里产量大增,多出的煤卖给谁去?” 沈麒昌暗暗喝彩,不愧是秦时竹,一点就透。 “先生过虑了,眼下产量不是太高而是太少,不要说这些小矿一一改造需要时间,就是明天全部如沈矿一般产量,在我们看来也不算太多。”同坐的何峰笑道,“我已实地勘测过了,太平镇往西20里处附近有大量的白云石、苦土质石灰岩、硅石等,是开窑烧砖和做玻璃的好原料,这些实业一旦兴办起来都需要大量的煤,依目前采煤量看,恐怕不敷使用,急需扩张。原本我还打算在矿上再开两个巷道,但明显没有改造旧矿来得方便。” 沈麒昌皱起眉头:“砖窑制砖自然是不错,可造出来的砖卖给谁去?老百姓造房子是用不起太多砖的,单靠地主绅商也不足以支持砖窑的规模,官府亦没有大兴土木的说法,这砖窑的前景,恐怕?” 何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还没建成先生就惦记着买卖了?依我说,这砖窑的砖恐怕将来我们自己用都不够。” “都不够?”沈麒昌以为听岔了,惊讶地合不拢嘴。 “不错。我举例说说先生就明白了。首先是团练的营房,目前团丁们大都居住在各处民宅中,民、兵混居不方便不说,分布还特别分散,倘若修建好营房集中居住则最好不过;其次是各项实业的厂房,目前所利用者大都都是民房,高度、宽度都嫌局促,更有甚者将来众多产业对防火有特别要求,非用砖不可;再次是工人的居所,随着产业逐渐兴旺,各地汇聚过来的工人日渐增多,这拖家带口的居住繁难,如果我们能按照统一规划修建好工人住房,则最方便不过;还有团练一批头目大都尚未成家,将来也许建造新房……所以砖窑烧制之砖绝对不愁销路。” 给团练建营房、给头目建新房、给产业建厂房都是沈麒昌能够理解且接受的,他唯一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给工人造新房,这不是增加成本,自己给自己下套子么?想了好一会,他还是没有考虑清楚其中关键,只好踌躇着问:“贤侄,其他老夫都赞同,只是为什么要费大价钱给工人修房子?我不是说工人便不该修房子,而是问为什么要我给他们修房子,而且还要用砖房?”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得问……”何峰的下巴朝秦时竹一努,后者便接过话茬问:“沈先生以为,现在百姓是愿意做工还是愿意种田?” “倘若种田能够维持生计,谁愿意做工?” “如果做工的住砖房,种田的住草房,那……” “那自然愿意做工的人就多。” “我再问先生一句,老百姓到底是富好还是穷好?” “自然是富好!”沈麒昌斩钉截铁,“沈某不是圣人,但一直以为民富国强是我等孜孜以求的。某家虽然家境富裕,但我不像别的绅商一般,见不得老百姓发达,老百姓若是富了,这天下便要太平的多。” 秦时竹笑了:“这便是我主张给工人造房子的用意所在。如果做工远比种田好,那么老百姓会自觉自愿地投奔做工,而不至于以赚到两钱就想回乡买点土地做农民;另外,老百姓有了钱以后就要花钱,住了砖房他就想要吃机制面粉、想用安全火柴、想用肥皂洗濯,老百姓如果个个穷得叮当响,谁有钱来买先生的产品,不造反吃大户都是万幸了……一句话,老百姓越有钱,先生便越能赚钱!” “妙啊,这番高论虽然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来却着实有道理,不愧是复生啊。” 实事求是地说,秦时竹的这番言论还略微超前了些,在他原先时空的社会中,由于房地产不恰当的发展,民众在住房上的开支隐然压倒了其余所有的一切,造成了内需乏力,社会消费停滞不前,但在20世纪初的中国,这种替代效应还不是非常明显。但既然沈麒昌已经被说服了,也就犯不着在探讨社会经济学。 “砖窑的事已基本安排妥当,最近就准备动工。”因为有绝对的技术和设备底子,何峰开始便不打算搞普通窑和串窑,而是直接上最好的“豪夫曼”转盘窑。为此已添购的制坯机和粉碎机到时能用来生产耐火砖和红砖,等这个项目搞成了,他还要再接着上石灰窑。但是,无论哪一个窑都对煤炭有大量需求,故而建议沈麒昌不必多虑,尽管全部吃过来经营便是。 经过这一番考虑,接收一事便提上了沈麒昌的议事日程。他通过各种渠道散发讯息,吸引附近矿主以矿井作为股本附股,他每年按照原有的利润支付120%的固定股息。这些矿主本来正愁土法采煤产量低、销路不畅,现在一听不但能保证收益而且还有20%的溢价,无不乐得坐享其成。原来的颇有微辞变成了对沈麒昌“有财大家发”精神的“高度赞赏”,一股涌动着的暗流亦在无形中化解,经此一役,沈麒昌已俨然跃居新民绅商之首…… 【第030章】 轻便铁路 在沈家煤矿吸收合并其余小矿改组成新的“太平煤矿”后,日产量逐步上升,但新的问题亦逐渐暴露——运输! 在前机械化时代,交通工具的最高境界便是畜力车,东北通用马或者骡子拉曳的架子车。但最好的架子车驮载能力都只2000千余斤,而且还不能连轴转,一方面是越来越大的运输需要,另一方面是越来越紧缺的运输能力,让人感受到了一种焦躁。 日后扩大实业规模,不光是运煤有需求,到时出产的各色砖块亦是笨重货色,再靠架子车绝难支撑,而且即便畜力车可以招揽,道路的承运能力也有极限,再多的架子车在不宽敞的道路面前也只能形成堵塞。到了此时,何峰等对“要想富先修路”的至理名言深信不疑,修路势在必行已是共识,但怎么修,修什么路却是问题。 陆上修路,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铁路,要么马路。但沈麒昌经过利弊分析,认为两种均不适合。” “不错,朝廷确已颁下圣旨,允许由地方士绅合办铁路。老夫也找了有关人士打听,但个个都说造价颇高,别的不说,光是这关内外铁路修建每一里大约就要近万两银子,这其中俄国人给的地价和枕木价还格外低廉。”关内外铁路是英国主持修筑起来的,凭借着帝国主义的刺刀,修路所占用的土地无论良贱都是以极低的价格收揽的,铁路所需的枕木也是从附近山上砍伐的,亦不曾给过官价。即便这样还要万两银子一里,倘若实打实修筑起来,没有15000两根本搞不定。沈麒昌最近的手笔却是很大,但面对一下子要投入上百万两且看不到即期效益的投资也不禁却步。 “马路一节也不划算,以连通关内外的官道为例,宽不过2丈余,仍是泥路,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灰,到处坑坑洼洼,驮载重物的架子车根本走不快,非用宽厚石板铺路价才见其利。倘若铺石板路,虽然单从造价上看要比铁路廉价,但各种石料先要从远处采来,别的不说,光为了运输这石料便要预先修一条路,经年累月,没有十年之功根本收不到成效。” “十年不行,缓不济急!”秦时竹急了。 “路……不修……不行……”几个德国技师卷着舌头说道,“机器……机器……重……用马……拉……拉不动……” 这倒又是一个问题,如果要继续扩大煤矿规模,就必须动用大型设备,而这些设备许多重量都超过了1吨,没有适宜的运输条件就只能干瞪眼着急。 “有了!”一直在旁苦思冥想的何峰忽然一拍大腿,激动地站立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从没看见何峰有这么激动的架势,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夏海强捂着胸口装怪道,“老何,你不要吓人好不好,吓出心脏病我要找你赔医药费的……” 何峰自顾自搓着手道:“沈先生所言一点也没错,正儿八经造铁路确实耗资巨大。但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只是稍加变通就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提个主意,叫做轻便铁路。” “轻便铁路?怎么个轻便法?” “第一,轨道仍旧仿造正规铁路一般用两根铁轨,但材料并不需象真正的铁路所需的那样粗壮,这样就降低了造价;第二,轨距可缩小到3尺;第三,拉货时也不用火车头……” “不用火车头?” “可以用马拉。”何峰兴奋地说道,“这便是轻便铁路结合马路与铁路各自优点之处。用马拉首先便是省事,免得我们还要招募火车司机;其次,由于货物自重不大,每次拉货只用四、五节车厢,也没有火车头这个累赘,对地面来说完全可以承受,毋庸铺大量枕木,只要在地势绵软之处用石板或石子垫底即可;第三,目前现成所雇的架子车都可以在轻便铁路上跑,人手都是现成的。” “好!”沈麒昌略一盘算,高兴地说道,“如此一来,费用可大大减少。” “最关键的是,时间可大大节约。” 秦时竹提醒道:“还得要请沈先生出面疏通,免得愚民生事。虽然这简易铁路所经之处有不少是沈家的产业,但毕竟大多数都是他人农宅和田地,而新民官府的态度也是个……” “此事包在老夫身上。这一来有朝廷的上谕,咱们算是遵令行事,他人不会明目张胆地阻挠;二来咱们不用火车头而是用马拉,这什么震动祖坟、破坏风水的事也牵扯不上,地方官断无反对之理;三来咱们只要照价给钱,并且招募这些百姓修路,发给工钱,凭沈某的老脸,多半可行。” 何峰虽然想出了修筑简便铁路的办法,但行不行毕竟还要靠事实说话。为了稳妥起见,他先试验性地铺设1里轻便铁路,一试之后发现完全可行。由于采用了铁轨、专用铁轮和车厢,运输时摩擦系数远远小于架子车泥地驮载之时。同样的马在拉架子车时2000余斤便显得有些费劲,但到了试验线路上拖曳近4000斤的货物仍显得绰绰有余,速度亦有加快。证明这一创意完全可行。 经过实地勘测,太平煤矿距离最近的京奉线车站大约90里,距离镇上约75里,整条线路呈现“v”字型结构。为了便于往返调度,每一条线路都设计成铺设往返两道铁轨的模样。经过测算,包括人工、物料、地价等所有费用投入加在一起不过12万两之数,完全在财力可承担的范围之内。 按照何峰的设想,通过每次载货量控制在2吨以内、每隔5分钟便发车的密集运输法,一天可以发120至160趟车,单条线路峰值运载量可达300吨每日,完全能满足要求。而且,通过两头同时修建的法子,建设进程还能缩短一半工程。更重要的是,由于与关内外铁路实现了衔接,等于太平镇所产物资可以直接通过铁路运输到关内外各地,充分保证了销路。整个太平镇的产业,犹如一个打通了任督两脉的武侠高手,可充分展示其威力。 在震耳欲聋的锣鼓与鞭炮声中,太平轻便铁路举行了隆重的开工仪式…… 【第031章】 接受招抚 1902年9月5日(农历八月初四),营官李洪亮、督辕差遣委员赵玉厅奉盛京将军增祺之令,前往新民府(8月间新民厅改设新民府)属地查看团勇情况,“相机招抚”,得到消息的沈麒昌、秦时竹等人已早早在镇外等候。 老远便望见一队差兵逶迤而来,队伍七拐八弯,毫无半点行军模样,差兵也个个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活像被晒焉了禾苗,与之相比,沈、秦背后的团练兵丁队列整齐、衣冠齐整,威武风范一望便知。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便是团练兵丁亦不由升起一股自豪之情。秦、沈诸人交换眼色,对这等官兵货色亦有了新的认识。 轻视归轻视,礼节上却是分外客气,望着骑马者逐渐临近,沈麒昌已赶紧上前拱手相请:“太平团练沈麒昌恭迎两位大人!” “终于到了,这鬼天气,这么热!”两人一边慢腾腾地下马,一边朝后吆喝,“弟兄们,到啦,大家歇会……” 后面的差兵原本已经够乱了,一听“歇会”的命令,更是不顾场合,或坐或蹲,瞧着模样,不像是队伍开进,倒像是老农赶集。 众人暗暗发笑,嘴上却愈发恭敬:“各位兄弟远道而来,辛苦啦,快请镇上坐。” “走不动啦……歇会!”两位差官还未言语,身后头目模样已经嚷嚷起来,说什么也不肯挪动半分,场面顿时就僵在那里。 沈麒昌是见惯了场面之人,对此早有预备,命人拿出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绸,一望下面便是排列整齐的光洋,满脸堆笑地说:“各位兄弟辛苦了,这点意思不成敬意,请诸位到了镇上买碗凉茶喝,也好一洗暑气。” 头目口里说着“过意不去”,手却老早把木盘捏得牢牢不放,眼光在红绸上面扫来扫去,像是要洞穿一般。秦时竹斜眼瞥去,李、赵二人脸上微微有些笑意,心里自然是更加鄙夷。 “弟兄们,托沈老爷的福,我们去镇上喝茶去……”这一声吆喝过后,那盘光洋的魅力尽显,原本东倒西歪的差兵两眼都放出光芒来,哪里还有半点“疲惫”的模样? “沈先生,这日头怎么这么毒啊?” “唉呦……瞧我这记性,赶紧带两位大人去敝舍避避暑。” “那就有劳沈先生带路了。”两人一边走一边拿绢帕拭汗,沈麒昌一瞧便觉得不像是正经货色,倒像是哪个窑姐相赠之物,鄙夷之心又多了一分。 到的沈府,酒宴早已按沈麒昌的要求准备得当,既隆重又丰盛。 “李大人、赵大人,这次为招抚我等之事,大驾光临,实乃秦某三生有幸,来来来,我敬两位一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时机成熟,秦时竹端起了酒杯。 “原来你就是那个擒马三爷、破海沙子的秦副使,失敬!失敬!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两位大人过奖,受了招抚之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秦贤弟将来必成大器。”李洪亮口不应心地应景虚应,一旁的赵玉厅眼睛骨碌碌直转,上下打量着秦时竹。 看他这副模样,沈麒昌暗暗好笑,八成是等着自己孝敬,连忙喊:“来人啊,把我给两位大人备的中秋礼物送上来。”话音刚落,便有人直接端了托盘上来,每人一个信封和一堆烟土,看到这么大一堆烟土,俩人眼都直了。 秦时竹会意,亲手把信封递上,嘴里直说:“眼看中秋节即日来到,本该亲去两位大人府上拜见的,实在是脱不开身,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见谅!” “沈先生、秦副使客气啦!好说,好说,象太平团练这般忠心报国、保境安民的义勇,我们一定是要招安的。”看到一百两烟土和信封中的一千两银票,两人说话口气瞬间变得熟络起来,赵玉厅还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凡事都包在我身上,必定不让两位失望!” “下午还有劳两位大人查看部队,清点人数!” “不必了,不必了,你直接报个数,我们回去直接禀报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大礼面前,一切关节都已打通,何况天气燥热,两人也不愿遭这罪受。 “如此政以贿成,大清安得不腐?”沈麒昌咬牙切齿,秦时竹只是微笑不语,大清果然是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待两人视察完别处回新民向廖彭禀报时,特别强调了太平团练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满腔报国热情,归顺之心“甚为殷诚”。这廖彭也是受过好处的,自然心知肚明,立即叫师爷上文禀报。 9月20日,增祺接到了廖彭的公文:府属太平镇练勇秦时竹等情殷投诚,业经卑职禀请派员收抚,一切遵循在案。兹据核实,绅士沈麒昌等亦来署谒见,以秦时竹等本年春间经府安抚后,在太平镇训练团丁,行地方保安,不曾扰民,亦且佐近籍以安堵,前者更能击杀巨盗海沙子……际此群盗扰攘,转恳将其练勇一千两百余人尽行收抚,仰体我宪台化莠为良,绥靖地方一片苦心…… 增祺本有招安之意,看了报告之后大喜,再加上赵玉厅回来后添油加醋叙述所见,更是满意,便于10月5日据禀札饬新民府:“该头目等既然情殷投诚,未便阻其自新,饬即认真查点,择其精壮者准留一千名,其饷仍由当地筹措。”并批:“秦时竹等既能悔罪归诚,该绅商复能筹捐充饷,均属深明大义,殊堪嘉尚,准如所议办理。” 11月9日,新任新民府知府增韫来到了秦时竹部队的驻地“按名点验,编成队伍”。 陆尚荣特意安排了简单的阅兵式:“一二一!一二一!”,看着队伍整齐的步伐,增韫不住点头。在走过台前的时候,陆尚荣突然喊:“向左看!”自己行了军礼。听到口令,本来是抗在肩上的步枪齐刷刷卸下,端在手里,刺刀尖直指前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所有的眼光都看着增韫,脚下踢着齐整的正步,直到“向前看”的口令才又恢复正常。 大清官员无人看过这后来的阅兵式,增韫心里本有些害怕,不明白他们要搞什么,生怕对己不利,后来明白这是对自己表示尊敬旋即又高兴了起来,在呈报增祺时又加了句:“属下观该众行军,步伐十分齐整,尤其阅兵之时,心无旁骛,军容严整,即便朝廷新练之陆军亦不过如此,足见其统领秦时竹等颇善带兵,能堪大用。” 阅兵完毕,增韫发表讲话:“我奉朝廷旨意和将军之命,前来招抚尔等。承蒙宪恩,从今往后,尔等就是官兵而不再是练勇了,希望你们能为朝廷效力,为百姓除害。今后要一切服从军纪,勇往直前,立功者赏,犯法者死!” “秦时竹!”增韫在台上点名。 “在!” “特命你为新民府巡警右营总巡,兼一营管带。”说完旁边人递上一个托盘,增韫将木质钤记递交给他。 “谢大人!” “陆尚荣!” “在!” “特命你为新民府巡警右二营管带,平时听右营总巡节制!” “谢大人!” 接着,周羽被任命为一营帮办(副营长),夏海强是二营帮办,杜金德、齐恩远、焦济世、田伯雄等都分任各营马步哨长。太平团练的一千多人,除一千人被改编为巡警营以外,其余仍留了下来编入家丁,由马瑞风带领,实际上成了掌握在秦时竹手中的一支后备力量,担负保卫沈家大宅和各处产业的任务。 当然,所谓的“新民府巡警”依然只是归新民府节制的地方武装,尚不属于国家正式军队,粮饷还是要靠自己筹措的,沈麒昌则顺利地争取到了“新办实业暂不纳税,补充团练粮饷”的优惠政策。 几乎在同一个月,张作霖、任朝武、金寿山、陈树森等均接受了招抚,各路“匪首”在新民府聚头,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场激烈不已的碰撞…… 【第001章】 新婚之夜 就任新民府巡警右营总巡之后,除了何峰依旧还留在太平镇主持产业外,秦时竹等人悉数搬至新民府驻地,连日来寻找营房、安顿官兵、会晤当地头面人物,忙得不可开交,十几天后才抽空前往沈家。甫一见沈麒昌的面便赶紧作揖致歉:“近日诸般繁忙,万事头绪亟待打理,还请先生恕罪!” “无妨,无妨。好男儿志在四方,现在正是你大展拳脚之时,安得不忙?”沈麒昌为人豁达,并不斤斤计较,“便是老夫这些年也没有忙得如此不可开交,又要修路、又要办厂,今天方才抽空在家歇息一会。好在一切终于走上正轨,估计年内大有起色,总算不辱使命。” “您是越发年轻了。” 沈麒昌正色道:“复生,忙归忙,有件大事不能耽误。” “是,是,您说的是。我今儿来,就是为了成亲一事,还望您恩准。”说着恭恭敬敬递上一轴宣纸,“小子不才,送诗一首与小姐,忝为聘礼!沈先生,您是知道的,我是穷小子,又是孤儿,无甚钱财。团练那有点钱也是公款,不能擅自动用,一切万望海涵!” 沈麒昌接过纸一看,原来是一首《虞美人》: 虞美人·枕上 堆来枕上愁何状, 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总难明, 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晓来百念都灰尽, 剩有倩人影。 一钩残月向西流, 对此不付真心也无由。 “好好,蓉儿最喜欢这个了。”沈麒昌捻着胡须笑道,“多少富豪人家、官宦子弟前来提亲,蓉儿都没答应,唯独看上你的才华。老夫也不稀罕金银珠宝,只是爱你的为人啊!” “先生厚爱,时竹感激涕零。” “当然,钱财也是重要的,你看看这个,算是蓉儿的嫁妆,你可满意?” 秦时竹接过一看,上面分明写着:“去年以来所有新办产业之股份,即日起移至沈蓉名下,过门之后移交其夫……”另外还有白银3万两,珠宝首饰一批相赠。 “太多了!晚生惶恐,我与小姐结为秦晋之好,非为贪图钱财,实是出于爱慕!”看见这么多,秦时竹也吓了一跳,别的不说,光是沈麒昌在新式产业上的投入便不下30万元,若按照股权溢价考虑,便是40万元都是抢手的香饽饽。 “复生啊,你就不必推辞了。我知道你不是爱财之人,不然你们兄弟也不会散财兴办团练。我琢磨着,你志向远大,他日用钱财的时机必多,这点只是算是最基本之物。何况,老夫也今年已四十有五,膝下又只蓉儿一个,将来所有产业都还指望着你发扬光大呢!” “先生厚恩,小子……小子……” 沈麒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结婚的新房我已给你准备好了,就在新民府东关处,所有一应家具、用品、佣人亦也准备妥当。太平镇想来你也不会多呆,便不给你预备宅子了,你的兄弟几个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挤在一起居住也不像话,他们的宅子我也物色了几间,倘若中意,便可购置。这样的安排你看这样成不成?倘若不行,咱们还可从长计议。” 秦时竹连忙摆手:“先生一应安排,无不周到细致、体贴入里,时竹感激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拢俊?p>  “那便好,那便好。” “先生,时竹斗胆,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将来便是一家人,还有什么话不能讲?”沈麒昌有些不悦。 “时竹兄妹几个,虽然从小情同手足,但毕竟都是异姓,人情世故并不可废。何况,亲兄弟还需明算账,先生给时竹留的这份产业,除了银子之外,何峰的本事、其余几位的看护都功不可没,时竹无法独自占为己有而薄了众兄弟的一片赤诚……因此,因此……可能对他们也要有所表示。” 沈麒昌一听,半天没说话,自顾自站起身子踱步。 秦时竹心想坏了:这还没成亲呢,老丈人会不会认为他吃里扒外? “复生,你说得对!说得对!”沈麒昌忽然站定转身,“见巨资而不忘兄弟情谊,大事可成,你将来的前途,远不止这些!分多少,怎么分,全由你作主,沈某完全接受!不过,倘若再兴建新的实业,沈某和你们的股份也要分开,免得一团糊涂账,大家伤了和气!” “多谢先生!”秦时竹深深一揖——沈麒昌不愧是开明士绅,这份胸襟着实了不得。 “你方才叫我什么?”沈麒昌故意板起脸,装不高兴。 “是!是!小婿多谢岳父大人!”秦时竹马上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马上改口。 “哈哈,有你这个好女婿,我心里就踏实了。我已多方打听,十一月二十六(1902年12月25日)是黄道吉日,最宜婚嫁!我就这么个女儿,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一切听凭岳父大人吩咐!” 太平镇第一家庭嫁女自然是热闹非凡,各路亲戚、朋友、地方官员、镇上所有住户、巡防营所有士兵还有厂矿工人都参加了婚礼,足足摆了近五百桌。这一天可把秦时竹累的够呛,喝了不少酒,吐了好几回。临近午夜,闹洞房的人才逐渐散去,小两口才终于有机会独处。 揭开红头盖,望着被红烛映红了脸庞的沈蓉,秦时竹说:“蓉儿,你今天真漂亮!” “又来了,又不是头一回见到我!” “古人都说人生三大喜,今天就是洞房花烛夜,娘子自然格外漂亮了。” “油腔滑调,没一句正经。”虽然嘴上这么说,沈蓉心里早乐开了花,“不早了,咱们该歇息了。” 崭新的绣花被里,秦时竹紧紧地搂着沈蓉,沈蓉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一副小鸟依人状。 “蓉儿啊,其实我第一回见你之时就喜欢上你了,那时还朝你多看了两眼……” “记得,那次啊你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一副色迷迷的样子,简直没气着我,我当时就决定一定要让你难堪!”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难怪当时要找我讨教诗词! “后来土匪来打我家,你半夜跑来报信,我吓得半死,你安慰我说别怕,还给我擦眼泪,说你会安全回来的……你倒是走得飞快,你知不知道,你走后,我整颗心全系在你那了,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后来,后来……” 看到怀里羞涩的美娇娘,秦时竹紧紧抱着她:“蓉儿,以后我永远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嗯,我信。我爹也这么说。后来他老念叨着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就好了,还说要我嫁给你……” “所以才叫郭先生来提亲的吧!” “就是,你这个死人,也不来和我爹说,害得我爹还要反过来提亲,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一个穷小子,没权没势,怎敢让大小姐下嫁?这不,你看连聘礼也送不起,只送了你一首诗。” “我总觉得,这世间就数你最怪,哪有送诗做聘礼的呀。幸好我爹不是贪财的人,我也不是那些势利女子,这才让你得逞的。不过你这买卖做得值啊,两首诗就把我骗过门了!”沈蓉撒娇似地捶着秦时竹的胸膛 “蓉儿,你后悔啦,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才不呢?以前每年都有人上门提亲的,都是草包一个,偶尔有个别做的出来,也是平仄不调、韵律不合,哪有你做的好。这首《虞美人》虽说气魄不如之前的《念奴娇》豪迈,但也写了真情实意,你不会只是逗我开心啊?” “哪里,哪里,我经常想蓉儿的,只是事情太多,没空陪你,不过现在好了,有空就可以陪你下棋、读书。” “男儿志在四方,下棋只是小道,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是,夫人教训的是!” 沈蓉“扑哧”一声就笑了,“你呀,又拿鸡毛当令箭!” “蓉儿,我困了,咱们睡吧,我帮你宽衣好不好?”秦时竹嬉皮笑脸地伸出了手。 “啪”手被打了一下,“我还有三个条件呢,答应了你才能碰我!”沈蓉一脸认真的说。 “还约法三章啊,快说快说,看我能不能做到!”秦时竹早已心神荡漾,无奈这丫头还这么多道道。 “这第一呢,要对我好,要孝敬我爹娘;第二呢,要只喜欢我一个,不许纳妾;第三呢,要准我学那些西洋学问,让我长长见识,有什么大事呢也要告诉我,不过不会干涉你的决定。这三个条件如何呀,能不能答应?” “答应倒是不难,只不过要告诉我原因!” “第一个嘛总不用解释了吧,对我好和孝敬岳父母是天经地义的;这第二呢,主要是我偏心,我不许你喜欢别的女人,只许喜欢我一个。你看我爹都没娶妾,只有我娘一个,连我娘劝他纳偏房,他都没答应呢。” “这倒怪了,哪有你娘劝,你爹拒绝的道理,这好像不合常理吧。” “主要是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家里又有点产业,我娘怕断了香火,没人继承祖业,就劝我爹再娶一个,可我爹怎么也没答应。” “所以你的婚事就拖到现在,你爹也想找个好女婿能把家业发扬光大啊!” “这倒没错,很多人提亲呢,一方面是我看不上,另一方面我爹也看不上,他怕这些人是败家子,更怕他们都是纨绔子弟,以后对我不好,左挑右选始终没个中意的。” “后来就挑中我了?”秦时竹打趣道。 “给你捡了个便宜。”沈蓉撅起小嘴说:“不然我这个年纪早出阁了,何必等到现在,这也是天定姻缘吧。” “那是,不然我可要怪月下老人了!” “不过,如果我也不能生儿子的话,”沈蓉咬了一下嘴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也同意你纳妾,我娘的那点肚量我还是有的。不过到时再娶,一定要我点头,为你把关的。能做到吗?” “傻蓉儿,你爹做得到,我当然也做得到。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情况,都不纳妾,一生只喜欢你一个。” “真的吗?” “要不要我发誓?”秦时竹举起了手,口里说:“我要是违背誓言,甘愿五雷轰顶,不……”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沈蓉的小手捂住了:“好啦,我相信你,你也不用发誓!我要是对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我就不会同意嫁给你了。” “那说说第三个吧!” “我听说郭静妹妹跟何大哥学算术、几何、格致还有洋话,挺新鲜的,特别是她还摆弄那些个圆规、直尺画图,比画画有趣多了,弄得我也心痒痒,也想跟着学,这你得答应我。” “这是好事啊,我当然不会反对,你有空就跟郭静一起学好了。那些个绘图工具我让老何再给你弄一套。” “真的?!”沈蓉眼睛放出了闪亮的光芒:“我还听说,她的洋话说得也很不错了,已能和那几个帮我们干活的洋人说上几句了,你不是也会嘛,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是不是水平不如何大哥啊?” “这个怎么说呢,洋话分很多种的,我会两门洋话,一门是英吉利语,一门是法兰西语,这前一门和老何懂的是一样的,还有一门不一样,他懂的是德意志语。而这几个洋人只懂德意志语,所以我当然和他们说不通。不过说到洋话,葛洪义最好,他能说三门。” “这么多种啊,我还以为洋人说的都一样呢?那我就跟你学吧,学一门就够了,你有空就教我!” “好,只是我不明白你学这个干什么呢?” “我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你是要做大事的,到时我多少也能帮你一点忙!” “真是我的好老婆。”秦时竹大为感动,这不是现成的秘书嘛。 “有什么大事我希望你别瞒着我,不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夫贵才能妻荣嘛!” “好,我都答应你。”秦时竹向怀里的她吻去,沈蓉羞涩的闭上了双眼…… 【第002章】 初遇枭雄 接受招安的团练无疑兑现了秦时竹原本宣扬的“谋个好出身”的承诺,手下士气进一步高涨,秦时竹也借机灌输“跟着秦总巡绝不会吃亏”的思想,因为他明白在眼下还只能用“知遇之恩”而不能用“主义”来拉拢人。 在军饷上,右路巡防营的军饷差不多是普通绿营的两倍,而且从不克扣拖欠,对朴实的农民来说这是最大的恩情;在管理上,他要求各级军官在训练中严格要求,但在生活上要对对属下嘘寒问暖、关心家庭,这番温情攻势更让不少人感激涕零;在作风上,秦时竹等人一贯坚持赏罚分明、量才录用的原则,更让众人对他死心塌地。在秦时竹眼里,军权在握、军心可用是最重要之事,“枪杆子里出政权”的法则凌驾于其他一切因素之上。 秦时竹认为,大清朝之所以在军事上衰弱不堪,就是因为绿营和八旗腐朽孱弱,好不容易在“同光中兴”大展身手的湘、淮军也很快堕落,甲午一战,全国居然无可战之兵,新成立的海军更是全军覆没,这才促使朝廷痛下决心编练新军,于是才有了小站系的出现,才形成了日后的北洋系。 可新军从编练的第一天起,其权力就牢牢掌握在袁世凯手中,官兵只知有袁宫保而不知有大清朝,战斗力虽强但只能为他一人所用。秦时竹自然也要同理对待,可用什么维系部属忠心呢?用马列主义肯定不行,士兵们没有这个觉悟;用民族、革命大义相号召也不现实,估计没等自己壮大就被官府一锅端了;想来想去,只有对他个人的忠心最为可靠,再加上秦时竹推行文化补习中大力宣扬的爱民、爱国思想,让他在潜移默化中树立了不可动摇的威望。 想到补习,他就要笑,目前没有哪支部队象他这样学文化的,这是他的法宝之一;他的另一个法宝就是虚报人数,别人虚报是为了吃军饷,营里的人数拼命往下压,他是拼命往里加人。每个营的满员定额是500,但他在达到600之后还“缺额”叫得震天响,反正军饷全靠自筹,新式产业为之提供了丰厚的财源。新人被巡警营收下后通常首先送回太平镇由马瑞风训练,平时看守产业,等时机成熟后方可正式入编。 “报告,有两人来投奔,请问如何处理?” “海强,你看着办就是了,要是身体合格、家室清白就可收下,不用事事请示。” “这两个人不比别人,说原先是张作霖部下,现在来投奔咱们,干系重大,我不敢擅自作主,免得以后又吃军棍。” 望着嬉皮笑脸的夏海强,秦时竹笑道:“海强呀海强,军棍的事当作一次教训就行啦,用不着天天挂在嘴上。让他们进来,我好好问问。” 进来二人“扑通”一下便跪地不起了,口里急切地说:“恳请秦总巡收留我们!” 经询问,俩人一叫王大牛,一叫崔铁蛋,原先都是张作霖手下,又讲张作霖自从受招抚后招人不少,虽被封帮办却筹不到足够军饷,手下士兵已是三月没关饷了。俩人听说秦时竹这边招兵买马而且待遇优厚,特意前来投奔。 还没说完,秦时竹心中已拿定主意——这等见钱眼开之徒万万收不得。于是便说:“秦某与雨亭同府为官,虽然急需兵员,抢他手下弟兄却是不妥。这样吧,你们这两月的饷我发,明后天我亲自去拜访他,顺便送你俩回去。” 深知张作霖脾气的俩人仿佛已看到自己回去后的惨淡前景,当下伏地哀求:“大人,收下我们吧,我们愿意跟着你干啊……大人!” “秦大人已经说了,你们哀嚎什么?”夏海强当下命人将二人带下去暂管。 新民街驻防的营帐里,张作霖焦躁地踱来踱去,嘴里还骂着:“妈拉个巴子,又跑了两个,这些混蛋跑哪去了。” “大哥,这些王八羔子八成因为咱们没发饷,跑了。”说话的是张景惠,论年纪他要大于张作霖,但现在张作霖做了头,按“胡子”的规矩,自然要反过来叫张作霖老大。 “大哥,听说秦时竹也在招兵买马,他给的饷高,又能按时发放,这几个小子莫不是跑那去了?”边上的汤玉麟斟酌着分析。 “奶奶个熊,敢抢我们的人。明天带些弟兄去管他要回来,他要敢不答应,就对他不客气!”张作相已经按奈不住了。 “不可轻举妄动,你看我才封了个帮办,他一上来就是总巡,手里捏着俩巡警营,人比咱们多多了,而且又是咱们的人自己跑过去的,兴师问罪不是理由!”张作霖虽然极不甘心,但头脑十分清醒。 “那就这么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张作相不甘心,在一旁赌气甩马鞭。 “自然不能这么算了,不然以后底下都跑完了,我还不成了光杆司令?到底怎么办,得想个万全之策。” 张作霖陷入了沉思…… “大哥,新民府巡警右营总巡秦大人求见,已到营门口!” “来得正好,他手下带了多少人?”张作相急问。 “没多少人,倒是有辆车,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我们快去门口迎接!”张作霖转过头说,“老把哥,怎么说他官职比我们高,等会不得无理,看我眼色行事。” 出了门口,秦时竹先看见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穿着黑厚长袍,外罩一件翻毛滚衫,肩上斜挎一条飘着红缨的手枪,厚实的狗皮帽下,一张脸倒很清秀,哪像是“改邪归正”的胡匪,倒像是个秀才郎。随后又看见他身后跟着另外三人,秦时竹便猜想当头者就是历史上称为“东北王”的张作霖了,隔着老远便招呼道:“雨亭贤弟,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可否安好?” “托大人的福,卑职一切都好。”张作霖大吃一惊,他从未和眼前这位右路总巡交往过,对方却连自己的表字都知道,走到跟前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大人,小的迎接来迟,万望恕罪。” “客气了,客气了,倒是秦某不请自来,唐突了,唐突了。” “大人厚爱,卑职受宠若惊。”张作霖愈发恭敬,“只是卑职从未登门拜访,大人从何得知卑职表字?” “贤弟说笑了,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张作霖?当年你劫了增祺将军三姨太可是轰动辽西啊!我岂有不知之理?” 对面四人面面相觑,当时做得如此隐秘之事,居然让秦时竹知道了个底儿掉,看来厉害角色。 “外面风大,大人快请屋里坐!” “小的们,还不赶紧上茶。”这回连最愤愤不平的张作相也学乖了 “雨亭啊,以后不要叫我大人了,叫我复生便可。” “岂敢,岂敢!”张作霖连忙介绍几位手下,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三人齐行军礼:“见过大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专门给雨亭贤弟送两个人来。”秦时竹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说明了来意。 “扑通”一声,前面跪了两人,张作霖一看,正是从自己营里逃跑的那两个家伙嘛。 “这……”张作霖一时语塞,虽然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要装糊涂。 “张大人,我们错了,从今以后我们一心一意跟着你!”地上两人忙不迭地讨饶。 “秦大人,这两个混蛋给您添麻烦了,我一定好好惩戒,请恕卑职管教无方,让您见笑了。”张作霖感到脸上无光。 “雨亭,这也不能全怪他们,缺饷谁不难过,他们缺的饷我已补上。这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吧,传出去,军心不稳,而且会让弟兄们心寒,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那就按大人的意思办!”张作霖转过头,“你们两个混蛋还不谢过大人,要不是他为你们求情,我一定饶不了你们。” “谢秦大人!”两人总算逃过一劫。 “雨亭啊,你这么着可不是办法,要想办法稳定军心,不然下次还会有人逃跑!”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稳定军心,只是不瞒您说,目前手下人多饷缺,官府又不放饷,日子实在是难啊!”张作霖叹了口气。 “原来为此事烦恼,来,呈上来!”站在秦时竹后面的王云山就拿了一张单子出来,“雨亭啊,初次见面,略备了份薄礼,不成敬意!” 张作霖接过一看:银子2000两,粮草一批。 “大人,如此重礼,让卑职如何敢当?” “雨亭是不是嫌少?最近我也在招兵买马,手头也比较紧,这个只是先帮你救救急,等日后宽裕了,自然另有厚礼相送!” “大人厚礼,我高兴都来不及,岂敢嫌少?我和大人素昧平生,大人初次见面就相赠厚礼实在让作霖感激涕零啊!”张作霖言语哽咽,显然十分感动,便是方才面有不悦的众人,此刻也全部满脸堆笑了。 “贤弟不必见外,今后咱们山高水远,日子还长着呢!你也不要老是大人长、大人短的,听了多生分,就叫我复生好了!” “大人!”张作霖扑通一声跪下,“斗胆敢问大人贵庚?” 秦时竹连忙把他扶起,一问之下,秦时竹正好年长两岁。 “如蒙大人不嫌弃,卑职愿称大人一声兄长。” “好好好,雨亭贤弟!” “多谢复生兄雪中送炭!”…… 【第003章】 兄弟同心 回去时天色已晚,秦时竹刚回到驻地,却发现哥几个围着一件物事啧啧称奇。 “老何来了?今天带来啥宝贝?”受抚后,秦时竹等其余六人悉数搬至新民府,太平镇只能时不时回去转悠一圈,唯独何峰照料众多产业,依然常驻镇上,倒是偶尔会来城里转上一圈。 “当然是好东西。水泥!” “昨整的?”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砖窑兴办起来后,何峰马上便想到了水泥的妙用。砖窑附近盛产石灰、黏土,临近兼得石膏,各种原料都是现成的,除了搭建房屋稍微费点脑筋外,其余都十分趁手。厂里有直窑、旋窑各一座,配齐了虎口碾石机、烤料罐、原料圆长磨等一应之物,前次进口而来的德制1000马力二级卧式蒸汽引擎也派上了用场,三台拨柏葛锅炉提供的蒸汽构成了动力来源,通过用皮带传动总轴和各部机器,水泥厂便走上了正规,生产能力每日可达200桶(一桶约50公斤)。 “我已经试验过了,在不考虑运费的前提下,我们出产的水泥与进口货质量基本相当,价格却要便宜近一半。这次来,便是给你们送来搭建营房的材料,别的都可以马虎,军械库第一个不能马虎。” “老何想得周到。”秦时竹扫视了周围一番,除了夏海燕外,其余兄弟俱在,便悄声道,“晚上我家吃饭,有事商议。” “你不说我们也要去你家蹭饭……”夏海强第一个跳起来,只差没拍手叫好了。 酒足饭饱之后,六人组召开了碰头会。 秦时竹先将前往拜访张作霖的经过情形大致讲了一遍:“逃兵一事,用2000两银子和张作霖搞好了关系,算得上是划算买卖!” 葛洪义皱眉道:“东北王终非池中之物,还得早点提防,万不可让其养成气候。” “这是自然,所以才更要搞好关系,使其放松警惕。将来若有机会便可下手。”秦时竹叹息了一句,“人才难得,可惜世界观已经定型,我也无能为力。” “老大英明,一统江湖……” “别胡闹!”秦时竹制止了嬉皮笑脸的夏海强,接着道,“今日还有一件大事要和各位商量,蓉儿过门,沈家陪嫁了大批嫁妆,新办产业的股份已全部划至我名下。” “秦总是少奋斗了30年,我们兄弟几个的老泰山还不知道在哪里厮混呢?”葛洪义也不无调侃,引起了夏海强和陆尚荣两条光棍的共鸣。 “我有个考虑,拟将这些股份分成8份,大家人手一份……” “老大?”夏海强瞪圆了眼睛,“你不是开玩笑吧?你舍得?嫂子舍得?沈家舍得?” “同志们。”秦时竹已许久不用这个称呼了,众人听了,无不心中一凛,个个正襟危坐,便是淘气包也收敛了笑容,“我们因为命运安排来到了这个世界,逐步用我们的力量推动着历史的进程,我们个人的事业是与民族复兴大业联系在一起的,是‘复兴工程’在另一个时空的另一种继续……当然,我们也有各自的诉求,也有私人利益,甚至会因此产生矛盾。如果因这些矛盾影响了我们的团结,影响了复兴大业,我们就是中华民族的罪人……其他都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沟通交流,唯独钱这一事最不好办。我已经考虑了许久,这一年多来我们兴办了不少产业,固然是得益于沈家的资本投入,但归根到底是因为我们拥有超越了这个时代的见识。这种财富的产生,是我们在全体中国人民智慧成果基础上取得的,我秦时竹,包括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也不应该据为己有……” 每个人都在思考秦时竹的言语。 “当然,在现阶段,为了发展壮大我们的武装,我们将大部分财力都投入了军队建设,但在将来,这些产业还会扩大,所得利益会以我们想象不到的方式成倍增长。能不能抵制财富的诱惑,能不能继续拧成一股绳往前走是对我们更大的考验,所以,为了未雨绸缪,我先将每一份产业通过股份折算的方式划拨给大家,我们亲兄弟明算账,算完帐后更是亲兄弟。”秦时竹缓缓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希望在复兴大业成功以前,大家能把这份产业产出的每一滴成果都用于我们的事业,当然,会保证大家过上体面的生活,刻意去过苦行僧的日子毫无必要。” “我坚决拥护秦总的提议,坚决赞同秦总作为领导拿2份。”夏海强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众人,一共7人,秦时竹为什么要分成八份? “我提议何峰同志拿两份。因为这些产业都是他一手操办起来的,他为之付出了比我们更多的心血,完全应该拿双份。”秦时竹笑呵呵说道,“作为对技术人员的奖励,我们要拿出办法来。” “秦总……”何峰的眼眶湿润了,“革命分工不同,哪有厚此薄彼?都是为了这个团体,为了这个国家,我一份不要也无所谓……” “这不行,你破坏组织纪律。”秦时竹笑道,“下面提请表决,海燕缺席,小羽可以投2票。希望我们这个团体是一个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有凝聚力的团体……” “我有个提议,股份分家后,账目仍由海燕把关,但需呈沈蓉、郭静共同过目,一来相互监督,二来开诚布公。”葛洪义道,“既是一个整体,那便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各位在夫人那里也好交代。” 一致通过!众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既然一致赞同,那么我过两天就找个时机立契后明示。”秦时竹告诉众人,“我已经事先都征求过了沈家和蓉儿的意思,都赞同,甚至表示如果不够,愿意再掏钱补足一部分……” “秦总福气就是好……我咋就没这么好命呢?”夏海强嘀嘀咕咕,惹得众人大笑。 “当然,股份明确以后,我们今后与沈家之间,与其他所有入股者之间的经济关系都是明确的,严格按契约精神办事……将来海强若是找了个有钱的丈人,那你就偷着乐吧,咱们就不共产了。” “老大,我现在光棍一条,不要说共产,就是共妻都无所谓啊……” “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秦时竹作势欲打,夏海强满地乱窜,众人笑成一团…… 此时此刻,在张作霖的驻地里,几个亲信也聚拢在一起,张作相表示着他的不解:“这秦时竹也太怪了,素不相识的给我们送了这么多东西,图什么啊?” “我也觉得奇怪,无缘无故送这么厚的礼,面上还这么客气,连大人都不让大哥喊。”汤玉麟也表示奇怪。 “事出反常必为妖!秦大人过些日子肯定有其它表示,只是人家都把东西都送上门了,又是急需之物,哪怕再难,看着这份雪中送炭的份上,咱们也得想办法帮他办了。”张作霖慢悠悠地说道,“只是咱们心里要清楚,他和我们不是一个道上的朋友,多少要提防着点,小心无大错!” “我看哪,雨亭是个福将,正缺钱呢,就有财神上门,甭管他什么心思,只要不碍着咱们都没问题!”张景惠乐得少些烦恼。 世事无常,张作霖很快就等来了这个时机…… 【第004章】 勾心斗角 ps:昨日食少事烦,章节很不完善,今日修正之。 已是12月光景,天冷得要命,寒风挟裹着雪花扑面而来,当真是刺骨三分的天气。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新民巡防营也做了相应调整,收缩防线,减少巡逻次数,增加室内训练。艰苦的环境虽能磨炼人,但过分艰苦只能是对士气的摧残。 可越冷越不让人省心,秦时竹正在营房商议军务,突然来了公差,却是增韫让其速去衙门,说有要事相商。秦时竹有些摸不着头脑,年关将近还有要事?便和颜悦色地问道:“可知大人究竟所为何事?” “大人公事小的不敢妄自打听……”不料那公差居然鼻孔朝天,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口里说着一概不知,眼睛却是“滴溜溜”地乱窜,心神不定。 这般模样的公差秦时竹却是见得多了,也不计较,只微微一笑,顺手掏出一张20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快过年了,大人府上诸位却是不曾拜访,实在失礼,这些钱还请各位……” 话还没说完,差役已一把接过,一瞄之后马上换了嘴脸,谄媚地笑着:“倒是让秦大人费心了!”看了看四周没人,凑上来小声道,“今日上午李洪亮找了大人告状,具体说什么小的不曾听清,只隐隐约约听到‘陈树森’数字。” “大人平素可曾提起?” “提起过,不过……”差役才说了“不过”两字,却又顿住不说。 秦时竹会意,心里虽然痛骂,手指却又捻出一张20两的银票。有了银子打底,差役终于说道:“大人对李洪亮十分不满,说他仗着是将军派来的差官,丝毫不把大人放在眼里,着实令人心烦……” 李洪亮是新民府巡防营统领,是各营的最高长官也是秦时竹的直接上级,虽在增韫手下,但行为做事屡屡自行其是,让增韫十分头疼,偏偏因为还是增祺下属之人,纵然跋扈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 “除我之外,还有何人一道议事?” “还有右路前营帮办张作霖。”差役喃喃说道,“可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小的委实不知。” 饶是如此,秦时竹还是不动声色地又递了一张50两的银票过去:“以后但有消息,时竹就有劳了。烦请回禀大人,我一定准时到。” “好好,小的一定做到,一定做到。” 下午时分,秦时竹如约赶到府台衙门,增韫、李洪量和张作霖都已落座。一阵寒暄之后,增韫递给三人一纸公文,上面分明写着:新民府各营打仗奋勇、纪律严明,以秦时竹、张作霖为最,任朝武等均安份守法,惟陈树森桀骜不驯,藐视统领李洪量,不服管束,任意妄为,恳请严惩…… 报告虽以新民府的名义呈报,但口气和内容都不像增韫平素口吻,倒像是李洪亮的托词。秦时竹正在思考,李洪亮已说话了:“按卑职的意思,本来遇犯此事之辈,收而杀之、明正典刑便可,无奈将军大人专门批示——‘杀之事小,激起兵变事大,处理不当反受其咎,务必慎重’。所以……” 增韫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他担心引起连锁反应,本不欲干涉,但李洪亮不依不饶,非找陈树森的晦气,增韫被逼得没法,只能召秦时竹和张作霖前来。 其实陈树森自接受招安以来并没多少骚扰民家、贪污克扣的劣迹,无非是对李洪亮的为人看不惯,不堪勒索与打压而公然顶撞。秦时竹心里暗骂:好你个李洪亮,屎盆子居然还要先扣过来!虽然陈树森也不是好人,但你更不是一个东西。 张作霖想了半天,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建议捏造罪名强行扣在姓陈的头上,或者直接趁月黑风高时刺杀了事,到时候推是土匪所为即可。秦时竹当下反对,一来如此捏造痕迹太过明显,二来刺杀一事万一不成易造成其他事端。想不出什么法子的李洪量却是忿忿不平,口中不断唠叨,要不是当着增韫的面,恐怕早就拍桌子骂娘了。 “我已有计,谅他定逃脱不了!”秦时竹琢磨了一会,已有定见。 增韫忙道:“复生有话快说。“ “可由大人下令攻打土匪,李大人欣然领命并带上陈树森所部,他必然不服。届时李大人可推说有病在身,让这厮带队前往,他骑虎难下,只有受命。” 李洪亮一听便大赞妙计,想着命其攻打冯德麟部,后者势大,届时陈树森胜既不能,败则杀之有名矣。 “不妥不妥!” “为什么?”增韫奇怪地追问了一句,其余两人面上也是奇怪之色。 “冯贼势大,手下人马众多,如让其攻打,姓陈的必然推托不前,惟有找一势均力敌之匪方可行事,倒不如让他攻打只有三百人马的候占山部来得趁心。”增韫和张作霖听后连连点头,“果然如此。” 李洪量却不放心:“倘若……” 秦时竹不禁得意一笑:“放心,他断无赢的道理。一者大人可以缓发粮草兵器,断其后路;二来,素闻雨亭与那候占山昔日有旧,卖个人情,前往暗通款曲。如此一来,这厮如何赢得?” 李洪亮拍手赞道:“好计好计,那时他必然进退两难。” “还有,大人前往晓谕陈树森时,要暗示其只要能把候占山灭了,就提拔他做管带,他必然毫不起疑,头撞南墙而不回。万一的万一侥幸成功,咱们也能把候占山给灭了,大人对上也有交代。” “好好好,我去杏花楼安排酒宴,多谢复生帮我排忧解难。”李洪亮心花怒放,也不和增韫多说,自顾自地先走了。 张作霖原本也想告辞,秦时竹却让其留步,只道自己另有话说。 “复生但说无妨。”增韫停下了脚步。 “雨亭贤弟升官在即,到时候怎么谢我啊?”秦时竹忽然冒出这一句。 张作霖有些奇怪,想着就算去了陈树森,自己仍然居官不动,便问道:“复生兄何出此言?” 秦时竹没有正面回答,只把目光盯住增韫:“卑职斗胆,有一计献于大人,可为大人除去眼中钉!” “快快说来!”增韫的胃口一下子便被吊了起来。 “李洪亮仗着将军差遣而来,平素趾高气扬、尾大不掉,对大人屡有不恭。陈李二人失和,固是陈树森桀骜不驯,但如要训斥处置,也要依大人之意,李洪亮如此行事,分明挟将军以令大人……” “嗯……”增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静听下文。 “如此,我们便来个弄假成真。方才李洪亮不是打算装病推托责任么?大人便向将军汇报,说李洪亮病重不能视事,让其回家养病,以示体恤……” “然后呢?” “然后……”秦时竹笑了起来,“呵呵,李洪亮回家,陈树森吃瘪,若要解决问题,需得雨亭贤弟出马。立下功劳之后,谅李洪亮想回来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回头再求着将军另行安排,如此大人便可眼不见为净……” 张作霖反应飞快,马上明白了这一箭双雕之计,暗叫高明,只是想立功劳却是棘手。增韫沉吟片刻,想到日后省得姓李的再来烦心,便默不作声,嘴里虽然不做表态,脸上分明却是同意之意。 秦时竹察言观色,看穿了张作霖的心态,当即点道:“雨亭不用愁,有现成功劳等着你!” “请兄长赐教。” “雨亭可去候占山处暗通款曲,有了现成消息,陈树森自然打候占山不过,但这样一来候占山却定然对贤弟深信不疑,到时利用他这等盲信,伺机一举杀之,岂不便宜?不必贤弟兴师动众,只要略施小计便可成功,一面陈树森劳而无功,一面贤弟兵不血刃,两相对比,功劳愈发彰显。” “这……”张作霖有些犹豫。 “好!”增韫已忙不迭说好。在他看来,这样一来遵照上头指示治了陈树森,二来赶走了自己的心头刺李洪量,三来还能再消灭土匪候占山部。端的是一石三鸟,又岂能不叫好? 一面是绿林名声,一面是官府顶子,张作霖咬咬牙,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脏话:“他奶奶的,干了!” 【第005章】 又是除夕 腊月廿八,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鞭炮的硝烟味,新民府同各处一样,过年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虽然国事无常,天下不安,但老百姓苦中作乐的气氛已压抑不住了。 “秦大人,喜事,喜事!” 秦时竹定睛一看,正是上次前来送信的差役,“喜从何来?” “大人还不知道?”对方嘿嘿一笑,“将军大人的公文已送至衙门,知府大人请您过去一叙,听说大人又要升官了……” 果然如差役所说,秦时竹到得知府衙门,一片恭贺之声,增韫更是满脸堆笑。接过一看,只见增韫给增祺的公文报告写着:前以李洪亮率部攻匪首候占山处,因李身体有恙,着帮办陈树森署理,大言半月灭匪,并立军令状。实则言过其实、损兵折将,已按所立军令状处分之。后右路总巡秦时竹荐新民街巡警帮办张作霖前往剿匪,不数日而定,着请大人以其功绩昭著而擢为管带,其部下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等亦立功劳,望请一并升用;秦时竹荐人有功,且目前地方治安仍只稍有安静,兵力尚有不敷使用之感,望大人恩准再予增加兵马一营,粮饷仍由地方自行筹措…… 增祺的批示是:一概照准,望尔等再接再厉,肃清匪患。李洪亮既身体有病,着其回家休养调息,以示体恤,新民府巡防营统领,可由秦时竹接任…… “复生,此事大成,你居功最伟。”增韫笑吟吟地说道,“除了你接任李洪亮的位置之外,这增加的一营兵力也由你率领。” “时竹片言之力,安敢居功?倘若有功,也是大人指挥得力,运筹帷幄之功!便是张雨亭击杀匪首亦有不小功劳。” “哈哈哈!复生休得过谦,本府治安,将来还全指望着你呢!” “大人栽培,卑职敢不效死?” “如此就好。”自前次献计大获成功之后,增韫已将秦时竹当作心腹,当下说道:“你接任统领之后,兼管全府巡警营,共设七营,不再分路。” 增韫刚才已一一签发了任命书,就等明日公布:葛洪义任营务参谋;陆尚荣改任一营管带,以杜金德为帮办;擢夏海强为二营管带,以焦济世为帮办;擢周羽为三营管带,以齐恩远为帮办;张作霖为四营管带,以张景惠为帮办;任朝武为五营管带……其余大小官弁,均受秦时竹管辖。 “大人恩重,卑职必当极力图报。年关将近,区区薄礼,望乞恕罪,日后但有所用,必将全力以赴。”秦时竹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递过去一个信封。增韫只一瞥,早看见两千两之数的银票,便道:“这……” “新年近在眼前,卑职眼拙,挑不出其余东西孝敬大人,只能如此……”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增韫也不再推让,欣然笑纳。 秦时竹回营后把情况一讲,大家都哈哈大笑,大赞秦时竹“奸诈”,一枪未放,不但多了一个营编制,还带着大家一道升了官,虽然大清的官大家并不稀罕,但怎么说也不是坏事。编练一营看上去繁难,但秦时竹原本两营就有人员超编,再加上马瑞风手下还有后备人马,稍加编组整顿,这第三营便有了眉目,喜得夏海强欢叫连连。 1903年1月28日,正是除夕之夜,所有人都聚集到沈家吃团圆饭,堂上照例摆了满满一桌,锅里煮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婚后的秦时竹已是沈家的少当家,不但掌管着所有新兴产业,而且还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当然银子是哗哗地流进来哗哗地花出去,光听着响声没看见积什么财,好在沈蓉贤惠,也不在乎这个。沈麒昌就更不在乎了,按他的说法,会赚钱是本事,能赚会花更叫本事,眼看着女婿的队伍一天天地扩大,他打心眼高兴:这个乱世,有枪就是草头王。舍此之外,钱财都是身外物,钱越多遭难的可能性便越大。 虽然众人有说有笑,但秦时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连着问了陆尚荣好几遍:“队伍怎么安排的?” “按去年做法,分三班轮流探亲,在镇上过年的安排伙房增加菜色,以班为单位成一桌,聚在一起吃团圆饭。”夏海强怕秦时竹不放心,补充道:“巡逻队我格外加强了力量……” 沈麒昌看出了秦时竹探访部队的意思,笑道:“复生,你们去吧,饺子等你们回来再吃也不迟。” “我们去去就来。”说完,秦时竹招呼陆尚荣就走,一看这架势,周羽、葛洪义、夏海强几个也一起跟上。 “我们这大哥就是劳碌命,连除夕也闲不住。”一看人少了不少,夏海燕怕气氛尴尬,连忙为秦时竹开脱。 “不碍事,不碍事,要不是复生,今年能不能在这里吃饭都不知道,去年那个险哪,想来就后怕。”沈麒昌想起去年被偷袭的事还是嘘唏不已。 海燕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突然只觉一阵恶心,“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郭静急得连问。 “没事,没事。”夏海燕摆了摆手。 “这还没事?”沈蓉一跺脚,“我看要赶紧请大夫!” “是谁要请大夫呐?”沈夫人闻言过来,起先吃了一惊,再在夏海燕肚子上轻轻一摸,乐道,“恭喜夏姑娘!” 夏海燕羞涩地点了点头,她学医出身,自然心中有数。 “可喜可贺啊,等会复生他们回来了,一定好好庆祝!” “周大哥如果知道自己要当爹了,估计会乐坏的!”郭静也替他们高兴。 “郭静,你们也要抓紧啊!”沈夫人打趣道。 “不忙不忙,我有蓉姐姐陪我!”一被问到自己,郭静就连忙拉沈蓉做挡箭牌。 “你……”沈蓉脸也红了,客厅里笑成一片。 “大黑,部队士气怎么样?” “当然没得说,按照去年的惯例,过年加发一个月饷,每人探亲七天,再加上接受了招安,弟兄们都说跟着大哥有前途!” “海强啊,团圆饭后巡逻警戒之事如何安排?千万别旧事重演!” “今天格外加强了巡逻力量,连团圆饭也是分批吃的,夜里巡逻我自己带队,再要是出漏子,那提头来见你。” “那就好,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到了部队驻地时,大伙正围着桌子吃团圆饭,田伯雄一看秦时竹等人来了,连忙起立:“报告,一营三哨(连)正在吃饭,请指示!”其余士兵闻言也立即停了下来纷纷行礼。 “坐,都坐!弟兄们辛苦了!” “秦总巡对我们恩重如山,弟兄们都甘愿竭力效忠,不要说一顿年夜饭,就是上阵拼命,我们也绝无二话。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一片齐整的回答,豪情冲天。 “好,好!我秦某敬大家一杯,干!” 一圈走下来,慰问完了全体官兵,五人才回到沈家大院。 “复生啊,总算回来了,大家都等急啦!”沈麒昌早已张望半天了。 “对啊!要再不来就要派人叫你们回来了。”何峰笑眯眯地对周羽说,“小羽啊,你有特大好消息!” “我?” “喏,赶紧自己问老婆去!你小子要升级做爹啦!” “我要当爹啦!”得知确切消息后,周羽激动得跳了起来。海燕却想得更远,提出让秦时竹帮忙给孩子起个名字。 “我看,要是女孩就叫文韬,要是男孩就叫武略!”秦时竹想了想就脱口而出。 “文韬……武略……”周羽念叨着这名字,夏海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大哥,男孩叫武略也罢了,女孩子叫文韬,亏你想得出来?” “哎呀,那就生一对双胞胎儿子吧,我也可以过过舅舅的瘾头。”夏海强拿腔拿调,“文韬武略,不错不错,有创意。” 正嬉笑间,满锅的饺子已端上了桌,众人纷纷大快朵颐,忽然间,院外一个声音传来,“秦统领,秦大人,不……不好啦……” 什么?众人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第006章】 雪夜突击 来不及细想,秦时竹一个箭步抢出门去,“哐当”一声,被带起的凳子栽倒在地。 “出什么事了?”夏海强、周羽等一干人脸色大变,齐拥而出,倒是葛洪义不忘带上家伙。 “啊!”沈麒昌惊讶地合不拢嘴,脑海里马上就浮现起去年除夕的险境,难道今年又要故事重演? 沈蓉、郭静、夏海燕虽然坐着没动,但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院子里,只见一人浑身白雪嶙峋,散发出阵阵白气,嘴巴大口大口喘气,额头上青筋暴跳,身后的马匹一望便知是疾驰而来的,还大声打着响鼻呢。 定睛一看,正是前次有一面之缘的张作相,看见秦时竹等人涌出门来,早已一个快步上前,倒头就拜,嘴里却半天说不出个字来。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巡逻的哨兵、看家的护卫已全部涌进院子里:“秦大人,他说有紧急事,属下刚要通禀,他已经硬闯进来了!” “赶紧集合队伍。”虽然应变仍有纰漏,但陆尚荣此时顾不得训斥,连忙下令。 “慢慢说,别急,别急……”秦时竹扶起张作相,回头大吼,“拿酒来……” “咕咚”几口,一碗热酒下肚后的张作相终于缓过劲来,连声说:“秦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雨亭又被土匪偷袭了?”秦时竹心猛地一沉。 “不是……高……罗镇,高……罗镇。” “任朝武?” “是!”张作相连连点头,“今天上午,大股土匪猛扑高罗镇,任朝武措手不及,营头全部被打散了,就他一个逃了出来……” “后来呢?” “哪里的土匪?” “很多,有冯麟阁、三只眼、杜立山、苑四……各个山头的人马都来了……还扬言要去攻打广宁县城……” 秦时竹脑袋“嗡”地一下,这一串名字都是新民附近数得出的悍匪,一股已经够棘手了,现在四、五股汇聚在一起,任朝武势单力薄又猝不及防,哪里招架地住,高罗镇恐怕完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晨五更进匪,日头时任朝武被打散,下午他逃到了新民街……增大人急了,命令张……张大人带兵去救广宁,又怕中了土匪的调虎离山计,急得团团转,雨亭就想到秦大人这里搬救兵……” 此时连沈麒昌也站在门外了,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高罗还有广宁之围,他一脸凝重:“复生,救兵如救火,快去吧。” “秦大人,要快啊!广宁城也没有多少兵丁,如果让土匪攻破,上头怪罪下来,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好,立刻发兵!” “周羽!” “有!” “你和马瑞风率一营兵丁守护太平镇,不得有误!” “是!” “夏海强!” “在!” “陆尚荣!” “有!” “你们二人立即点齐本营兵力,随我前去救援广宁。” “好!” 这厢璧还在部署,院外的官兵已经陆续集结,虽然事起仓促,但在平时的严格训练下,反应速度还算快速,军号声、口哨声、马蹄声、说话声、跑步声汇聚成一曲快速动员的乐曲。 张作相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出现的队伍,原本以外秦时竹至少要花上半个时辰整军,没想到不足一柱香的功夫,几个营头已经齐刷刷地待命,火把林立,“秦”字大旗和“新民府巡警营”大旗在风雪中猎猎飘扬…… “出发!”接过卫队长王云山递过来的马缰,秦时竹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复生……”在一片嘈杂的军营声中,那一声女音却是格外突出。 “蓉儿……”秦时竹回首望去,沈蓉、沈夫人、郭静、夏海燕等几个站在堂前,要不是红儿和郭静拉着,沈蓉只怕已经要扑过来了。 秦时竹挥了挥手,催动胯下坐骑,已经一马当先跑了出去,“不要担心,我一定没事的!”的声音在空中飘出去老远。 张作相略一分神,秦时竹身后的卫队已齐刷刷跟上,他这才如梦方醒,拨转马头飞奔而去。身后大队步兵排成四列纵队朝东北方跑步而去,火把星星点点,状如一条蜿蜒奔流的蛟龙。 高罗镇距离太平镇足有三十余里,平常天好之时,徒步也要四个小时,现在天寒地冻,又是风又是雪,还要全副武装地在黑夜中奔跑着实有些难度,但秦时竹下了死命令:两个时辰务必赶到高罗镇。为了防止迷路和掉队,李春福率领的骑兵队在去高罗镇必经之路的各个道口上刻意安排人手指示方向,目睹此状的张作相心里暗暗喝彩,只是心中还是有一事不明,贼众明明以攻破高罗镇、扬言直扑广宁城,秦时竹为何还要舍广宁城而奔高罗镇去,这个问号在他脑海里不足盘旋,越积越深。跑了五里地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张口询问道:“广宁城在正北,大人为何往东北而去?” “贼众仍在高罗,广宁城必无恙。” “何以见得?” “今儿是大年三十,土匪也要过年。” “啊?”张作相蒙了,差点以为听错了,“土匪也要过年?”这是什么理由?他们要是想过年的话就不会去打高罗镇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秦时竹哈哈大笑:“张雨亭也是绿林出身,如果他打破了一个镇子,你说他是马上就走呢还是停下来捞一票?今天是除夕,大当家的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手下弟兄们考虑吧,说不定现在土匪正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呢!” 虽还是将信将疑,但张作相知趣地闭口不言,只闷头赶路,身后只传来嘹亮的“一!二!三!……四!” 事实果然如秦时竹估计的那样,跑了25里地以后,打前站的李春福前来报告:土匪仍在高罗镇,除了一部分封锁了各处道路防止有人脱逃外,其余已化大股为三三两两在分头喝酒吃饭,劫掠、烧杀估计已告一段落,高罗镇哭声震天……骑兵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查明了消息便退了回来,没有与土匪发生接触。 到了镇外三里地许,已明显可望见高罗镇冒出的火光与黑烟,张作相大喜,果然如秦时竹所料,正以为部队要一鼓作气杀过去,不料却听见卫队传令:“统领有令,各部就地休息,检查枪械、弹药。” 救兵如救火,这都火烧眉毛了,秦时竹怎么还有心思休息?看着张作相错愕的眼神,陆尚荣提起拳头比划了一下:“张老哥,拳头是这样打出去还是收一下再打出去有力?” 张作相心里暗叫惭愧,果然是急昏了头,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一下子想不明白了,想通了此节,他不由对秦时竹等人的冷静更加钦佩。 一刻钟之后,部队重新前进,只是这次不再跑步,而是变成了缓步推进,尽可能减少发出的声音。借着风雪掩护,巡防营摸到了镇外不到2里地的地方,土匪还未发觉。 “吹军号!全军突击!” “嘟……呜……”当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时,听到声音的土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彼此还带着奇怪的眼神相互询问。几股土匪打下高罗镇后就地各自划分了区域,几个首领白天闹腾了一天,觉得官兵绝没有这么快反应过来,打算过一夜再走,一来好好“犒劳”自己,二来大姑娘、小媳妇看上了不少,这一走了之岂不是太可惜了?想着外面有哨队掩护更是万无一失,万一的万一,大家手下众多的人马面对官兵也不是毫无抵抗之力。 正是午夜时分,土匪大部都在喝酒赌钱,直到耳畔响起尖锐的枪声和喊杀声才如梦初醒…… “不好啦……官兵杀来了……”枪弹声伴随着凄厉的喊声破空而来,镇上顿时乱作一团。很多土匪手忙脚乱就往外跑,要么忘记了披棉衣,要么忘了拿家伙,要么忘了戴帽子,端的是七零八落、丑态百出。 “杀呀!”不管土匪如何反应,夏海强已一马当先,率领巡防营恶狠狠地扑了过来,陆尚荣带领部队掩护左右两个侧翼。 只是,有一点让张作相不太明白,方才明明可以将土匪一股脑儿包围起来的,秦时竹为什么只选择了一头突击? 【第007章】 直下高罗 在喊杀声震天的当口,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张作相不及多想,只紧紧跟随秦时竹上前,但跑了一会之后,发现秦时竹并无身先士卒之意,反而就地勒住缰绳,掏出一样物事查看起来——哦,那是望远镜。瞧这模样,不像是大清惯用之物,倒像是洋人才有的货色。 看他这番模样,另一个问题又涌上张作相的心头:从告警到突击,不但秦时竹没有询问贼众究竟有多少人,便是陆尚荣、夏海强等人亦不曾问起,难道他们对匪情已了如指掌?又或者他们自信满满,有多少土匪都不在话下? 还有,秦时竹身为统领,方才领兵冲击时一马当先,等真到了真刀真枪干的时候,怎么又躲在了后面?要是张雨亭面临如此局面,肯定二话不说冲杀在前…… 这两个问题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按照他平素的火暴脾气,说不定此时已经奋不顾身地冲杀上去了,但自从前次秦时竹造访后,张作相深受张作霖训诫,凡事小心,什么问题都留了个心眼,今天这一次前后所用的心计可抵得上以往几年动的脑筋。 “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秦时竹轻蔑地一笑。 “秦统领大将风范,指挥若定,这点毛贼自然……” “张老哥怕是说我躲在后面不去掠阵吧?” “哪里,哪里,卑职何敢?”张作相被人瞅见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感觉面皮上都在发烧,幸好是在夜里,看不出半点端倪。 “冲锋陷阵、率部突击本不是秦某所长,何必越俎代庖?”秦时竹微微一笑,“就如高祖刘邦模样,某不善将兵,惟善将将耳……” 张作相文化不高,识字不多,但对野史逸闻的耳濡目染却不少,刘邦、韩信其人其事算是耳熟能详,既然秦时竹如此说,他再也按奈不住,便道,“敢问大人,方才为何不将镇子团团围住再行动手?这一番全军突击,固然势如惊雷,出其不意,但贼子溃散之后更难收拾……” “若以歼敌而论,自然以团团围困最佳,但现在高罗镇沦陷,全镇百姓性命无不掌握贼手,若不给其一条生路,只怕匪众负隅顽抗,甚至以百姓为质,那时该如何?若以除匪而害生民,非秦某所愿……” 张作相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清朝武官,素以杀戮为能事,巴不得诛杀匪众越多越好,甚至不惜杀良冒功,哪里会顾忌百姓生死?何况像今日这般情形,即便百姓有所死伤也完全可以推在土匪身上,秦时竹的言语到底是迂腐还是大仁大义? 战场瞬息万变,可不容如此多想。望远镜的视野里,巡防营势如奔雷,如一杆长枪直插敌阵而去。土匪虽然人数不少,但整个架势却如汤泼雪,当者无不望风而逃,无一匪敢就地还击更无一匪敢反冲杀,只剩一片哀嚎。夏海强、陆尚荣一路追杀过去,土匪恨就恨爹妈少生两条腿,顾不得劫掠的财物,顾不上掳掠而来的大姑娘、小媳妇,甚至顾不得自己的枪械、马匹,只管夺路而逃。逃得慢的要么被巡防营赶上解决,要么慌不择路躲进民居。镇上百姓早已将他们恨之入骨,眼见土匪落单,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胆大的早就用上了锄头、扁担解决,胆小的也敢向巡防营指明土匪藏身之处,自然一抓一个准。 不消一刻钟,原本盘踞镇上的千余土匪早就四散溃散,夏海强等人杀得兴起,将部队分散成小股后继续追杀,到了天亮时分,实在追不上才悻悻作罢。 秦时竹在卫队的簇拥下进了镇上,张作相放眼望去,只见遍地狼藉、一片萧瑟,不少地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土匪的尸体……一个好端端的高罗镇仅仅一天一夜就变成了谁也认不出来的破败景象。镇口跪着一溜百姓,脸色木讷,眼神呆滞,说不出的哀愁可怜。 “我是新民府巡防营统领秦时竹……大家不要怕,土匪已经被我们打跑了!” 原本鸦雀无声的人群忽然“轰”地一声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许多人拼命磕头,各种各样的哀嚎、哭泣、愤怒全都绽放开来! “秦大人……” “官兵来了……” “秦统领救了我们呀……” “我可怜的闺女呀!” “那天杀的,挨千刀的土匪啊……” 看着巡防营官兵押解过来的被俘虏的土匪,很多人压抑不住自己,从地上直窜起来,拳打脚踢,手抓牙咬,将全部的仇恨都发泄出来。在这些状如疯虎的民众面前,连押解土匪的官兵都招架不住,连连后退,所幸民众的拳头还长着眼睛,没有往他们身上招呼。 “秦大人……”郭宝引来一个老者,只见他老泪纵横,口中说道,“感谢您救了高罗一镇百姓呐……”颤颤巍巍地就要跪下,秦时竹连忙跳下马拦住,“老人家,这是秦某份内事……恨只恨贼众狡诈,秦某来迟了!” 老头原是本镇里正,在镇上素有威望,只见他一说话,民众又重新跪了下去:“谢秦大人救命之恩!”声音虽然参差不齐,但却是民众最朴实的心声。 老头用拐杖一指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土匪:“秦大人,这批害人情您可不能轻饶了他们……” “请秦大人给我们作主啊!” “请诸位放心,待秦某禀明知府大人后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土匪劫掠,本无话可说,自古如此,但恨就恨任朝武所部,平素受着全镇钱粮,事到临头不但不能保护百姓,反而还勾结土匪,卖身投靠……大人,你一定要为全镇百姓讨个公道哇!” 原来,任朝武部被打散后,很多人来不及逃脱,匪性复发,干脆摇身一变又成了土匪,为虎作伥。由于他们熟知当地情况,抢掠起来格外歹毒。 “给我一一甄别出来……”秦时竹怒不可遏。 片刻功夫,在民众的协助下一群人耷拉着脑袋从土匪堆里被揪了出来。还有人不服气,口里大喊:“土匪势大,我们也是情非得已……” “好你个情非得已!”秦时竹喝道,“土匪来袭,尔等不能抵抗御敌在先,委身事匪、为虎作伥在后,要尔等何用。来人,全部给我砍了……” “砍了?”张作相心里一惊,条件反射般地说道,“大人!” “秦某为全府巡防营统领,掌握一府兵马,难道依军法处置逃兵便也不能?”秦时竹大怒,“全部砍了!” “大人饶命啊……” “小的再也不敢了……” 哪容这么多废话,一刀一个,早就全部解决了,望着地上那一溜的人头,老江湖张作相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一旁的土匪更是吓得两股战战,屎尿直流——太平团练之威,今日终于得见。 听了秦时竹率部破了高罗众匪,保住广宁城的消息后,原本在衙门里焦灼万分的增韫不禁额手称庆,连连称赞。侍立一旁的张作霖心情复杂,面上却为增韫道贺,只是瞅见张作相递上一份文书,他的心思不免又带了好几个问号。 ……托大人洪福,职率所部夜行40里,于二更时分击破高罗千余匪众,击毙匪首苑四、三只眼以下200余人,俘虏亦有此数,其余溃逃,现正招抚民众、恢复秩序,不日押解回府,呈报大人处置……原任朝武所部30余人委身事匪、为虎作伥,职依军法当众枭首、为民除害。所部大小功绩,职已全部录入在案,呈报大人论功行赏。 另,张作霖部虽不曾参与剿匪,但其派人报信在先,维持府街秩序在后,为功非小,恳请大人一并论功行赏! “好好好。”增韫将文书递给张作霖,“雨亭,复生没有忘记你的功劳呢……哈哈哈!” “此全是秦统领之功,卑职安敢攀比?”张作霖心里大喜,脸色都好看了几分——秦时竹果然够意思! 三天之后,“秦时竹雪夜下高罗”的声名就传诵开来,不惟新民府各处,便是奉天城的增祺看了增韫呈报的公文后也是连连喝彩,准备不日论功行赏。 安顿完毕,班师回太平镇已是五日之后,陆尚荣忍不住问秦时竹:“大哥,那天回答张作相的问题真是如此?” “非也!”秦时竹诡秘一笑,又对众人扯出一段话来…… 【第008章】 凌源铁厂 对于当夜的突击战术,虽然当时众人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但事后复盘,不惟张作相,便是夏海强和陆尚荣等人也觉得有些问题。 “海强,你先说说伤亡。” “阵亡2个,重伤5个,轻伤11个。” “那你以为击溃战伤亡小还是包围战伤亡小?” “这个……”夏海强有些不服气,“包围战的话成果更大,伤亡绝对数也许会上升,但敌我损伤比说不定会下降。” “那老百姓呢?”这下轮到夏海强傻眼了。 “这一条当然是关键的,但最关键的还是第二条。”秦时竹解释道,“这么多土匪聚集在了一起,一下子便让我们打光了今后怎么办?队伍怎么发展?实力怎么平衡?” 这么轻轻一点,陆尚荣顿时醒悟过来,“难道说是……” “不错,就是养寇自重的道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大清朝最善于玩这套了,咱们多了100多年的见识,难道连这点也看不明白?”秦时竹大笑,“现在地方不靖,任朝武又被土匪连锅端,增韫这官要想当得安稳,只能愈加仰仗我们。我们的力量积攒每多一分,将来的事情就好办一分……” “妙啊妙!”这下连夏海强也弄明白了,连连竖起大拇指称赞,“老大英明。” “还英明呢?说不定这一路上早就骂我瞎指挥了……” “这哪能呢!这哪能呢!”夏海强嘴里说着不能,身子却已悄然开溜…… 三月里,事态发展果然如秦时竹所预料的一样,迫于高罗一战的教训,更由于任朝武所部的全军覆灭,增韫在禀明增祺同意后,进一步扩充新民府巡防营,张作霖所部得到了新募步军一营的编制,秦时竹所部得到了新募步军、马军各一营的编制。 按照秦时竹的保荐,马瑞风被任命为管带,郭宝被任命为帮办,两人仍旧率部常驻太平镇;李春福被任命为马营管带,同样擅长马术的田伯雄被任命为帮办;李春锦则担任葛洪义的副手,成为各营的后勤总管,而王云山统御的卫队人数也从36人增长到了*人。 为表示对知府大人如此“器重”的回报,同时也为了加快肃清新民地方,秦时竹和张作霖分别立下军令状:中秋节前务必要消灭一股惯匪,秦时竹挑了规模较大的杜立山,张作霖挑了实力受损的苑五(苑四之弟),表面上看秦时竹吃了亏,但考虑到各自人马的多少,这种安排也属合情合理,便是张作霖自己都心服口服。 编制扩大之后,虽有了新地盘可以收取保险费,但收支相抵之后,保险费根本赶不上军费支出,况且如高罗镇等刚刚被土匪掳掠一次,保险费亦不得不再行豁免。所幸当时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总算没有做成蚀本生意。 在财力紧张的时刻,何峰给眉头紧皱的众人通报了好消息——钢铁厂即将建成投产。 铁矿分布在凌源一带,规模严格说来只能是中等,虽比不上鞍山、抚顺这样的大矿,但就储量而言已经足够开采了,而且从地质分布来看,凌源矿区埋藏层次较浅,不必花费大力气进行深度掘进,而更为有利的事,铁矿主矿区距离太平煤矿较近,直线距离不到30里,即便修筑简易铁路联通也不过40里之数。交通算得上非常方便。 除了这些有利条件外,获取凌源铁矿的代价也极为低廉。这固然有地方官对沈家、秦时竹等声名赫赫之人的优惠,同时也因为凌源一带铁矿石普遍含磷量较高,虽然很早以前便有人试图冶炼出铁,但他们都只依土法办事,对其中物质成分的构成两眼一抹黑,冶炼所出之铁因为含磷量偏高硬而较脆,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认定凌源矿质不好,凌源铁矿是个劣矿,价格自然也喊不上去。 在这个意义上,凌源铁矿所面临的问题与汉阳铁厂是一样的。后者所用的大冶铁矿同样也是磷质偏高,张之洞用每年砸进去五六十万银子的烧钱速度博得了“亚洲第一”的虚名,但科学规律毕竟来不得半点违背,汉阳厂最初所炼就的钢铁全都因含磷量偏高不合格。 传言如此,何峰也不敢怠慢,先期专门请来德国工程师化验,得出的结论是凌源铁矿含铁量属于中等偏上,具有开采价值,唯一的缺点便是磷质偏高,而去除磷质最好的办法便是采用西门子-马丁炼钢法。掌握这个结论后,何峰心里便有了底,沈麒昌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便以每年使用费500两银子的低价将方圆20里的所有矿山都包了下来,活活捡了大便宜。 因此,钢铁厂前后连建厂、购置设备、雇佣技师、修筑简易铁路在内,一共只投入了7万余两银子,建成了每天可出生铁20吨的小高炉一座,可炼钢5吨左右的马丁炉一座。虽然产量不能与汉阳铁厂不能相提并论,但在利润上,凌源铁厂并不含糊。 以焦炭为例,汉阳铁厂炼钢所用的焦炭一开始全部从开滦购进,成本是15、6两银子一吨,后来萍乡煤矿建成出煤,焦炭售价才降低到11两银子,经过这么一降之后,汉阳铁厂才勉强实现了收支平衡,而太平煤矿所出的焦炭售价加上运输成本不过5两不到,自产自销体制下,凌源铁厂足足比汉阳铁厂低了6两有余,而每炼成2吨钢铁就需要1吨焦炭,光是从焦炭处获得的溢价利润每月就达1200两。按照当时的价格,进口钢铁到港价大约在33两,刨去能源、矿石开采、冶炼成本,凌源铁厂的毛利润在13两上下,一月下来的利润足有5000两之数,年利润率高达70%…… “果然厉害!”听了何峰的介绍之后,众人心里有了底,秦时竹追问道,“市场情况如何?计算归计算,要是卖不出去可就全砸在手里了。” “这个不用发愁,农具、铁钉、道钉等各类钢铁、五金产品都是供不应求,市场上充斥着进口货。”何峰很有把握地说道,“你想,现在管铁钉都叫‘洋钉’,不就说明进口需求很大么?只要我们能生产,销路必定看好。而且,有了钢铁底子就可以生产别的东西,不会受制于人了,别说修筑简易铁路的材料不需另行购买,便是制造手榴弹的弹壳材料亦有了着落……” “妙极了,老何是我们的摇钱树呐……”夏海强拼命摇动着何峰的身躯,差点没把他拍散架。 何峰好不容易才挣脱夏海强的“魔爪”,喘着粗气道:“好归好,我也有问题需要解决。” “老何,你的问题我们都解决不了哇。” “谁说的,我这是——人才问题。”何峰解释说,“现在我又要搞基建,又要搞生产,还要负责管理,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虽然有沈先生帮忙,但他只对销售有比较深的了解,对于管理特别是工业化管理感到十分棘手;而请来的德国技师、工程师主要是负责生产科研,他们言语不通,即便能管理也使不上劲;郭文虽然机灵,但他的长项在于财务,对人员和流程他完全不懂,非得找一个人主持管理大局不可……” “有人选了么?” “没有!”何峰干脆地摇摇头,“我的精力就只能如此了,目前的五厂两矿一窑亦是极限,如果再要扩充恐怕便不行了……” 怎么办呢?众人陷入了沉思——20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想了半天实在没辙,秦时竹最后只能拍板:“人才问题继续跟踪,先把眼前的铁厂办好,事情的解决说不定会有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途径……” 【第009章】 经营人才 所谓意想不到的途径,实是历史人物的另类搜寻。当天深夜,秦时竹用笔记本调出“历史人物”数据库开始搜寻,按照一系列条件搜索下去,进入了越来越精确的定位空间,终于,在屏幕上返回了“禹子谟”三字。 “此何许人也?”葛洪义悄声发问,对于历史人物他远不如秦时竹熟悉,除了名头实在响亮的那些以外,众多的三线甚至四线人物他压根就是两眼一抹黑。 “禹子谟,1867年生,在甲午战争后即抱定“实业救国”理想,多次在长江沿岸各地从事开矿事业,但都没有成功。1900年参加唐才常等人领导的自立军起义。失败后逃亡日本学习应用化学和纺织工艺。1902年回湘潭,开办了一个小毛巾厂,艺徒不到十人,因产品价廉物美,很受欢迎。1903年初,他将工厂迁至长沙,稍加扩大后附设工艺传习所,制造竹木家具,职工约四十人。虽然和职工们一起昼夜辛勤劳动,但终敌不过洋货倾销,春夏之交时工厂倒闭……” “基本符合要求,数据库还是不错的。”秦时竹点头笑道,“别看禹子谟不起眼,却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熟悉新式企业管理流程且又面临事业危机,可以让我们请到手的。现在已是三月,既然是春夏之交,我看过些日子便可动身。” “这事我跑一趟吧,顺便了解一下南方的情况——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葛洪义点点头,“我大约4月末动身,还有一个月时间可抓紧用于情报队伍建设。这次群匪围攻高罗镇,我们事先虽然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没能形成专题报告,更没能发出提前预警,可见情报体系还有漏洞……” “不必太过耿耿于怀,时间毕竟还短,不过有一点我是赞同的,情报队伍需要独立自主,不能老是依靠部队临时抽调人选,部队侦察兵是应付军事行动的,日常情报的网络需要另一个体系……” 五月末的长沙连空气中带着湿热,望着众多衣衫褴褛的民众,葛洪义叹了口气,这确是二十世纪初中国的真实写照。他已来了好些天,一直在打听禹子谟的消息。人倒不难打听,但只要一提起,别人马上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先生,您是找他来要债的吧?别找了,他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您的债也甭想讨回来喽……” 失望之下,葛洪义只好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临行前一再向秦时竹打保票会完成任务现在却成了镜花水月。突然,一个干瘦的小男孩从斜刺里跑出,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两腿摆得飞快,稍远处,有一人气急败坏地追骂:“小兔崽子,快给我站住,偷了我的包子,看你往哪里跑?” 或许是心慌意乱,小男孩只顾低头猛跑,眼看就要撞到葛洪义。只见葛洪义微一侧身,已经一把抓住小男孩的胳膊:“别跑!” 男孩极力地想挣脱,但如何拗得过葛洪义的力气,只能是徒劳。正在挣扎间,后面追赶之人也上来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举手就打:“看你这小兔崽子往哪里逃!” 第一掌落下去时,小男孩虽然一只手被葛洪义抓着,但身子轻轻一转便躲开,那人正欲再打,葛洪义抬起胳膊架住了他的手:“你打人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算了,包子钱我给你。” 看着葛洪义掏出的一块银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包子店老板马上换了副嘴脸,“是,是,先生您心肠真好!” 葛洪义松开紧抓住男孩的手,用尽量和蔼的口吻说道:“走吧,咱们吃包子去……我付了钱了,随便你吃多少。” 小男孩闪了闪机灵的眼神,看看葛洪义又看看店老板,半天才说:“先生,您莫被他骗了,一个包子,哪里一个大洋?” 店老板尴尬地不行,葛洪义哈哈大笑:“这就是给他的包子钱,这次吃不完,下次你可以一个人来吃——吃光为止!” 包子店铺面不大,两人一坐已经塞满了一个角落,葛洪义坐在小男孩的对面,看他一口气吃下五个包子,知道他必饿坏了,连忙劝道:“慢慢吃,别噎着。老板,快?来碗汤!” 小男孩终于吃完了,他抹了抹嘴后便跪了下去,正想磕头,葛洪义连忙把他拉起来:“吃几个包子就要你下跪磕头我可万万受不起。” “先生,您是个好人。”小男孩眼中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坚持着磕完了头,“我爹爹说了,受人滴水之恩要以涌泉相报,我吃了先生的包子又没钱还,只能给先生磕头了。” 见小孩如此应对有方,葛洪义大起怜爱之心,方才躲过店老板一掌时他已看到了小孩的机灵,想着是个不错的苗子,便不觉和他多说起话来。 男孩名叫陈若愚,听口音倒像是本地人。 葛洪义笑眯眯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拿人家店老板的包子啊?” “爹爹说了人即便饿死也不能偷东西,可我……我好几天没吃饱饭,饿得实在受不了……才……”最后,小男孩睁着圆圆的眼睛,严肃地强调:“先生,我说的都是真话!” “信……我信。”葛洪义大笑,“现在你吃饱了吧?” “是。”不过,一下子声音又低了下去,“只是……我倒是吃饱了,我爹娘还有哥哥姐姐们都还饿着呢。” “唉……”葛洪义一声叹息。既然自己碰到了,就得管到底,可这一路南行,眼见穷人如此之多,纵然有心也只能帮一个算一个了。还是老大说得对,天下困苦已久,非从根本上改变不可。葛洪义想着便又买了一堆包子,然后送小男孩回去,权当相识一场的缘分。 跟着小男孩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处破落不堪的院子,陈若愚大喊之下闻声出来一个男子,葛洪义仔细打量了一番,但见来人的一袭衣衫很是破旧,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落魄感,不过骨子里却透着硬气。看着久出未归的儿子,那男子看来很生气。 原以为陈若愚会随便扯个谎,不想他却当着他爹的面跪了下去,老实交代因为饿极了才跑出去偷吃了别人的包子。男子闻言大怒,挥到半空中欲打将下来的手却无奈地垂了下来,痛苦地摇头,叹道:“我作爹的无能啊……可是若愚,人穷不能没有志气,咱们就是穷死也不能去偷!”跪着的陈若愚已经痛哭失声,随即屋子里跑出其他几个孩子,陪着一起哭…… 见此场景,葛洪义赶紧上前劝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后连忙将包子分给陈家另外几个孩子。虽然热腾腾的包子近在眼前,也可以看出几个孩子都在咽口水,但葛洪义看得清清楚楚,几个孩子都把目光投向父亲,用极度恳求的眼神在征得他的同意。 那男子十分感激,长揖到底,连连道谢,声音已是哽咽。葛洪义想想还有要事在身,见对方如此落魄,便掏出一锭20两的银子出来,提议他做个小本生意权当养家糊口。然后又拍拍陈若愚的头:“你要好好听爹的话,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罢,转身欲走。 那男子急得在后面大叫:“先生莫走,禹某还不知道先生姓名,待我给先生打个借条,日后倘若发达了,必当重重酬谢!” “算啦,你我萍水相逢,不用言谢了。”葛洪义摆了摆手就朝门口走去,但走了两步忽地想起什么,又收住了脚步。 “你姓禹?” “是,大禹的禹。” “可他怎么姓陈?”葛洪义不解地指指陈若愚。 “若愚是我义子,本姓陈。” “既然先生姓禹,不知是否认识禹子谟?”葛洪义原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不料男子有些奇怪地看着葛洪义:“在下就是禹子谟,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着自己机缘巧合找到了久寻未果的人,葛洪义不禁有些喜出望外。言谈中果然证实了他人传言,禹子谟的确是因经营破产、欠债太多而隐姓埋名。 “想我禹子谟,东渡日本,学习实业,原本想做一番大事业,用于‘实业救国’,没想到国不能救,连自己的家都要撑不下去了……” 见他灰心丧气的神态,葛洪义劝慰说:“事有机缘巧合,时有成败利钝,此时窘境并非先生才学不行、能力无状,而是时机不利罢了。如果先生不嫌弃,葛某愿给先生指一条明路。” “先生请讲。” “我家在东北经营大宗产业,生意虽然红火,主持之才却日见其拙,倘若先生有意,不如襄助我等。” 禹子谟苦笑一声:“禹某破产之人,如何称得上经营有方?先生抬爱,某感激不尽,但不能滥竽充数……” “禹兄,英雄也有气短时,不必过低看轻自己,想当年韩信有胯下之辱后来不也成就一番事业?以先生大才,倘若能前往主持大局,图久远之计,某家事业必蒸蒸日上……” “这?” 葛洪义怕他不信,又拿出一张500两的银票:“先生年薪暂定1000两,先付一半,视经营情况再予增加。” “既然您如此高看,子谟若再拒绝倒是不识抬举了,不过我有言在先,倘若禹某经营无方,还请先生另请高明,这薪水亦不必付……”禹子谟对银票是坚辞不受,坚称等做出成绩再谈论报酬。 “既然禹兄如此坚持,我就不强求了,只希望能及早动身。” “不是禹某推托,某在长沙城还有兄长禹子骧,经营小店铺的,近日连带着也负债众多,能不能允许一起前往,日后也可助一臂之力。” “如此甚好……”禹子谟如此有情有义,葛洪义很是欣赏,再说又多一个可用之人,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禹家两兄弟行李简单,搬家速度也极快,为避免熟人认出,他们选择了晚上动身启程。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太平镇。一路上,葛洪义好好地了解了禹家的人员情况: 禹子骧年长禹子谟5岁,时年42,膝下有两儿一女,长子禹清平,19岁,平时在杂货铺帮忙;女儿禹芳16岁,主要在家承担家务,偶尔也帮着写写算算;幺子禹清明,13岁,仍是顽皮小孩。 禹子谟是一子一女,儿子禹奋进13岁,和禹清明年纪相仿,女儿禹敏11岁,还是个小丫头。还有便是养子陈若愚。陈的父亲曾经和禹子谟一起参加自立军起义,后来被捕牺牲,禹子谟便承担起照料陈若愚的责任,平时都以父子称呼。 起义失败后,禹子谟侥幸逃脱,后来东渡日本,家中的孩子都是禹子骧照顾的,连陈若愚也不例外,所以兄弟感情极深。 当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太平镇后,沈麒昌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看着热情接待,禹家兄弟倒有手足无措的感激——说得好听点他们是应聘而来,其实比逃难也相去不远,这种接待使他们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叹。 第二天,秦时竹陪他们参观完了所有的新式产业后,这两人便被所见之规模和气势所折服,由衷感叹秦时竹等人好大事业。等到秦时竹明确表示将产业所有管理、经营之权都由禹子谟掌握,授其人、财、物全权、直接对沈麒昌负责后,禹子谟诚惶诚恐,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禹某初来乍到、人地两疏,怎敢担此重任?” “禹兄不必担心。秦某的用人之道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请禹兄主持大局便肯定要授予全权,否则如何行事?”秦时竹回答道,“倘若不行,秦某也很干脆,过几天便会将禹兄免职,用不着扭扭捏捏……我给禹兄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您可一边熟悉情况,一边参与经营,大事一起商量着办即可!” “好,便以三个月为期,倘若子谟不能胜任,还请各位另请高明!” 所幸禹子谟果是人才,三个月里白天黑夜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各项产业上,经营才能的确比何峰要强得多,不到半个月就熟悉了全部情况。因时制宜地弄成了计件工资制,奖勤罚懒,生产效率有了更大提高;更绝的是,他利用自己在日本的所学所见,对生产流程与调度进行了改良,特别是铁路货运效率更是有了明显改观,整个产品发送和运输被统筹安排得井井有条,产业日趋正规化。 由于禹子谟学过日语,有外语学习的天赋,对于德语的掌握进步很快,不到三个月便可以和德国技师进行简单的交流沟通,大大解放了何峰。没了管理上的牵绊,何峰终于安心搞技术和工程,整个产业的走势更见兴旺…… 【第010章】 双岗见仗 自部队编制扩充至5个营后,秦时竹麾下兵马便进入了紧张的招募与训练工作,虽然有着中秋节前消灭杜立山匪部的军令状,但众人情知性急吃不得热豆腐,没有训练有素的部队贸贸然上去攻打绝难讨得便宜。而且,杜立山纵横辽西数载,手下人马也有几百之数,早练就了对付官兵进剿的本事,没有确切情报根本难以捕捉。因此,在一边练兵的同时,葛洪义苦心经营的情报大网也悄悄铺开,就等着适当时机的致命一击! 机会终于来了…… 八月初的一天,日光炙烤着大地,一般老百姓要不躲在树荫下乘凉要不窝在屋子里避暑,石板铺就的巷道里见不到半点人影,水滴在上面少顷就化为一团雾气,便是平素最调皮的孩子,此刻要么在树林里捉迷藏,要么在水塘边嬉水,谁也不会冒着如此毒热的日头在太阳下暴晒。 但是,“咚咚”的拨浪鼓声打破了知了叫声一统天下的单调,纳凉人抬眼望去,不远处的道上居然出现了挑着货担、走街串巷的货郎,在发旧的草帽下面是一张晒得黝黑、依稀还在淌落汗水的脸庞。 “卖西瓜喽……又大又圆的西瓜喽……不红不要钱……不甜不要钱勒!” 西瓜?好东西!这玩意要是用井水浸过,那是又解渴又解暑,乡下人讲求实惠,先不问西瓜好不好,只说价钱是多少。一听价钱实惠,再加婆姨在旁边捣鼓,货郎很快就卖出去了三个西瓜。 “老乡,你们这地方好哇……不像俺们那噶瘩,三天两头地闹土匪,还让不让人活了?” “谁说不闹?前两天就有胡子过去……不过还好,俺们小家小户的,人家瞅不上咱!” “这胡子爷倒也仗义,难不成是红胡子?” “红胡子?俺们这只来过两次……不过,这回过去的可是杜力子,杜黑金刚呢……” “都探清楚了?”葛洪义转过身来,面前恭恭敬敬站着的不就是那个脸色黝黑的货郎么? “都探清楚了。冯麟阁、杜立山(江湖人称黑金刚)、田玉本自高罗溃散后,躲在山里收拢残部,这几个月七弄八弄,队伍又拉起来了。孙家窝棚、二道河境、户营子、孙家岗、无梁殿一带都是他们在活动……只不过,这次没打老百姓的主意,眼睛都盯着大户呢。” “好家伙。”葛洪义按着情报在地图上一看,方圆足足几十里的活动范围。他略一沉思后交代道:“部队可能很快出动,你还得再去,最好能直接探明杜立山在那落脚,不然秦统领这千余人马拉出去就是大海捞针。” “是!” 既然已有了杜匪的蛛丝马迹,秦时竹便正式奏明增韫准备前去进剿,不巧的是张作霖已经带队出发进剿苑五,增援怕府街有失,坚决不同意秦时竹亲自领兵。由于陆尚荣仍在训练新兵,再加上夏海燕即将临盆,周羽要陪在身边照顾,带队出征人选便只能落到夏海强身上。 秦时竹本来对夏海强不太放心,但夏海强一来将胸脯拍得震天响,二来前次进剿海沙子之时表现不俗,在营中也建立了威信,还不由得他不去。考虑到慎重起见,秦时竹特意将杜金德、齐恩远、焦济世三个副手召集在一起,让他们遇事多商量,免得夏海强胡来。又特意叮嘱李春福的骑兵营,若有意外赶紧回复报告,土匪一时剿灭不要紧,折损了自己可是天大的吃亏。 向西、向西、向西……顺着情报揭示的线索,夏海强率领千余人马径直进军,直朝土匪活动范围的中心扑去。夏海强并不傻,通过一路上的侦察与分析,他得出一个结论,公主屯这个地方位居中央,又是交通要道,土匪们不管在不在那过夜,有八成需要从那里经过,所以给出的命令便是直接进军。 果不其然,各部的斥候骑兵已发觉了不少土匪袭扰的蛛丝马迹,虽然没有和胡子面对面,但前后脚赶到的情况却发生了很多次。听到日益明确的汇报,夏海强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紧咬住不放,死命追赶猎物——“我看你往哪里逃?” “大人,前面便是双岗子,弟兄们赶路赶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双岗子?”夏海强一愣,“距离公主屯还有多远?” “不远了,也就40多里地……” 夏海强看看天色,又掏出怀表研究了一番:“今夜务必赶到公主屯……咱们没多少功夫休息哇!”话虽然这么说,但回头看看身后浑身滴汗,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但队伍、军姿依然还整齐有素的队伍,夏海强也于心不忍——磨刀不误砍柴工,只要能抢在天黑前到公主屯,休息一会又何妨? “传令,到了双岗子后弟兄们休息一刻钟……” “到了双岗子,休息一刻钟!” “到了双岗子,休息一刻钟!”命令被依次传递下去,原本大家都累得够呛,但一听前面马上就能休息,一个个都打起精神,重新迈开大步前进。 双岗子果然名不虚传,足足两道山岗,中间夹着一条大道。山岗虽然不陡、不高,但绵数数里,一眼望去居然还看不到边。 查看地形之后,夏海强自言自语:“这倒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 “可不是么……”杜金德接口后笑道,“若是按说书的套路,肯定是‘原本溃入山谷的诱兵之将倏忽不见,正在纳闷间,轰隆一声炮响,两边山岗顿时涌出一彪人马,嘴里还直喊某某,你的死期到了,纳命来……那上当的某某喝令后队改前队,正待拨马回转时,冷不防后边也是一声巨响,抬眼望去,原来是巨石封住了出口,端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哈哈哈哈!”望着杜金德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表演,几个人捧腹大笑,夏海强笑得尤为厉害:“阿德……你这口才不去说书真是浪费了,赶明儿咱要是不带兵,非天天听你说大书不可!”按一般礼数,像夏海强这等身份的应该彼此以字相称,杜金德等人在受了招安后也各自有了字号,但夏海强老记不住这些,平时只能“阿德”、“阿远”地乱叫,其他几个知道他爱开玩笑也由得他去,再说这种称呼彼此关系更见亲密,众人倒是乐此不疲。 “那感情好!”杜金德嘿嘿一笑,“俺从小就好这口,偏巧有个远门亲戚也是学这个的,俺就跟他学了几年,可惜后来……” 正想扯几句关于后来的故事,忽然间侦察兵飞也似地出现在面前:“报告,前面发现一股土匪,正朝双岗子而来……” “当真?有多少人?”夏海强收敛了笑容,连忙问道。 “足有百来人,个个都骑马……” “娘的……干了,说什么什么就来……” “可咱们没准备滚木垒石啊!封不住山口,马匪一眨眼就跑出去了。” 这倒是个问题,夏海强本来正犯愁,脑筋忽地一转,大叫:“有了!” “有什么了?” “快!把重机枪架上去,两边山头一边一挺,我就不信土匪再快快得过子弹!” 听说土匪来袭的消息后,部队一阵骚动,所幸平素训练有方,指挥起来往两侧山岗转移、隐蔽还算利索,没多久大道上便撤得干干净净。焦济世原本还要指挥部队摘树枝伪装,为夏海强喝止:“就这么点土岗子,再扯树枝也看得清楚模样,别忙乎了,还是赶紧注意敌情。” 说话时,远处尘土飞扬,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虽然侦察兵汇报只有百余骑,但这声音听上去倒是像有千军万马似地。 “他奶奶的……都给我传令下去,没老子的命令不准开枪……” “没有命令不准开枪!” “没有命令不能开枪!” 远处飞扬的尘土已经越来越近了,当先几骑已出现在了视野之内,夏海强的手指头紧紧扣在扳机上,准备再过几秒就要发动…… 猛然间,他的手笔被杜金德拉住了,后者低声说道:“大人,后面还有大队!” “什么?”夏海强抬起望远镜一看,果然没错,在马匪的身后出现了更大尘土,同样是马蹄声声,同样是疾驰而来。 夏海强心里一惊:难道敌人还分了前后两个梯队?不是情报说只有百余人么?哪里来那么大的架势? 他在山岗上犹豫,两边的官兵可都是手心紧张地捏出了汗,怎么还不下令开枪? “他奶奶的……”眼看前队已经脱离了自己的火力圈,夏海强又气又恼,“给老子逮后队……” 不到十分钟,后队也疾驰而来,由远及近,马上就要冲进山口,从阵势上判断,大约总有140余骑,夏海强举起望远镜一看,差点惊叫出声:“不对啊,这哪里是土匪?这是毛子啊……” “毛子?”杜金德一惊,定睛一看,可不是么,无论马上之人的装束还是他们手执的大旗,无不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不能开枪!”夏海强原本乱纷纷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伏击俄军的消息要是泄露出去,还不是捅了天大的窟窿…… 可是,来不及了。看见大队俄军哥萨克耀武扬威的架势,再想起忠义军被剿得七零八落的惨状,杜金德的新仇旧恨一下子便被勾起,狠狠地握了一下拳头,“啪!”,枪走火了! 这一声不响还好,一响,两边山岗之上的官兵以为夏海强下达了开火的命令,顿时枪弹齐发,所有人都对准山谷大道上的目标自由射击。高速奔驰的马队受到子弹的阻击,仿佛被狠狠击了一拳,当先几个带着惨叫声全都栽下马来。后面的大队俄军情知不好,全都大叫大嚷,“吁”,一匹匹马头被高高勒起……山谷仿佛炸开了锅一般热闹。掉头在狭窄的山道上只是奢望,俄军指挥官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便迅速判明了情势:无论是掉头还是冲击山岗都是没有指望的,只能寄希望于猛冲。于是,在稍纵即逝的停顿后,大队俄军便不顾倒下的同伴,发疯似地往前冲。 “阿德……你究竟干了些什么?”面对电光火石间的变故,夏海强差点要吐血,狂躁地叫嚷着,眼神如果能杀人的话,杜金德早就不知道被干掉多少次了。 “他奶奶的,给我狠狠地打……”既然已经交上了火,夏海强显然也无法顾忌更多,只能命令部队拼命射击。 俄军在夺路狂飙,可方才短暂的停顿毕竟伤害了行动的速度,等到大队把速度再次提上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多过了三秒——这三秒对于平时可能只是一闪而过的时间,但对于今天来说,那就是俄军生死的分界线。 “突突突!”架设在两侧山岗上的机枪开火了,两道犀利的火蛇像凶神恶煞一般牢牢封住了谷口的生天,十几个试图往前冲击的俄军连人带马被机枪扫倒在地,他们后面的马匹或是因为障碍而不能前行,或是因为重机枪的威力而不敢前行……谷口的俄军冲击速度骤然下降。 骑兵唯一能倚仗的便是速度,失去了速度,骑兵其实比步兵还惨——因为无论是骑兵中弹还是胯下的马中弹,结果都是一样的——死! 俄军指挥官这才如梦方醒地想指挥部队掉头,可惜,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两侧山梁上千余杆步枪枪弹齐发,在狭窄的山道上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弹雨,要想回头谈何容易。 “杀!” 暴怒的夏海强一声暴喝,带领部队便冲下山去,杜金德连忙紧紧跟随。 俄军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仅剩的对射也在几分钟后完全归于平静,再接下去那就只有俄军呻吟不断和巡防营“缴枪不杀”的声音了。 “大人,怎么办?”面对满地的俄军尸体,杜金德等兄弟几个虽然感到了复仇的快感,但看到夏海强那张黑脸,三个人全部焉了——虽然杀毛子是他们的心愿,可今天的事情如何收场? “你们说怎么办?” “我们……”杜金德哭丧着脸,“我……我也不知道,我……我……当真……” “他奶奶的……”夏海强飞起一脚就踹过来,若是平时,杜金德肯定就能躲开,但现在这番模样,他哪有心思调皮? “大人,要不回去禀告秦大人,请他发落?如果要我们兄弟三个顶罪,我们绝不含糊!”齐恩远一声大喝,“我们的命本来就是秦统领给的,在死前还能打一通毛子,值了……” “都他妈扯**蛋……”围拢过来的其余官兵也知道大事不好,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如何应付。 “禀告?这些死人怎么办?禀告就能解决问题?原以为我夏海强够糊涂了,你们居然比我还糊涂……” “大人,我们实在没辙了,这些死人都在这里,难道神不知鬼不觉地避走?” “这真是撞邪了,老毛子这么好糊弄?”夏海强突然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了,到底怎么办?这个局面究竟如何收场? 【第011章】 瞒天过海 天不怕地不怕的夏海强这次终于感觉到了不妙,半下午的太阳原本异常燥热,但现在他浑身却像有一盆雪水从头顶倒下一样,遍体冰凉。 悔啊!晓得不争这个出征的位置了!悔啊!晓得不在双岗子设伏了!悔啊!晓得不放过前面的土匪而去打什么大股了! 打了毛子,这不是小事!虽然毛子该死,该打!可秦总千叮嘱交代,眼下羽翼未曾,切不可招惹洋人,自己怎么就…… 唉!苍天呐!大地呐!你们怎么就出这样的难题给我呢?想我夏海强可从来没亏待你们啊! 这边愁肠百转,这边大眼瞪小眼,遇到把天捅个窟窿的大事,所有人都傻眼了。看见众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再看着那些受伤被俘或者还没有死透的俄军,夏海强怒向胆边生:“都给我砍了……杀一个是杀,杀干净了也是杀!” 焦济世等人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不一会就听见传来几声惨叫,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大人,都干掉了。” “好!收拢部队,准备撤退!” “那些马和枪?”齐恩远还念念不忘地上的战利品。 “除了地图和文件,其他全部不动……” “啥?” “少??拢?瘴业幕叭プ觥!?p>  整支队伍重新又恢复了秩序,虽然这些土生土长的东北汉子没有一个不痛恨老毛子的,但任谁也知道,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没个交代恐怕是不行。上千号人全部把目光聚焦到了夏海强身上——这就是我们的主心骨! “工兵队!” “到!” “这次带了多少zha药?” “300多斤!” “有没有把握炸瘫这道梁?” “梁?”工兵队长有些反应过来了,感情夏海强是要用石头和沙土将这些尸体掩埋这山道上。 “我试试看……” “一次性全部用上,成败在此一举。”夏海强攥紧了拳头,“这办法不知道好使不好使,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听夏海强如是说,杜金德等人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发动手下将山梁上能够搬动的石块全部砸到山谷中去,大半个钟点后,工兵队已经凿好了炮眼,埋好了zha药,部队也已经将能搬动的石头扔得差不多了,放眼望去,山谷里已粗略铺满了一层大小不一的石块层,如果不仔细看,俄军和马匹的尸体是很难区别开来的…… “轰隆”一声,在太阳西斜的当口,工兵队引爆了zha药,巨石夹杂着粉尘被强大的冲击力掀起,然后又重重地落下,借着坡势,全部滑落下去,将方才发生激战的地方层层掩埋。 “他奶奶的,这事就这么办了……谁要是敢透露半点风声,老子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夏海强号令全军,得到的全部是“诺”声。杜金德等几个感激涕零,差点就要跪倒在夏海强面前拜谢,被他一顿臭骂后心情愉快地上路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俄国人!”虽然已经离双岗子很远了,但夏海强还是一步三回头,若有所思地皱眉——爆炸的痕迹与自然滑坡的痕迹毕竟是有区别的,但愿老毛子不要看出来才好…… “轰隆”一声响起,夏海强吓了一大跳,“哪里还有zha药?” “不是,是打雷!” “轰隆隆!”震耳欲聋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真打雷了,闪电刺破天际,天空黑沉沉地可怕。 “雨!下雨了!”夏海强刚抹了一把脸孔,原本稀稀疏疏的雨滴忽然就化为倾盆大雨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豆大的雨珠砸得脸庞生痛,眼前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只看到一串串雨帘和迷迷糊糊的世界。 “下暴雨了!”原本有些郁闷的夏海强突然想通了什么,跳下马来大吼大叫,“下啊,贼老天,快给我下啊!” “哗啦啦!”雨水从天空中倾倒下来,肆无忌惮地冲刷着原本的双岗子,现在的乱石堆。 “真是天助我也!”夏海强顾不得被淋透的身体,在雨水中又唱又跳——大雨倾盆不但意味着人为爆炸的痕迹被冲刷到了最低程度便是伪造大雨引发泥石流的现场亦要逼真一些…… 经过这一番折腾,众人也没了继续进剿的念头,都着急着往回赶,只是在半道上撞见了几个不长眼的马匪,当然也是一并解决了。 听着夏海强讲述的前因后果,秦时竹等其余几个脸色大变,听了最后的处置意见,秦时竹的脸色才稍见和缓。 “都埋了?有多深?看得见人不?” “都埋了,至少三四十尺……别说人,连块肉都看不见。” “确信没有一个毛子溜走?”秦时竹咄咄逼人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地,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夏海强也有些发怵,只喃喃道,“应该没有了……” “什么叫‘应该没有了?’”秦时竹大怒,“到底有没有,你给我弄清楚!若有半点隐瞒,我……我要你脑袋!” 看来秦总是真急了,连要俺脑袋的话都说了出来,夏海强这回可不敢瞎讲,和杜金德等几人细细商议、盘点之后才回答道:“真没有了!” “嗯……”秦时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这是啥意思?夏海强急了:“老大,怎么办哇?” “怎么办?你自己闯祸自己担!” 一听这话,杜金德等三个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秦大人,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事因我们兄弟而起,不怪夏大人,您要处罚就处罚我们吧。” “处罚?我怎么处罚你们才能挽回这事?”秦时竹没好气地说,“出征前怎么知会你们的?怎么三番五次告诫你们的?怎么让你们商量着办的?难道你们几个商量了就是这结果?” “我们……”杜金德无言以对,最后只好应道,“明天就请老大把我们捆去老毛子那谢罪!” “糊涂?把你们捆去?那1000多弟兄要不要一并捆去?捆去就了结了?毛子要是这么好说话,至于到现在还占着咱们的地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活要让人愁死……” “谁说不行?”秦时竹斜眼瞟了一下夏海强,“毛子该杀,我说你们杀错了么?” “大哥!” “老大!” “秦大人!”周围人一片惊呼,全以为自己听错了——方才还不是恼羞成怒来着,现在怎么换了个德性,这架势可是比“换脸”还要精彩几分哇! “他娘的……就许毛子杀人放火,我们偏要躲起来装小媳妇?杀了就是杀了,难不成杀了几个毛子,还要你我殉葬不成?”秦时竹一把拉起杜金德等人,“起来,起来,哭丧着脸,婆婆妈妈的,还有没有点骨气?” 夏海强嘴巴张大地足可以放下一个苹果:“不怪我们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秦时竹摆出长官架势,“杜金德、齐恩远、焦济世,你三人头脑冲动、行动莽撞,各罚军棍20,夏海强管教不严,领导失误,加倍惩罚,责军棍40。” “呀!”四人听到这里差点高兴地跳起来,原以为秦时竹这般虎着脸的形态,不死也要剥成皮,没想到居然只是军棍了事,简直就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嘛! 杜金德豪气冲天地说:“大人,这事真不干他们的事,全是俺老杜惹出来的祸水,这一百军棍让俺都领了去算了。” “别忙,还有呢……” 还有?夏海强吓得吐吐舌头,连忙收起调皮样。 “此次剿匪不成,但是成建制剿灭了作恶多端的俄国骑兵连一个,实为可喜可贺,作为奖励,自夏海强以下每人加发半月军饷……你们四个犯有其他错误,就功过相抵吧!” 这下可真炸了锅,四人又跳又叫,差点没把房顶拱倒。 “看你下次还调皮不?”秦时竹作势飞起一脚就往夏海强的屁股上踹去,后者装出呲牙咧嘴的神态,带着其余几个飞也似地逃走了…… “真这么算了?”葛洪义有些不解,“俄军平白无故丢了一连骑兵,哪肯善罢甘休?” “不算了还能怎么样?又不能起死回生。”秦时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事当然有错,错就错在太过冲动而不是杀不杀毛子的事情。前者是策略问题,后者是原则问题,不能混为一谈。再说,怎么处罚?下面还有千余号的弟兄,传出去军心动荡,更加不可收场。” “我担心……”周羽刚插了半句话,秦时竹摆摆手就制止了,“所幸海强还不算太笨,晓得把山梁炸瘫了掩盖现场,再说又下过一场雨,更加可以掩饰——30米厚的碎石层,毛子即便有心查看也是无力,何况现在天这么热,又下过雨,不出几天掩埋的尸体就会腐烂,到时候死无对证,随便他们怎么咬,我们不认账便是。” 这倒也有道理! “现在毛子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咱们还有时间。洪义,你带人去现场看一看,如果还有明显的痕迹就消除掉,另外……最关键的一点……”秦时竹还没说自己就笑了起来,随后就将计策和盘托出…… 其余几个听后目瞪口呆,陆尚荣竖起大拇指夸道:“高,实在是高!” 【第012章】 日本间谍 秦时竹的主意说穿了其实一点都不稀奇——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他交代道:“由洪义派人前去散布留言,便说俄国人天怒人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现在连老天也看不过去发怒,所以山坍地崩……” 20世纪初的中国,倘若宣传革命道理未必有人服膺,但一扯上神鬼之事,持敬畏态度的十之*,不要说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百姓对类似传言对此深信不疑,便是深受“子不语怪力乱神”教诲的儒生对这种“因果报应屡屡不爽”的说法也是笃信无疑。更何况那天好端端地确实下起暴雨来,无论是时间还是环境都异常契合——端的是洗脱的好借口。 “妙!实在妙不可言!” “散布时一定要注意贴近民情,描绘得绘声绘色,越夸大越好,只要老百姓都信了,俄国人即使不信也查不出问题来。” “好,我立即派人去办。”众人没想到如此棘手的一件事在秦时竹口中变得如此容易。 没过几天,在葛洪义推波助澜的渲染下,谣言不胫而走,渐渐散播开来,在老百姓口口相传之下,整个事情越来越玄乎。听说事情发生在新民府境内,增韫一听便慌了神,连忙找秦时竹印证,言语间还有些将信将疑。 秦时竹不慌不忙地辩解道:“大人,现在外面谣传都是天崩地裂,卑职起初也是不信,但后来派人一看,果然如此,端的是丝毫不差、报应不爽。” “子不语怪力乱神,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大人,事实证据确凿,卑职虽然也认为匪夷所思,但这一百多号俄军销声匿迹总是确事,如果真有人胆大妄为,岂会连一个活口都没有?这要不是撞邪,怎么解释?冥冥中自有天意,何容我等置喙?” 秦时竹说的这点倒是,增韫连连点头:庚子年俄军长驱直入,清军节节败退,不要说全歼成建制的哥萨克骑兵,便是连一次性消灭50骑以上的都没有,因此增韫马上便有几分信服,原本紧绷的神经也开始松弛下来。 秦时竹见状,趁热打铁地说道:“何况,对大人而言,这等谣言还是相信的最好。” “为何?” “大人,这事终究是犯在咱们新民府地界,俄国人惯会无事生非,没有借口都能胡搅蛮缠,若让他们抓到任何纰漏还不狮子大开口?对俄国人的任何交涉,大人只推谣言,万不可松口,否则俄国人予取予求,大人如果不满足俄国人必定发难,如果满足,朝廷怪罪下来,必然是在劫难逃。与其那时进退两难,何必现在自陷其中呢?” “言之有理!”增韫并不傻,方才还在疑神疑鬼,现在听了这番利弊分析,心里顿时跟明镜似地,抱定了装聋作哑的心态。 丢了连队的俄军指挥官暴跳如雷,气势汹汹地带领大队人马兴师问罪,但站在几十米深的碎石堆上,他亦无能为力,说句实话他根本不相信有中国人敢于伏击他对手下,但真要将此都归咎于“天神发怒”他也难以交代。 事已至此,俄国人便打定主意,人死不能复生,但倘若能讹诈出一些权益来,倒也不失为有利之计——俄国人玩这套已足够娴熟了。增韫想到俄国人要兴师问罪,但没想到俄国人看不上他一个区区小知府,俄国领事的交涉径直奔向在奉天城的盛京将军增祺而去…… 这边平息了俄军之事,那边又传来铁厂兴办成功的好消息。 第一炉铁正式出炉的那天,所有人都跑去看热闹了,只见铁水潺潺、火花四溅,一片热闹景象。九月末的凌源造带有几分寒意,但工作区内由于冶炼缘故,温度陡然提升不少,工人们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忙得满头大汗。 按照常理,每生产一吨的钢至少需要2.5吨的矿石,而生产一吨焦炭需要2.3吨煤,铁厂产量并不大,所以单次生产原料利用率并不高,但一来矿石、焦炭还有石灰石都能自给自足,相对从别处购买,成本较为低廉;二来厂矿间路程较近,运输费用大为减缩,故而总的说来,成本仍比别人为低,禹子谟在试生产半个月后便倒推出了单产成本,认为利润率虽然不像何峰预计的那样可观,但月盈利3000两以上还是大有把握。 至于产品销路,铁厂尚在筹办期间禹子谟就已和沈麒昌一起跑遍了周边铁匠铺、五金铺,再加上自用部分,只要产品质量过关,价格合理,目前这点产量根本不在话下,唯有多多益善。 “污染啊,污染!”望着铁厂冒出的滚滚浓烟,前来参观的秦时竹连连摇头,“老何,这厂子通过环境评估没有?安装了节能减排装置没有?符合产业规划不?每一条都够停产整顿了哇!” 此言一出,身后的葛洪义等几个哄堂大笑,何峰先是涨红了脸,随后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去你的……少唱高调!” “老何……你真不经逗……” 正谈着,郭宝上来禀告,说部队在临时宿营地附近逮了个日本间谍,正在审问,请他过去看看。 “有这等事?!走,且去看看。”秦时竹眉头一扬,顿时来了兴趣 果然,卫兵看押着商人模样的人物,那人兀自大吼大叫,怎么也止不住。 “报告,卑职正在审讯,只是这家伙忒不老实。”看见秦时竹等人进来,马瑞风连忙立正敬礼。 “我叫河野一郎,我是大日本帝国公民,你们有什么权力抓我?”那人马上又来了劲。 “河野先生,你既然是日本国人,为什么跑到我们兵营附近来了,如果这样还没有权利抓你,那要怎样才有权利抓你?”葛洪义冷冷反问。 河野显然早有准备,一口咬定自己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商人,来这里只是为了采购皮毛,由于不熟悉地形所以才误入营地,还强装镇定地在那为给葛洪义带来麻烦而鞠躬道歉。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葛洪义拿着马瑞风递交过来的、从河野处缴获的图画,问道:“这是什么?” “这不过是鄙人的涂鸦之作。” “涂鸦之作?”葛洪义冷笑,“标准的等高线,道路网,什么时候有人用地形图来涂鸦?” 河野知道遇到了明白人,但仍然声嘶力竭地大喊:“什么等高线,地形图?我根本就听不懂……” 看他兀自抵赖,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时竹笑了,在旁边插了一句:“既然你说是皮毛商人,那你就说说看各种皮毛间的区别和等级差异。” “这个……这个……”后者闻言额上开始见汗,却还想嘴硬,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要抗议!你们居然敢搜大日本帝国公民的行李,我要向奉天领事提出抗议,这是对大日本帝国的冒犯,是对天皇陛下的不恭敬,将来皇军必会教训你们这批不知天高地厚的支那猪!!” “出兵倒是真的,不过不是打我们,而是俄国人吧?”秦时竹不理会气急败坏的河野,又是慢条斯理地一句。 “胡说!你们知道什么,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军事行动容不得谁来指手划脚!” “这么快就不打自招了?” 被戳穿间谍身份的河野有些慌乱,但还是色厉内荏的质问葛洪义等人竟敢扣留身为日本公民的自己,最后更搬出了清国朝廷这面大旗。 听到这些,秦时竹和葛洪义相视而笑,心领神会的葛洪义接着便“颇怀好意”地提醒河野一个死人是不会向领事提出抗议的,更不用说朝廷了,而秦时竹则在一边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说:“相信俄国人一定比我们对你更感兴趣。” 听出了俩人的言下之意,河野再也扛不住了,浑身簌簌发抖。 “我们也不想怎么样,只要你老实说出你的使命和目的就可以了,别看日俄两国现在正在谈判,我看战争马上就要打起来。如果你不老老实实交代,这里没人会放你走,到了战争结束,你最多是个失踪人员,连靖国神社也进不了。”秦时竹威胁道,“我晚上就可以让你成为日俄战争阵亡的第一人,你想要这个荣誉吗?” “想,想,哦,不……不……!”河野已语无伦次。 “先关起来再说,让他好好想一下……” 【第013章】 打通关系 ps:深夜更新,祝愿所有读者平安夜幸福安康! 人性总是有弱点的,在心里防线崩溃之后,河野所交代的内容亦浮上水面。 “狗日的嗅觉还真灵……”听到河野使命之一是前来查看俄军哥萨克骑兵连覆灭虚实时,葛洪义忍不住笑骂出口。 秦时竹却若有所思——这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 “对日俄战争,你打算如何利用?”葛洪义问道。 “我们不仅是一个历史的先知,还要作历史的推动者。”秦时竹语调不高,声音却很坚决,“这场战争,我们不但要介入,而且要打上我们的烙印。” “帮日本人?帮俄国人?”葛洪义皱了皱眉头,“说句实话,我对其中任何一者都没有好感……我只希望他们狗咬狗咬下去,互相流尽最后一滴血才好。” “日本战胜俄国是不可阻挡的潮流,但我们可以让它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这便是我们介入原则的精髓!所以,河野是一个可资利用的棋子。”秦时竹调侃道,“正愁没法子和鬼子接头,想不到就从天上掉下一个。” “这是他的造化!”只是,葛洪义还有点疑惑,“双岗事件你真要和盘托出?” “没有‘诚意’,日本人是不会信服的。” “河野先生,按照你的看法,这起灵异事件应该如何解释?” “我?” “说!”葛洪义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河野其实已经查勘过实地了,与粗枝大叶而又牛气冲天的俄国人相比,日本人那种天生的刺探功能便要发达的多。经过细心访查,河野认为其中存在着巨大的蹊跷——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即便最具有怀疑特质的间谍也想象不出合理的解释。 对于双岗事件的谣言,日军高层的本能反应是不可能,其次是太过诧异,河野此番刺探的第一个目的便是如此,但即便最抱有怀疑的人物,在听到秦时竹漫不经心地讲起事件原委时依然极度震惊的神情。 如果说河野本人在起初还抱有狂热而不可一世的态度时,此刻已变成了唯唯诺诺,他深信,眼前这两个清国的军官完全能够让自己变成不明所以的失踪者——既然连双岗事件那100多哥萨克骑兵都没放在眼里,怎么会将他这个小小的间谍当回事呢? “秦先生,您说的非常重要,只是……”河野面露难色,他自己是相信了,但回去如何交代?如何让自己的上级相信呢? “这里有份礼物,你可以带回去。”秦时竹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夏海强从俄军身上收缴出来的军事文件——这件事让秦时竹表扬了好几次,认为这个家伙终于进步了。 “是,是!太感谢您了。”河野深深地一鞠躬。 “对于合作鄙人抱有长远的期望,只希望不要失望而已。” “我回去一定如实转告,一定向上级全面汇报……” 处理完间谍事件的插曲,秦时竹等人马不停蹄地回去参加聚会——上个月夏海燕顺利地生下了儿子周武略,稍一盘点,已到了摆满月酒之时。 “最近忙得都没功夫过问,一切都好么?” “都好,都好,母子平安,一切都好!” 素来一本正经地何峰调侃道:“什么都好,就是海燕胖了老大一圈,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哈,她以后一定要忙着减肥了。”秦时竹戏谑地说,“洪义帮我准备了礼物没有?” “准备好了,让人打制了一个纯银的长命锁,刻了小鬼名字;我托人去买了架相机,这可是最新的时髦货啊,打算给他们照全家福。” “啥最新的时髦货,都是老古董了!”何峰眨着眼睛,“怎么,你手里的先进武器不舍得用?”何峰口中的先进武器便是葛洪义所持有的,只有戒指大小的间谍相机。 葛洪义翻着白眼:“那玩意好是好,可没法子输出啊,只能在电脑上过过瘾。你看见过只在电脑上存在的全家福照片么?” 晚宴时,秦时竹遇到了许久不见的谢春秋。秦时竹考虑即将到来的战争,便出言询问最近煤矿的产销情况。谢春秋恭敬地向其汇报说最近形势很不错,每天能出80多吨煤,日前正寻思在铁厂办起来后扩大煤矿场的规模。秦时竹闻言点头称是,末了还加一句:“从下个月开始,凡已订下的合同按原条款办理之外,其余一律提价三成。 这可把不明就里的谢春秋着实吓了一跳,忙说矿场平时卖得都要便宜些才有比别人更好的生意,担心涨价三成反而会卖不动。禹子谟也极力劝阻这个设想。秦时竹但笑不语,只让他们按自己说的做便是,除保证敞开供应铁厂的煤外,其他一律尽管提价,不仅如此还要加班加点生产,机器绝对不能停,工人轮流上夜班。 听少东家这么说,直性子的谢春秋愁得不得了,这忠心耿耿的人,甚至担心到时还要安排人堆煤。 “对,都堆起来,直到堆满为止。”秦时竹拍拍他的肩,“春秋,按我说的去做,出了岔子算我的;不按我说的办就算你的。为了让工人干活卖力点,夜班的一律加发薪水,这事能办好吗?” 话已至此,谢春秋就不再坚持了,毕竟当家的怎么说,底下的自然是怎么做了。 郭静抱着周武略到处走来回,到了秦时竹面前时,说:“秦大哥,你看这小家伙多可爱,白白胖胖的,真好看。” “郭静啊,你这么喜欢孩子,还不赶紧和老何生一个?”秦时竹有心要开她的玩笑。 郭静马上涨红了脸:“哎呀,秦大哥怎么老是损人,我不和你说了。” 不料旁边的何峰哈哈大笑,凑到秦时竹耳边说:“郭静也有三个月啦,倒是你自己要抓紧喽!”秦时竹一时汗颜,都怪自己嘴快咬到自己舌头…… 两天后回到总部的河野一郎赶紧前去覆命。 “八嘎,河野君,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情报收集到了没有?要是在战时,你贻误了军机会有多少皇军将士白白牺牲!你这个饭桶!”日本满洲驻屯军军情处处长小林正木越说越气。 “哈依,我的办事不力,请给予处分!”河野唯唯诺诺,递上了葛洪义交给他的几分文件。 一看之下,小林脸上的神情有了明显好转:“刚才错怪你了,河野君,你这些文件很要紧,看来是要花这么多时间,我马上组织人员翻译出来。” “不,阁下教训的是,这些文件不是我获得的。” “什么?” 河野就详细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我的无能!我当时以为必死无疑,抱定了为天皇陛下尽忠的决心,但奇怪的是,那些支那人不仅不杀我,反而给了我这个。” “这可靠吗?不会是支那人和俄国人勾结起来的陷阱?” “所以我赶紧向长官禀告,请求甄别真伪。另外……”河野将双岗事件的来龙去脉也讲述了一遍。 这样惊人的消息便是连饱经世故的小林也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说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恨俄国人,如果帝国和俄国交战的话,愿意站在我们一边。” “混蛋,谁说一定要打仗的,现在两国正在谈判,政治家们能解决就不需要我们军人出面了。” “哈依,我也这么和他们说的,但他们不信,他们的头领说,日俄两国必有一战,而且越是谈判越是对日本不利,这是俄国的缓兵之计,他估计战争在半年内肯定要爆发。阁下,您大可以将支那人的话当胡说。”河野毕恭毕敬地讲。 “不,这个支那人说的很有道理,拖下去确实对我们不利,这些该死的政治家每天都在浪费宝贵的时间,真希望天皇陛下快点下进攻的命令。” “哈依!誓死效忠天皇陛下!天皇万岁!”听到天皇两字,河野“啪”地一个立正。 “这是一个非常要紧的情报!”小林的心思马上活络起来…… 【第014章】 诱杀匪魁 双岗事件发生后,盛京将军增祺受到了俄国方面的极大压力,俄军在拿不出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将怒气一口气洒在在辽西活动的土匪身上,认为“由于土匪猖獗,哥萨克骑兵为维护地方治安而不慎进入险境……造成这种严重后果的原因完全在于土匪,而中国当局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倘若不能限期清剿土匪,保证地方安定,俄方将采取一切认为必要的措施!” 如此一来,气氛陡然又变得紧张,增祺在俄国人处唯唯诺诺,训斥起手下来却毫不客气,发生在新民府的事件自然也只能寻增韫的晦气。原本抱定明哲保身态度的增韫猛然想起秦时竹原来立下的中秋节前扑杀杜立山的军令状,立即招来议事。 听到增韫提起军令状之事,秦时竹哭丧着脸:“大人,不是卑职不尽心,实在是俄军势大,隔断了相关道路,迫使杜匪化整为零,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再说……” “再说什么?” “俄军在当地烧杀掳掠,绅商皆深恶痛绝,杜匪与俄军势不两立,各地士绅有不少明里暗里包庇着他,小民也……” “不必多言。”提起这桩烦心事,增韫显然也不愿多谈,只强调一点,“将军大人严饬剿匪,我等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任务,何况你也立下军令状,万不可儿戏。” “大人,卑职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秦时竹附在耳边悄悄耳语两句,增韫将信将疑,问道:“你有把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时竹笑道,“卑职有七成把握,而且,倘若将军大人不答应,那么便不是我们不用心,而是他……” “好!”增韫对欺软怕硬的增祺也很看不上眼,“我立即呈文。若是不批,自然两说,此事要是成功,你是首功,日后我另有重用。” 这次增祺的批复很快——可见俄方的压力实在过大,而且特意派了心腹殷洪寿前来传达指示,秦时竹将陆尚荣介绍给他,两人又打又拉,只说杜立山为匪多年、心狠手辣,不是一个简单的、好对付的人。 “当年曾孤身一人击杀栾佐廷,栾佐廷手下一百来号人马愣是没伤他一根毫毛。故力敌不是上策,惟有智取。”眼看殷洪寿已有些厌烦,秦时竹掏出一张千两银票,笑道,“不过其人好义气,为人豪爽,不无疏漏之处,待我修书一封,诱而杀之,岂不省事?” “好好好,一切由两位做主,兄弟照办就是。”殷洪寿看到银票眼都亮了,哪里还管杜立山三长两短,早忙着过烟瘾去了。秦、陆两人相视而笑:闲话一千句不如白银一千两。 杜立山的确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匪,他正值盛年,四十多岁,长得魁梧结实、满脸精明。原本杜立山和秦时竹等人之间怎么也扯不上关系,但双岗事件之后,作为逃过一劫的亲历者,杜立山对秦时竹麾下大加赞叹。如果说有谁对双岗事件心知肚明的话,那么他杜立山便是一个。 三天后,在三界沟他那间轩敞明亮的客厅里,辽西千里地内颇有名气的杜大爷,穿一件很绅士味的闪光缎面长袍,水分头梳得溜光,捋着嘴上一撮日本仁丹胡,仔细地看起了信: 阁卿(杜立山的字)吾兄如晤: 久不相见,尚荣常怀云树之思。在此特向兄贺喜。盛京将军增祺看重兄长。日前特派审处委员殷洪寿来新会,欲招兄长为官。官职在我之上。机不可失,见字如面。望兄速来。 切切! 弟尚荣专此 杜立山将信看了又看,这才随手置于案上,“啪”地一声打开鼻烟盒,弯曲小拇指,用护起很长的指甲挑起一段细细的烟丝,送到鼻子前使劲闻了闻,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有了主意??不可去。他陆尚荣是官军管带,我杜立山是什么,是数败官军、让朝廷切齿痛恨的匪。别看现在和我兄弟相称,要是翻脸了,还不是水火不容。人头不是韭菜,掉了可以再长。摸着石头过河,见水脱鞋,是他杜立山的行事准则。 “这样吧!”主意已定,他倒也干脆,对陆尚荣派来的人说,“我杜立山不爱舞文弄墨,回信就不写了,你回去带几句话给我兄弟就行,就说哥哥谢谢他的好意。不过我杜立山野惯了,在山林洒脱,不愿去当官。” 杜立山不上钩,陆尚荣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只好又去问秦时竹。 “信我是写了,可这家伙不上当,怎么办?” “不要慌。”秦时竹胸有成竹的说,“这不过是敲敲边鼓。这杜立山最听他叔父杜泮林的话,而这个黑山秀才杜泮林满脑瓜的封妻荫子思想,为人也迂。我们把杜秀才请过来,然后让那个殷委员假装把朝廷招安的意思讲一讲,只要杜泮林出面,保管杜立山乖乖上钩。” 回头对殷委员一讲,后者以拳击掌,连赞妙计,对陆尚荣刮目相看,暗想秦时竹已足够厉害,想不到这话不多的陆尚荣也有两下子。 黑山秀才杜泮林来了,当然秦时竹是出动老丈人沈麒昌去劝说的,沈麒昌是当地头面人物,况且又有将军大人派来的殷委员当面信誓旦旦,杜秀才一听心就活了,但事关重大,一时难以下定主意。看杜秀才眼睛转得飞快,一双苍老的瘦手抚着下颌花白胡子沉默半饷,陆尚荣笑着说:“杜爷你放心不下是不是?” 一句点醒后,接着来一番以攻为守的话语:“你看我陆尚荣原先还不是团练出身,也干过保险队,后来接受了招安,现在大小算个管带;张雨亭原先不也是‘胡子’嘛,朝廷人人都能容忍,怎么偏偏就容不下杜立山哥哥呢?” 这番话算是说到杜秀才心中去了。“好!”杜秀才点了点头,“我回去后保证陪着侄儿来。” 1903年11月6日,令朝廷无奈的杜立山在叔父杜泮林的陪同下,率精锐卫士10人来到陆尚荣的驻地,陆尚荣闻讯后亲自到门口迎接。杜立山很警惕,并不下马,用一双鹰眼扫视确认周围没有埋伏后,这才问陆尚荣:“殷委员呢?” “殷委员在里面等你。”杜立山叔侄就跟着陆尚荣到里面去。徐志乾带领人拦在外面,不让杜立山的卫队进去,可杜立山非让卫队进去不可,这就又争执起来。 杜立山发了狠:“如果不让我带卫队进去,我立马打道回府。” “阁卿兄!”陆尚荣又笑了,“你这是去向殷委员表示归顺朝廷的诚意,带着卫队进去象什么话。我作保你可以不信,难道你叔父作保你也信不过吗?” “这……?”见杜立山语塞,陆尚荣示意徐志乾赶紧带杜大哥兄弟们下去好好招待,旋即调过头来,挺绅士地将手一伸,“杜大哥请!” 事已至此,杜立山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看便知这是一个颇为气派的府第,高墙大院里但见亭台楼阁、花园假山,大户之风尽显。杜立山叔侄由陆尚荣陪着,沿着一条五彩碎石镶嵌的花径往前走去。这杜立山是个耍双枪的神枪手,一身轻功端的了得,但入了院子还是暗暗摸着插在腰间的双枪,心想,大不了今天拼个鱼死网破。脚下也就格外留意记下周围的地形,做好了不测的准备。刚拐过一座假山,听到脚步声,又白又胖的殷委员快步迎了出来,一张胖脸笑得很是灿烂,弥勒佛一般。 “这可是杜立山先生?”殷委员上前主动伸出手,一路拉着来到客厅,很是热络,围着一张椭圆形的桌子依次坐下后,仆人手脚利索地送上茶水点心。杜立山是个急性子,坐下就问倘若归顺朝廷,能封个什么官? “不急、不急,好说,好说!”殷委员打着响亮的哈哈,眯着一双眼假意指使旁边的陆尚荣说杜先生一路劳顿,不如先请去隔壁烟房躺着,一边抽烟一边谈。原来陆尚荣知这叔侄两人都是大烟鬼,预先设下计谋,只等俩人在烟房吞云吐雾、飘飘欲仙之时出手,殊不知只有杜秀才打了个哈欠表示了赞成,那杜立山机警,坚决嚷着要殷委员立马先把话说明白。殷委员万没想到他如此反应,一时不知如何搪塞,就张大了嘴,一个劲地打他的哈欠。 杜立山立刻警惕起来,说:“如果这样,不如殷委员就先去过足了烟瘾,我们下午再谈。”说着想走,一双手插进腰里,摸着了双枪,气氛顿时有些紧张。 “大哥不要多心!”陆尚荣笑着按住杜立山臂膀,示意他不要着急,一边解释殷委员习惯每天这个时候抽两口烟提神。可此时的杜立山已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执意要走,边上没招了的殷委员只打哈欠,见此情景,陆尚荣知道这弥勒佛撑不住了,便顺水推舟:“也对,下午再谈。中午我请大哥吃饭。” 殷委员一听陡然起疑,这陆尚荣咋回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把他哄出来的,却让他走?岂不知纵虎容易缚虎难!而杜立山听说要留他吃中饭,却更加紧张了,哪还有心思留下吃午饭?抬脚就想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眼见杜立山已往前走了五六步,陆尚荣大喊了一嗓子??“送客!”这是他预先安排的“暗号”。情知不好的杜立山,也管不了年迈的叔父,双手捏着揣在腰间大张着机头的双枪,大步往外赶去。就在他一脚刚迈过门槛,半个身子出了厅门时,只听陆尚荣大喊一声:“大哥,请留步!” 心头一惊,脚下一顿,待回头看时,不免分了神,“砰”的一声,埋伏在假山后的齐恩远扣动扳机,杜立山头部中弹立扑在地。就在枪响同时,埋伏在壁廊下的杜金德带领大队人马杀出,不放心地又朝尸体补了两枪。 顷刻之间,大名鼎鼎的杜立山就这样送了命,满脑子礼义廉耻、封妻荫子思想的黑山秀才杜泮林万万没想到自己就这样一手把侄儿送上了黄泉路,更没有想到,陆尚荣居然如此手段,气得手直发抖,质问陆尚荣怎么卖友求荣。 “杜先生差矣!我不是卖友求荣,我是为民除害!你侄儿为祸地方不下数年,再不剿灭,你就是反贼亲属,感谢先生相助,大义灭亲,可嘉可赞,我一定奏明大人重重褒奖你……”没容陆尚荣说完,年老的杜秀才已气得一头栽倒在地。 在厢房里正被徐志乾他们好好招待的卫士们听到枪响,慌不迭想提枪出门,却被早有准备的士兵们三下五除二地缴了械,无一漏网。 树倒猢狲散,巨匪头子杜立山一死,陆尚荣马上命李春福的马营再加两个步营前去抄其老巢。杜立山手下的数百悍匪听到头目死了,个个胆颤心惊,一窝蜂作散,光银子就抄出2万多两,其余财物数不胜数,再加枪枝弹药、布匹马匹,一下赚得盆满钵满。 事后,陆尚荣跟秦时竹商量善后事宜时大叹好险,要不是多留了一手,就得错失良机让杜立山跑了,也拿不过来这么多宝贝。如此一来,秦时竹的军令状就算是彻底完成了,陆尚荣此功当然也不小。 为避免太过招摇,俩人商量决定将抄来的银子留下一半,给增祺送去两千,给殷委员和增韫各送去一千,再每人附赠一批珠宝玉器,其余全部当作战利品上交;军火方面,德国的毛瑟步枪留着自己用,其余枪支和弹药特别是俄国制式枪械上交,作为杜立山“危害中俄邦交”的罪证。 接到报告的增祺大喜,心中大石落地,庆幸终于解决了这颗毒瘤,不但搪塞了俄国人还捞了不少现实好处,自然分外高兴,再加上同样分到油水的殷委员在他耳边添油加醋般地吹嘘了一番陆尚荣的厉害,令他刮目相看。得意之间,当下传令下去,秦时竹、陆尚荣剿匪有功,赏银一千两,其余大小官弁,各有赏赐! 当然,对秦时竹等人而言,更大的利益还在后面…… 【第015章】 互相利用 说来也巧,在清点杜立山匪寨之时,居然从中搜出了一个模样极为精美的皮箱,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俄军通用的密电码本和一批文件,葛洪义通晓俄语,在他辨认之下就发现这批文件有关部队的调动、驻防乃至于军火库、补给点的信息一应俱全。 联想起双岗子火拼中哥萨克对马匪的紧追不舍,秦时竹便推测多半因为杜立山率人劫了俄军的机要,所以惹得哥萨克们狂性大发。而可怜的杜立山多半将这个皮箱当成了什么金银财宝,估计打开看后能气得吐血。不过,对土匪一钱不值的东西对葛洪义而言却具有格外特殊的意义,他如获至宝,细细研判起来。更重要的是,由于哥萨克们全部葬身于双岗子,俄军一定还不知道这些秘密文件已经丢失的信息,多半会将其当作深埋在碎石堆下随尸体腐烂的物事看待罢了。 这便有了情报和价值——确切地说,是对日本人更有价值。 12月中旬的某天,天空正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风吹在脸上似刀割般的痛,在新民府巡防营的驻地忽然来了两个陌生人,指名要见秦时竹。若是一般闲杂人等,哨兵早就驱赶了事,但这两人很快便亮明了自己日本人的身份,还递上了名帖,哨兵不敢怠慢,连忙报告了卫队长王云山。 “报,大人,门口有两个日本人,叫河野一郎,说是您的老朋友,特来求见。”王云山递上名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名帖上虽写着日本和田皮毛货行的字样,但我分明记得这家伙便是上次被我们抓住的奸细。” “云山记性不错,就是他。”秦时竹笑呵呵地说,“让他们进来,我和洪义一起会会这位‘老朋友’”。 “尊敬的秦先生和葛先生,很高兴再次看到你们两位。”河野毕恭毕敬地鞠躬。 “很高兴看见河野先生再次大驾光临,上次一别快有数月了吧,这次你要买些什么货色呢?” “拜两位阁下所赐,上次的货色获得了主顾的好评,我特来表示感谢!”说完,他呈上了一柄东洋武士刀。 秦时竹接过来一看:“果然是把好刀,多谢河野先生厚爱。” “鄙人这次来,一方面是感谢您上次的关照,另一方面也是向您介绍一下我的掌柜。”河野一边说着,一边将同行之人介绍给秦时竹。 “鄙人花团仲之助,是和田货行的大股东,听说秦先生、葛先生两位生意做得很大,特意前来拜访。”别看他嘴上说得煞有其事,秦时竹和葛洪义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身板分明就是军人做派,当下也不点破,只笑道:“幸会,幸会!不知花田先生此次要看什么货色?” “这个么……”花田狡黠地一笑,“请两位先看看我们的货色。” 河野掏出一张装帧考究的礼单,上面写着:大日本帝国银币3000元、辽帖5000吊、步枪50条、子弹2万发…… “哎呀……现在天寒地冻,皮毛行情看涨,这个价格恐怕不够喽。”葛洪义微微一笑,从皮箱里掏出一份俄军情报,“两位请看,光是这份货价码就不够……” 花田原本将信将疑,接过来才匆匆看了几行,两眼放光,着急地问:“还有多少?我全部要!” “河野先生,你的掌柜心很急啊!” “秦先生,为什么我们不能坐下来谈谈彼此的合作呢?”河野虽然不明白花田手中的文件有多重要,但从语气和神态来揣测,自然价值不菲。 在屋里只剩下4个人后,彼此再也用不着伪装了。“鄙人是大日本帝国皇军陆军少佐,是接受陆军省派遣的‘别动队’成员,到奉天来便是为了组织‘东亚义勇军’,共同为推翻露西亚(俄国)的暴政而奋斗,我诚挚地邀请您率领队伍参加。帝国将在经费、粮草、军械等各个方面予以大力支援。” “难不成日本国也想招安我等?”秦时竹大笑,“在商言商,我们对这个‘义勇军’的名头并不感兴趣,但对于彼此的买卖还是上心的——关键在于贵方能开出什么价码。否则河野先生这么大老远跑来专门送刀给鄙人就太浪费了……” “痛快!”花田一竖大拇指,赞叹道,“阁下果然厉害,什么都瞒不过去。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做大买卖而来。价码我们出得起,关键在于贵方能提供什么货色……” 葛洪义正色道:“那么,刚才的货色能给什么价?” “如果配套齐全,我愿意多出一倍的价格。” “再加一本密电码呢?” “那……”花田和禾田对望一眼,仿佛在用眼神商量,“愿意再加一倍。” “如果你们愿意出5倍的价格,我可以全部都卖给你。” “不不不,这太高了……” 秦时竹有些不耐烦:“花田先生,做生意讲究诚意,你连这点小钱都要讨价还价,我们如何能合作呢?” “3万元鹰洋,200条步枪,10万发子弹,这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格了,否则我也要汇报请示。” “行!就这么成交了!”秦时竹微微一笑,“其他还能做什么呢?” “秦君,贵国有句古话叫做‘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看我们也不要再兜圈子了。”河野看来有些急了,“帝国方面希望您能扰乱俄国后方,助皇军一臂之力,为了表示诚意,我们会表示谢意。” “这个没问题,不过……”秦时竹故意拖长了声调。 “您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谈!”花田赶紧表态。 “我有三个条件,第一,需要马上给我一千条配足子弹的村田连发枪,还要相同数量的贵军军服;第二,等战争结束后希望能给我们遣派五到七名炮兵教官;第三,新民府是我的巡防区域,一旦战争打响,我希望你们不要派军队进入,如果一定要进入需要事先和我打招呼,要严格注意军纪。怎么样,这些条件不苛刻吧?” “条件我都记下了,我会回去向上汇报的,不过,您能帮皇军做什么呢?” “我肯定会全力而为,助贵军一臂之力,至于具体做什么,暂时保密。”秦时竹打着哈哈,“我可以保证绝对要比双岗事件的手笔更大。” 交割完毕后,花田和河野带着皮箱满载而归,而日本满洲驻屯军军情处处长小林正木和陆军省特遣别动队队长井户川辰中佐早已望眼欲穿。 “一切都很顺利。”河野递上了那个苦心得来的皮箱,很快,屋子里就是一片惊叹声。 “太好了!好极了!花田君,河野君,你们辛苦了。”井户高兴地连拍两人肩膀表示祝贺。 “阁下,虽然对方没有同意加入‘义勇军’,但表示同意有条件地帮助我军开展行动。”花田亦不无得意地汇报。 “非常好!” “对方答应提供什么样的援助?具体有哪些条件?”小林问得很仔细。 “这个……”花田有些为难,“对方只答应帮忙,但具体怎么帮却不肯说,只说让我放心,绝不会食言。至于条件,一共有三条。”花田原原本本转述了那些要求。 “八嘎,这些可恶的支那人,什么支援都没明确表示,却要皇军履行这么多条件。花田君,你是不是被他们骗了?”井户十分生气。 “井户君,先别生气,现在还只是一个开端,如果反过来角色互换,我也无法承诺什么。”还是小林沉得住气,“关键是这种态度!中国人讲究不见兔子不撒鹰,秦时竹既然是个人物,必定也吃这一套。” “我担心他是个骗子。” “不会,没有骗子能消灭一整连的哥萨克骑兵。如果真有这样的骗子,我们冒着上当受骗的风险也要尝试一把。”小林毕竟经营情报多年,颇有把握地说,“即刻汇报,越快越好……” 【第016章】 左右拉拢 小林对上级意图的揣摩果然不无道理,在收到拉拢秦时竹成功后的消息,原本愁眉苦脸的日本军方如获至宝。原来,早在当年8月,日本驻华公使内田、使馆武官青木宣纯大佐就纠集了分散在北京、天津、东北的“大陆志士”47人,组成7个“特别行动组”,成员化装成中国人、蒙古人,分别潜向东北和内蒙古地区,要么侦察俄军动向,要么散布流言,要么破坏各种设施。花田所在的便是其中的第三组。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花田这样好的运气。其余各组大都铩羽而归,特别是军方寄予厚望,人选配备格外精良的第一组更是遭到了灭顶之灾。该组由横川省三、冲侦介等6人组成,率先从朝鲜出发前往吉江两省,试图去爆破俄国控制的嫩江铁桥和中东铁路西干线。但到了11月底,确切消息传来,第一组的全被俄军发现而杀戮,无一人能生还。这件事给了日本驻华公使以沉重打击,他再也不敢提议由日本人直接充当敢死队的方案。 两相对比,当第三组取得重大突破,特别是获取了至关重要的密电码和机密文件后立即引起了日军高层的极大重视。日本军部和驻华使馆迅速改变了策略,不由日本人去“敢死”,改由日本人出面招抚东北和内蒙古一带的中国胡匪,然后由日方配备步兵、骑兵、炮兵各兵种的现役军官,直接指挥作战。为了全面统筹与管理,日本参谋本部命令驻满洲军总司令福岛安正少将直接组织和实施这一方案。 如果对此不抱有异常敏感的态度,这个任命无非是例行公事的总司令负责制。但如果了解福岛的来历,这样的安排不但是恰如其分,而且是致命的——因为这个人是日本情报学之父,是日本此时最危险的人!(葛洪义语) 12年前,为掌握俄国东进政策的实际情况,福岛决定亲自沿着西伯利亚铁路进行实地侦察。这个大胆的计划立即得到了参谋次长川上操六的大力支持。由于福岛的军人身份会暴露穿越计划的目的,于是他对外宣布要进行一次单骑穿越严寒时期西伯利亚的探险旅行。即使是土生土长的俄国人,也不敢轻言在严冬时期穿越西伯利亚,更何况是一个没有严寒地区生活经历的外国人。福岛此言一出,世界哗然,西方探险家对他的“穿越”计划嗤之以鼻,大家都等着看这个日本人的笑话。但福岛极为坚定,他深知这个计划对日本意味着什么。 当年2月11日,福岛和爱骑“凯旋”从德国踏上穿越之旅,在零下20摄氏度的严寒中北上。3月下旬,到达彼得堡后,福岛向日本参谋本部发去了第一份关于俄国陆军的调查报告。4月9日,福岛离开彼得堡,于当月下旬抵达莫斯科。在那里受到了沙皇和皇后的接见和赐宴。经过细致考察,福岛向日本参谋本部提交了关于西伯利亚铁路建设方面的报告。9月下旬,福岛到达中俄两国的界山?海拔3000多米的阿尔泰山。至此,福岛已经走了7000公里,完成一半路程。 福岛安正在旅途中迎来了1893年。1月下旬到2月是西伯利亚最寒冷的时期,气温达到零下50度。俄国人几乎不在这样严寒的冬天外出,但他却以惊人的意志在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里顽强前行。最终,凭借顽强的的毅力,福岛走出了西伯利亚并沿着逐渐转暖的黑龙江一路南下进入中国,随后他又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爱晖、齐齐哈尔、吉林等地刺探军情。经过一年多的艰苦跋涉,福岛已经身心俱疲。他终于到了终点站--符拉迪沃斯托克。在这次的西伯利亚穿越中,福岛安正至少换了八匹马,历时488天,行程14000公里,创下了情报侦察史上的奇迹。明治天皇特授予他三等旭日重光勋章并亲自设宴款待。 福岛安正迅速调整了此前的策略,因为他认为现役日本军人大多不懂中国话,也不了解东北风土人情,要想开展情报工作就必须依赖日本人中的“中国通”,这至于是不是现役军人倒无所谓,只要可靠忠诚,无论是浪人、商人还是退役军人等都可以放手使用。 “阁下,您如何看待这个事件?” “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物……” “有意思?”对面的满洲军参谋长不禁哑然失笑,“这如何说起?” “你看……他能够将俄军的密电码、文件收藏得如此之好,而不是像一般的中国那样丢弃了事,可见很有一套。我还听说,他的出身很奇怪,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清国官员?” “是的。他是由民间武装接受招安而一跃成为武官的。”参谋长想了想,“按照花田还有小林呈递上来的情报,他的部下精悍而有力,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对他提出的条件,你有什么看法?” “要满足他的条件其实并不难,可是……”参谋长脸色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不愿意透露他将要着手进行的行动呢?如果是一般的清国人物,为了这点利益肯定会拍胸脯保证会为我们做什么,哪怕做不到也会海阔天空地乱扯一通。但他偏偏什么都不说,真是太奇怪了!” 福岛陷入了沉思…… 虽然福岛毫无实战经验,但他以往显赫的经历征服了所有人,参谋长尤为推崇备至,琢磨了半天后又补充道:“阁下,难道他在待价而沽?等待俄国方面开出更高的价码?最近俄国人似乎也抓紧了这方面的行动。而且,他还不愿意参加义勇军。” “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福岛下定了决心,说道,“照我的命令去办,重新组编大陆义士,编成三个班。第一班由花田仲之助少佐指挥,直接隶属本人;第二班由井户川辰三中佐任班长,在东满即俄军左翼开展活动,招募‘满洲义军’;第三班由津久居平吉大尉指挥,在西南满开展活动,招募‘东亚义勇军’”。 “哈依!” “明白我这么做的用意么?” “请赐教!” “虽然我并不清楚双岗那一队哥萨克骑兵是怎样覆灭的,但手里的密电码和文件已经证明了这一切。退一万步说,即便这只是一个机缘巧合,秦时竹对于时机的把握也值得称道。这样一个聪明人,不能为帝国所用便太可惜了。”福岛笑着说,“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向我们透露他的行动方案么?因为他本人还没有想好,或者说,他是要等我们的礼物到了以后才决定付出多少与之相对应的成果,所以……传令花田,对方的条件不但要答应,而且再增加一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我明白了!” 就在日本方面紧锣密鼓行动之时,俄军也极力拉拢收买当地胡匪。沙俄直接执行这项计划的是高级参谋马德利多夫大校,他认为:虽然俄国的军事实力要强于日本,但如果日俄爆发战争争夺满洲,除使用正规军外,必须注意联络中国武装,只有与这些土匪结成伙伴,使他们成为俄军的辅助力量后才能使正规军腾出力量来对付日本。 他的主张引起了俄国远东军总部的重视,于是委托他在东北三省各地招募土匪武装协助俄军作战。为了统一管理与协调,凡是应募的土匪在衣服肩膀上或手臂上皆佩带“中俄旗式”的标志,老百姓私底下将他们称为“花膀子队”。 虽然俄国下了不少的力气与本钱,但愿意干“花膀子队”的土匪却是不多,除了俄国方面傲慢自大,不熟悉土匪的心理、文化特点乃至于事半功倍外,还在于俄军在东北的恶行。几乎没有一个俄国士兵不在东北对老百姓犯下过罪行,东北四处游荡的马匪首领虽然自身未必就是好人,但有不少手下却是因为俄国人烧杀掳掠而被迫为匪的,至于杜金德等原拒俄忠义军的残部落草为寇后更将俄国人痛恨到骨子里。 所以,虽然杜立山在辽西纵横多年,罪恶累累,但对于加入“花膀子队”却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甚至还戏弄了前去招抚的俄军,这才有了哥萨克对其紧追不舍的故事。但俄军的努力也不能说没有成效,在黑山地区原与杜立山齐名的金寿山便公然上了俄国人的贼船。 俄军对新民府担任武官的秦时竹和张作霖都很感兴趣,指示金寿山前去拉拢。对于前者,金寿山是不敢去的——秦时竹刚刚扑杀了杜立山,风头正威,自己虽然也挂着受抚的名头,但行为处事却不入增韫法眼,万一来了黑吃黑,他连哭都来不及;对于后者,金寿山感觉比较有把握,一来张作霖实力与自己相差无几,却是粮饷两缺、军械不齐,二来张作霖和他也有一段交情,容易劝说。” 几乎在秦时竹会见花田的同时,金寿山充当劝降使会见了张作霖。出乎金寿山的意料,原本以兄弟相称的张作霖现在很瞧不起他,还没等他说完就顶了一句:“我参不参加俄军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来操心!” 金寿山气得当场拂袖而去。按他原来的如意算盘,如果自己能说动张作霖,再利用张作霖与秦时竹之间的良好关系说不定能一次达成两个目标,结果连第一个目标都没有实现。面上虽然深藏不露,心里却是恨透了张作霖。 完不成目标自然无法拿到俄军的奖赏,马德利多夫大校于是指使他去招揽冯麟阁。金寿山原本对冯敬而远之,但在赏格面前不由得动了心,硬着头皮也去了。为了不至于一开始就碰钉子,他感慨一番后说道:“人生在世,总得有个出人头地的日子吧,我们总这样打打杀杀,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冯麟阁吃不透他的来意,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见对方没有反对,金寿山又道:“现在冯大哥的日子虽然快活,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好下场呢?招安?招安了还要自己解决粮饷,这招的是鸟安?” “你终于想明白了?”冯麟阁还以为对方要和自己合伙,“张雨亭看不清大势,非要做官,唉……” “兄弟不才,蒙俄国人授了巡警长,还发给粮饷,这么好的差事,兄弟不敢独占,特来拉大哥一起干。”金寿山捣鼓道,“只要大哥首肯,保管比我位置更高。” 说了半天是要老子去俄国人那里入伙?冯麟阁想了想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对。 见对方仍在犹豫,金寿山继续蛊惑说:“俄国虽然和大清不对付,但和我们又有什么相干呢?我们不也是和官府作对吗?有了俄国人做靠山,将来缺钱有钱,缺人有人,更妙的是枪枝弹药也有了着落。”的事就容易解决了。” “这个……”冯麟阁在仔细盘算成败利弊。杜立山的存在原本对他是一个极大的制约,双方为了争夺地盘小摩擦不断,但杜立山倒掉之后,他便可以在辽西横行无忌,甚至于还收拢了一部分杜立山的余部,声威更盛。但人多了之后粮饷、军械都有所不足,金寿山的话虽然直接,却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让我好好想想。”金寿山见对方一时下不了决心有些焦急,但他情知性急吃不得热豆腐的道理,在留下500大洋,10条枪,2000发子弹作为“诱饵”后悄然离去。在他看来,这点见面礼足以让冯麟阁相信俄国人的诚意。 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还没有等冯麟阁想明白,日俄战争便打响了…… 【第017章】 日俄开战 1904年2月6日,日本向俄国发出最后通牒,并宣布断绝日俄外交关系。联合舰队秘密出发,于8日夜偷袭了旅顺港内毫无准备的俄国太平洋舰队,东乡平八郎指挥发起突然袭击,发射多枚鱼雷,重创俄军三艘战舰。几乎与此同时,在朝鲜仁川港的俄军“瓦良格”号、“高丽人”号以及锚泊在港内的俄国轮船“松花江”号,遭优势日本分舰队突袭,全部自沉,俄国仁川支队就此覆没。 2月12日,即日俄开战的第三天,“老佛爷”慈禧太后以光绪皇帝载恬的名义发布谕旨:“现在日俄失和,非与中国开衅”,中国应“按照局外中立之例办理。”2月17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正式知照各国政府:“日俄失和,朝廷均以‘友邦’之故,特重邦交,奉上谕守局外中立之例。” 增祺是朝廷命令的忠实执行者,他不但要求手下文武官员不得卷入这场战争,而且还划出了日俄交战的范围,这个范围主要在辽河以东,具体包括:西自盖县所属之熊岳城,东至丹东县界街,由东向西,包括黑峪、龙沼、洪家堡、老岭、一面山、沙里寨、双庙子等为南北界限。界限以南一直到海边,其中金州、复州、熊岳三城及丹东为指定战区;抑或西至海岸起,东到鸭绿江、南到海岸线,北行至五十里上,为指定战区。 但这种人为划分战区纯粹是清政府的一厢情愿。虽然日俄两国都表示承认辽河以东为交战地,以辽河以西为中立地,但战争真打起来之后,日俄两家早杀红了眼,哪里顾得了是交战地还是中立区?纷纷插手辽西。此时对辽西的宫军和绿林队伍的争夺则更加激烈。 冯麟阁虽然一度对俄国人的条件动心,但在随后日本人提出的条件面前,他完全无力拒绝。津久居平吉大尉忠实地秉承了福岛的命令,对所谓“义勇军”大肆许愿:凡生擒俄兵者给银40无,抓获军官者加倍:凡击毙俄军缴获其肩章、军帽、刀剑者给银15元,军官加倍;凡缴获俄军良马者赏30元;凡义勇军在战斗中负伤者赏银50元,战死者加倍;凡勇敢善战建功者,给予破格奖赏…… 这样的赏格对于冯麟阁而言实在是比较有诱惑力,他不由得心动了。 日本联合舰队对旅顺的偷袭虽然在战术上取得了成功,但远未达到重创俄太平洋舰队的目的。日本要在朝鲜和东北作战就必须通过海路运兵,几乎毫无战斗力的日本运兵船无疑是俄太平洋舰队极好的靶子,为维系陆上作战的生命线,东乡平八郎决定通过自沉船只堵塞旅顺港的出海口。从2月9日到3月初,联合舰队先后组织了三次沉船作战,但由于俄军海岸炮台的封锁,船只没能自沉在指定海区,对旅顺的封锁作战以失败告终。 面对咄咄逼人的两国厮杀,增韫不免害怕,再加上分别投靠日俄两家肆意活动的土匪作乱,为了维持治安,他特意将秦时竹所部调防至新民府边缘的七岭堡,美其名曰“确保局外中立”! “中立,中立,人家都打到咱们家门口了,还中立?”夏海强忿忿不已。 “不中立又能怎么办?这么窝囊的朝廷对日俄两家是麻秆打狼两头怕……”秦时竹介绍了目前的战局后又继续阐述历史发展,“3月21日日军将在朝鲜镇南浦登陆,4月进至鸭绿江,13日,俄军指挥官马卡罗夫所乘坐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战列舰出海返航时将会触雷爆炸,俄国太平洋舰队失去唯一有战略眼光的统帅,即将全军覆没!4月底日军突破俄军防线,5月初在辽东半岛登陆,进逼金州和大连,并开始攻打旅顺……” 军史本是秦时竹的老本行,有了资料依托更是不在话下——这场战争对他来说更象是一部老电影,所不同的是,以前他是观众,现在他是“剧中人”了,如果可能,他还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如果不出意料,战局将会沿着这样的趋势发展。当然,也不排除有可能的偏差。” “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呢?增韫让我们换防到七岭堡也有快一个月了,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等着啊?”夏海强已有些急不可待了,“再说,小日本将家伙都送来了,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吧……” “不急,时机到了自然要参战,等待是现在最好的策略。”秦时竹很有把握,冷静地说:“洪义,情报收集得怎样了?” “金寿山最近闹得很欢啊……张作霖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模样,至于冯麟阁……”葛洪义有些挠头,“只听说他运动到了辽阳一带,最近却忽地没了消息,听说是给俄国人抓走了。” 原来冯麟阁一直在辽阳太高岭一带破坏俄国铁路、阻挠俄国的军事活动,并且扬言除非俄国拿出巨额代价,否则绝不停止扒路活动, 老毛子本来就对冯麟阁不肯投靠怀恨在心,现在看他依附了日本人更是铁了心要除掉他。怎奈冯麟阁十分机警,直接捕杀不易,俄国人费了老鼻子的力气,终于有一天在冯为部下庆功时而大摆宴席的当口探明了情报后,在其他马匪的带领下,哥萨克突袭会场,一举将冯麟阁擒获。 但冯麟阁势力着实不小,毛子虽然抓了他,但仍然一心想将他拉拢过来为己所用对付日本人,因而没有立即处决冯麟阁,反而将他从旅顺口押往萨哈林岛关押。冯麟阁被关进一个苦力营中看押,每天要下矿挖煤——俄国人企图用这样的羞辱让他屈服。但冯麟阁命大,十几天后他利用同被关押的中国工人的掩护,藏身于运煤车的煤堆,冒着窒息的危险躲过了俄国士兵的搜查,并转辗回到奉天。葛洪义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失去了冯麟阁的消息,完全就是因为这段经历。 “很好,连这样的细节都没变动,看来整体历史的框架没有发生位移!”秦时竹大笑,“天不便道亦不变,我的想法有着落了。” “啥着落?” “看地图!”秦时竹重重地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就是这里!” “铁路?”陆尚荣好奇地问,“要学冯麟阁扒铁路?” 葛洪义悄声说了两句,众人全都笑了出声。 “老大,时不我待,咱们赶紧动手吧,我手都痒了。”夏海强早已按捺不住。 “放心,肯定有你打的。” 在另一个当口,小林和花田也在商量秦时竹等人的动向,在满怀希望地送去“礼物”后,花田每天都在等待对方送来的好消息,只是日俄交战已近两月,仍不见动静,让他不免有些心焦。 “让我好好想一想,这些狡猾的支那人究竟能干什么?”小林处长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在诸多“义勇军”风生水起的时候,花了帝国最大本钱的秦时竹反而蛰伏起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正木君,这些支那人该不会是想趁机骗军火罢?你看,他们根本没有火炮却要我们派炮兵教官,明显就是在欺骗我们!” 七岭堡?炮兵教官?皇军军服? 一连串的符号在小林脑海中汇集起来,当他看见地图上那条南满铁路线后,眼前豁然开朗。他兴奋地说:“我知道了他们要干什么了,呦西~~” “阁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河野也很想知道。 “河野君,你送礼时他们和你还说了些什么?” “还有,哦,我想起来了。临走时,他们和我开玩笑,说会帮我提拔成副课长的。”河野小声地说,“希望处长阁下不要介意,我一向忠于天皇,忠于职守,绝不是那种贪图官位的人。” “哈哈,河野君你多虑了,等他们成功后,我一定向总部汇报提升你的职位。” “多谢您的栽培。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能干什么?” “你看,他们驻扎在离南满铁路线不到三十五公里的地方,那里每天都有大量的军车通过,上面都是各种军用物资。”小林指了指地图对其余两人说,“他们应该会袭击军列,抢夺物资。所有才这么有把握地要我们派炮兵教官,看来他们是盯上了俄国人的军火尤其是火炮。” “他们怎么知道哪列军列装的是军火?每天都有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经过,俄*对此防范很严,最近又招揽了不少支那人部队担当护路,恐怕难度不小吧。” “他们怎么知道何者是军火我不太清楚,但我以为,不管他们抢什么,肯定会破坏铁路,到时候要修好可就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那等于是掐住了俄国人的脖子。”小林顿了顿又说:“至于问我们要军服,这又是支那人的诡计,清国人普遍对皇军存在畏惧,常常是未战先怯,穿上我们的军服有利于吓跑众多护路队;再者,清国不是宣布中立嘛,由于中日民族在外形上颇多相似,穿上皇军的军服后俄国人根本不会区别出来,可以避免被清国的朝廷所追究。” “这些支那人真是大大的狡猾!”井户不由地感慨。 “那这么大的计划他们会不会成功呢?”河野有些不放心。 “河野君,从上次他们给你的文件就可以看出,对方绝不是等闲之辈,至少与普通清国部队不同,我们要好好保持与他们的联系。另外,要赶紧对几个炮兵教官进行情报训练,以便日后真的派到那去也可以打探情报。” “正木君,这么说你已相信了?” “我相信他们会成功,不用性急,他们应该比我们还急。”小林拍拍河野的肩膀,“河野君,这件事要是成功,你就是副课长了,一定要办好!” 【第018章】 方案筹划 战争进展果然如秦时竹掌握的资料一样向前发展,丝丝入扣,分毫不差。 日军5月初在辽东半岛登陆,进逼金州和大连,虽然路还是甲午战争的老路,对手却早已换成了欧洲大鼻子。不过,战况却是同10年前一般,日军在付出不大的代价后获得了他们想要的成果。 此时,所谓“中立区”的辽西并不是太平局面,日、俄两军为了各自的目标不断加以骚扰,不独两国的小股军队偷偷到辽西刺探情报,抢购粮草。他们还千方百计地利用枪械等各种军用物资为诱饵,拉拢辽河沿岸的土匪武装为他们效劳。 冯麟阁从集中营捡回一条命后,对俄国人恨之入骨,死心塌地地跟了日本人,不但合并了原先散落各处的人马组织了“东亚义勇军”,还公开就任“大日本帝国讨露(俄)军满洲义勇军”总司令,率部在俄军后方开展袭扰,割电线、毁铁路、烧粮草、焚仓库,让俄军吃了不少苦头,来去如风、下手如刀的马匪牵制了不少俄军。 金寿山此时也在大肆招兵买马,人多了军粮没有着落,便在辽河四处劫掠,甚至还敢打日军军用粮草的主意,着实搅得天翻地覆。 别人都弄得风生水起,唯独日本人下了大本钱、花了大力气的秦时竹部不见动静,除了加强训练外始终不见有出动的意思。从3月到4月,从4月到5月,从5月到6月,天气一天天转热,战场的气氛一天天趋于白热化,唯独秦时竹的新民府巡警营不见丁点起色,不但担任联络使的花田耐心被逐渐磨尽,便是夏海强也是牢骚满腹。 秦时竹是在观察战场动态么? 虽然每一次类似的问题都被秦时竹所严词拒绝,但只要花田一提到出兵,秦时竹就顾左右而言他,使出了浑身的太极功夫,花田不无恶意地揣测,或许是对方在等待局势明朗化,可眼下日军已切断了旅顺和大连之间的联系,金州亦已落入其手,乃木希典率领的第3集团军在大连湾登陆,进逼旅顺要塞,第2集团军则原地休整准备北上进攻辽阳…… 种种迹象显示,俄军已露出败象,秦时竹还在等什么呢?这是个聪明人,他难道看不出局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折,他难道不知道要抓紧时间么?花田虽然一再提醒自己要忍耐,要慎重,要沉得住气,但在与小林的交谈中,他仍然发了牢骚。 “秦时竹与他的不下对鄙人和帝*人根本不抱好感,如果仅仅是对我个人的羞辱也罢了,但我发现他明显没有将协议与合同当回事,帝国给了他可观的枪枝弹药和金钱,但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得到的只有冷遇!” 面对花田的质问和种种情报的显示,连对秦时竹一贯抱有信心的小林也沉不住气了,一级级向上汇报,直到向福岛安正本人透露了想除掉秦时竹的想法。 但是,令花田和小林大跌眼镜的是,福岛安正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但没有允许,反而批示道:现在秦时竹正为我军效犬马之劳,要留着他加以利用,不可对他轻举妄动。如果这还不是最令人感到诧异的决定,那么福岛安正接下来的举动就更耐人寻味。他不但另派参谋黑泽兼次郎再去拜访,而且还捎去大洋三千元,作为对秦时竹部的慰问金…… 就在花田和小林等人跌碎眼镜的关键时刻,沉默许久的秦时竹忽然召集了会议。 “日军在旅大地区取得重大进展,为了死守旅大,俄军已派遣南满支队(西伯利亚第1军,司令为i.i.什塔克利贝格中将)前去救援,我们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随西伯利亚第1军南下的还有十车军火,由于旅顺防御吃紧再加上没有充足的车皮,因而先遣部队只能安排先军火后军队,两者之间大概相隔五个小时。具体说来,军火军列大概在明天下午三点通过景岭堡地段,而部队军列大概在同天晚上八点左右通过……” “消息可靠么?” “完全可靠。”葛洪义笑道,“虽然战争开始时俄军已经修改了密电码,但在咱们的家当面前,完全就是黑夜里执火的瞎子……” 这是当然,20世纪初的密电码水平在21世纪中叶的无线电水平和计算机处理能力之前自然是漏洞百出。 “他奶奶的……干了。”夏海强兴奋不已,这几个月的练兵可把他给憋坏了——他哪有“外面翻天覆地,我自岿然不动”的涵养? 经过一番讨论,众人初步定下了方案:就在景岭堡地段实行伏击!根据之前的侦察,此处正好是个高坡,往北二十公里驻扎着俄军一个营的守备力量,往南三十公里有两个营的护路力量,但由于同时担负其余方向的防御,两者最多能抽出一到一个半营的力量前来支援;除俄军外,还有两支护路队,一是张作霖,一是金寿山,兵力各为一个营,但他们是隔天巡逻,到时候是哪个来支援就不能确定了。 “好地方……”夏海强居然有心开起了玩笑,“这真是让哥几个大捞一把的好地方。” “作战部署是截两头、打中间。”陆尚荣指着地图,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你们看,北边距离伏击点15公里处是一片树林,南边距离伏击点20公里处有一座铁路桥横跨河上。初步设想就是南北协调好时间,同时部署阻击阵地。” “时间怎么确定?” “以火车到达伏击点为作战时。除伏击点要安排人手外,还要预先在两个阻击点埋上地雷,迟滞并破坏俄军增援。由于铁路被破坏和雷区的存在,再加上我们的阻击,南北方向增援部队只能绕道树林或涉河而过,无法长驱直入,这就能为伏击点行动争取时间……” “这个配合可是有点难度。”周羽看了看地势又看了看代表敌我力量的兵力分配,“我军不过5个营,南北两处我看必须放置一个营担任阻击任务,光靠三个营能不能快速解决伏击点的战斗很成问题。还有,铁路沿线除了俄军正规部队担任守卫外,金寿山和张作霖都在担当护路任务,无论他们从哪一头出现都可能对只有一个营的阻击部队造成压力,那样伏击点的动手时间很难保证。如果协同不好,不但我们无法完成全面开花的任务,相反可能还有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危险。” “所以,我还先准备了一步妙棋。”秦时竹将标志着周羽名字的营头从集结队伍中拿开,“作为战略佯动,你的任务是追歼金寿山——不但要让他无法增援伏击现场,还要给俄军造成假象,最大限度吸引他们的目光。如果你能咬住金寿山并牵制住俄军半个营以上的力量,胜利就有了7成把握。只是这样一来,你面对的敌人将是你的2倍以上……” “我干!保证完成任务。”周羽冷静地思考一番后道,“如果那样伏击点就只有2个营了,如何对付俄军?” “不必担心,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押送军车的只是俄军一个连。只要我们能炸翻火车,等车厢翻身他们再爬出来作战就无济于事了。顺利的话二十分钟能解决战斗。” “消息可靠么?” “绝对可靠。” “如果可靠,那么时间便可以推算出来,假设在伏击点战斗打响的同时南北两路俄军接到信息,预计北边最快五个小时赶到,南边六个小时。在第5个小时俄军增援部队赶到,阻击部队肯定难以招架需要撤退,那么……前后加起来的时间在10小时以上。”陆尚荣有些自言自语,“10个小时,1200号人,能搬走多少东西?” “运不走也无所谓,我们是蚂蚁啃骨头——能搬多少是多少!”秦时竹想了想,“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完成战斗,战利品固然重要,但也不是行动的全部,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我担心的是伏击点如何应付其他突然出现的兵力,到时候又要搬货又要战斗,可别瞎忙乎一场,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从人数上来说目前难以判别敌我力量对比,但从地势上判断,但我们伏击的地点位子在高坡,占据地势优势,只要没有炮兵都不足为惧。不过……”周羽建议道,“我还是提议由李春福和田伯雄对金寿山进行牵制性攻击,他们都是骑兵,我这个步兵就不掺和了。” “这样的话也行。”秦时竹在沙盘上顺势摆好了5个营的架势,“1营守北门,2、3营打火车,4营守南门,骑营佯攻,马瑞风他们营守老家,准备接应……” “大黑,你派我打狙击我没意见,可为什么要我们穿小日本的军服?这不是……”夏海强憋了一肚子气。 “海强,你别怪我啊,这是老大的主意。” “胡闹!”秦时竹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这么做兄弟们,包括你都免不了心里窝火难受,我也不舒服,可你们想过没有?现在是局外中立,一旦我们暴露身份,老毛子肯定要追究,到时候咱们吃不了就得兜着走。这可不是双岗那会了……” 夏海强嘟嘟囔囔,劫火车也好,打狙击也罢,他都没有意见,就是不太情愿着鬼子军装。 “海强,我们装成日本人,老毛子会把气出在小日本身上而不是找我们的麻烦,别看他们打日本打不过,打我们却还是绰绰有余的。冒充小日本有利于他们狗咬狗,我们何乐而不为呢?”秦时竹大笑,“双岗那会都熬过来了,鬼子皮披一下又顶什么真?” “那小日本就这么傻,知道我们要冒充还把军服给我们?”周羽也有想法。 “哈哈哈,你说的是不错……”秦时竹笑得有些过分,“小日本的本意是让我们装扮成日本部队给俄军造成在他们敌后也有一支日本部队的假象,企图让我们为他们吸引一部分兵力,迫使俄军分兵,如果我们早几个月动手,说不定俄军也是这般看法。但现在战场局势翻天覆地,俄军千里而来,只为增援旅顺和收复大连、金州,并不是要歼灭日本有生力量,更不会去理睬小股日军的袭扰,根本就不可能分兵,反会觉得这是日本故意搞的迟滞之计,只会加快往南挺进的步伐。” “难怪小日本这么爽快,把步枪和军服都给了我们,子弹也给了好大一堆,原来是想让我们做炮灰啊!这狗日的,看咱们以后怎么收拾他们!”夏海强恨得咬牙切齿。 “既然日军的目标是要歼灭俄军的全部有生力量,现在南线战局有利,俄军如同飞蛾扑火般地闯去,如果我是日军指挥官绝不会希望他们分兵,一网打尽岂不更好?” “你忘了日军第2集团军在原地休整?休整时间越长,再战时牺牲就越小,战力就越强,本来日军已是用逸待劳了,如果俄军再分兵清剿,那是又劳又散,只会死得更快。不过……实话告诉你们,我这样也算是在帮老毛子。” “帮他们?”其他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019章】 铁路劫案 “是,帮他们……”秦时竹语气坚定,“帮他们多活几天。” 经过这么一点拨,葛洪义率先反应过来了:铁路被断、军火被夺、出现大股“日军”,只要是头脑正常的俄军指挥官,必定会停下来进行调整。哪怕旅大方向催促的再紧,这一个停顿没有24个小时也绝难重新起步,虽然时间不多,但对从西伯利亚不远千里来增援的部队来说,已足够他们恢复旅途劳顿了。 对葛洪义的理解秦时竹表示肯定,他笑道:“虽然小日本最初的出发点是减轻旅顺方向的军事压力,但南满支队既已投入战斗,不在旅大作战便要在其他地方作战,无非是一个时机问题。但从战场层面来说,旅大地区的俄军是必死之局,去又何益?还不如让他们在别的地方多耗一点日本的力量。” “如果俄军恼羞成怒对我们揪住不放呢?” “这或许是日本人的如意算盘,但是,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秦时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凝重,只说,“所以我们要给俄军两个意料之外:第一,我们劫的军火不多——不是不想,力量所限;第二,劫不走的也不破坏——继续留着俄军打鬼子!” 听得夏海强连竖拇指,大叫:“老大高明!得,我坚决要求劫火车。” “不过……”秦时竹还是有一些担忧,“如果俄军增援部队抛弃步兵而单纯用骑兵从正东向我们突击,会不会正好和护路队合兵?” “这倒也不无可能,不过单纯骑兵最多只有一个连的兵力,能奈我何?”周羽大笑,“秦总尽管你放心,多配些手榴弹和马克沁给我们,我保证守住阵地直到你们撤退。” 陆尚荣沉思片刻,还是提议各部队集中重机枪到周羽的部队,手榴弹每人十个,还有就是各班的狙击手也集中配给周羽。 秦时竹也表示赞成,并要求撤退的路线一定要事先确定,用来拉军火的骡马也要提前准备齐妥。 “撤退时一直撤到遇罗山大本营,在卸完货之前任何人不得休息,要命令部队严守秘密,丁点消息都不得透露。”秦时竹严肃地说,“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明天按原计划分头行动,一切由尚荣指挥。”众人各自散去。 笠日下午将近三点,大队人马早就埋伏在高坡的左右两侧隐蔽待命,午后的太阳晒得众人又热又渴,再加上略微偏小的鬼子军装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大伙都有些不耐烦起来了。三点过了老久,终于,伏在铁轨上探听声音的打起手势向大家传来好消息。 “来啦!”陆尚荣笑骂,“如此磨磨蹭蹭,怎能不误大事?难怪要输给小日本,现在又害我们多等。” “来了就好,别抱怨了,叫弟兄们赶紧准备好,还有,铁路上那个,赶紧让他回来!”秦时竹可不想让列车上的人发现而功亏一篑。 “呜!!……”一列火车呼啸着向伏击地点驶来,越来越近了,只看见每节车厢不是栓着门就是盖着严实的帆布。“预备,拉!”陆尚荣一声令下,只听“轰隆隆”的连锁爆破声急速响起,阵阵烟雾腾起,钢轨扭成了麻花,凭着巨大的惯性向前冲的各节车厢纷纷脱了轨,横七竖八的倒在高坡下,活象一条扭曲的蛇。 “杀呀,先解决掉车上的老毛子!”陆尚荣大喊一声,一千多人的队伍从高坡两边跃起,扑向火车。几乎与此同时,南北两个阻击点在听到伏击点的爆炸声后,也是把铁路“轰隆”掉了,南满铁路陷入了停顿。 车上的俄军除一小部分直接被炸死了外,大部分不是被震晕了,就是陷在车厢里爬不出来,极个别身手敏捷点的刚从车厢里爬出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清剿残兵的焦济世等人打死,只听见“啪啪”的间歇性枪声,敢反抗的老毛子被一一送上了西天。除了死的,还抓获了三十来个活口,焦济世问夏海强怎么处理。后者一挥手,大喝道:“统统死啦死啦地!” 忠义军出身的焦济世本来就对老毛子恨之入骨,一得令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押着的俄国兵胸前后背纷纷出现一个个大窟窿,没几下惨叫声便恢复了沉静。焦济世不放心,又带领人马仔细搜查了一遍各节车厢,果然那个连长最狡猾,躲在木箱后放冷枪,打伤了一个战士,焦济世怒从心头起,一个点射就把那最后顽抗的家伙送上了黄泉路,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前后不到十分钟。 列车现场虽然人多手杂,但每支部队都按葛洪义事先安排的方案,排成长长的五个纵列,从车厢里取出来的军火,通过人手传递,迅速被装载到队伍末尾早已准备好的车辆上,站在高坡上望下去,宛若五道长龙,枪支、弹药源源不断地从一头转移到另一头。端的是好办法,不但效率奇高,而且不易造成混乱。王云山带领人马专门负责搬送重机枪,这个有些分量,靠手工传递是不行的。 郭宝则带领人马拼命寻找火炮和炮弹,他们的目标是小口径火炮。来之前,秦时竹千关照万嘱咐别认错了,要他按照比划的口径搬送,炮弹一定要配套;大口径火炮太重,虽然诱人却不予考虑,重点是37mm和57mm的速射炮。至于那些军服、罐头、粮食就没有人关心了。 伏击点热火朝天,南北两个狙击点却是一片沉寂。周羽在完成道路破坏前,早已经在树林处摆好了死守的架势。众人紧端着手中的步枪,一动不动地盯着防御正面,每隔一个班就架设一挺马克沁重机枪,火力密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整个部队摆成了半月型,周羽则稳稳据住弧圈顶,手持望远镜观察敌情,身边站着的焦济世模样最搞笑,打趣说要把戏演足了,三下五除二竖起了一面旭章旗,如果不是瞎子,老远便该望见了。 三十分钟过去了,正北处飞扬起一片尘土,“来了!”周羽一看时间,“还不算慢。” 焦济世可不敢怠慢,马上喊:“全体注意,有情况。”一见敌情到来,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听我命令,机枪不响不得开枪。”周羽一边下令,一边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只见尘头处一队人马朝南狂奔,领头的几个骑马先行,后面紧紧跟着四十几个骑兵,再定睛一看,居然是护路队到了。 “他奶奶的,老毛子都还没出动,你们这帮畜生倒穷积极。”焦济世看来也看清楚了,大喊一声,“大人,有人过来了,好像是护路队。” 望远镜里虽然看不真切来人的模样,但这般穿着打扮必定是护路队无疑。“大家注意,把敌人放近了再打。” 只是,护路队越聚越多,却没有上前进攻的意思,反而指点着在比划什么,众人等了半天,不见丝毫动静,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周羽也是恼火地不行:“打又不打,退又不退,真他娘的的狗皮膏药——难缠。” “大人,他们会不会看见了这面旗帜而不敢动?”齐恩远也百思不得其解,琢磨了半天才觉察道问题的端倪所在。 “可这么耗着不是办法,且让我逗他一逗。”周羽一转身喝道,“拿我枪来!” 狙击枪在手,周羽也不去理会远处的动静,他的心思又回复到了一个狙击手的本能,枪口缓缓移动,瞄准具里的十字星却是将领头的一人套得紧紧。 风速、风向、落差、弹道、标尺……每一样他都精心考虑到了,他就是要给这些家伙一点苦头吃吃。旁边的齐恩远也没闲着,端起望远镜看了又看,随后又嘟囔了两句:“这人怎么感觉有点像张雨亭。” 张作霖?周羽心里一惊,他不认识张作霖,连忙追问:“看清楚了么?确定是他?” “有五成把握。” “好。” 好什么?怎么好?齐恩远还没想明白,周羽一边念叨着“蛟龙终非池中物,风雷一动便上天”这句秦时竹评价张作霖的言语,一边已不由分说地扣动了扳机…… 因为,除了这句以外,他还懂一句至理名言——“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第020章】 大获成功 ps:最近时间不足,很多疏漏处没有改出,敬请读者批评指正,能改的我尽量改。 只听“啪”的一声,这支经过特别改装的毛瑟狙击枪喷射出夺命的子弹——周羽可不敢用他后世带来的狙击枪。 “好!”齐恩远在望远镜里看得真切,子弹不偏不倚在领头那人当胸绽开,血花四溅,一个倒栽葱就从马上倒了下去,旁边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勒住马头。 “还真是张作霖。”齐恩远放下望远镜,“别人我不认识,张景惠我可是最熟悉不过。” “真的?” “绝对假不了。” “这可真是撞在枪口上了……”周羽也不知道张作霖伤势如何,理论上说,这么远的距离纵然是毛瑟九七尖弹能造成的杀伤力五五之间。他的心乱极了,一方面想着最好结果了张作霖,毕竟这个枭雄是个威胁,另一方面又觉得张作霖并无多大劣迹,而且往大里说彼此还是同僚,现在为了劫持军火就下了手,亦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远处的场景却是愈发混乱。张作霖身边众人围了上去,拼命叫唤,个个脸色铁青,其中一个歇斯底里起来,翻身上马,嘴里怒骂:“他奶奶的,小鬼子,我跟你们拼了,弟兄们,跟我上!” “杀呀,为大哥报仇。”随着张作相的鼓噪,身后其他人也开始准备冲击。原本还慑于树林那里的膏药旗不敢动弹,现在“小鬼子”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咱还能忍? “雨亭你醒醒啊!” “大哥你醒醒啊!” 张景惠和汤玉麟拼命在摇晃张作霖,张作霖的眼睛张开又闭上,嘴角动了一下,却没有能说出话来,只把手朝半空中指了指,也不知是何意。 这边失魂落魄,那边张作相带人不要命地往前冲,“啪”周羽的枪又响了,这回换了张作相从马上坠落,头等射手的美名果然不是吹的。“吁!”紧随其后的马队一阵骚动,死命勒住马头,仗还没打就莫名其妙地损了俩头领,谁都不免有些胆怯,几个胆大的急红了眼,顾自没头没脑地杀向前来,十几匹马朝树林深处冲来,转眼间离狙击阵地只三百米远了。 “开火!”焦济世毫不犹豫下达了命令,“突突突”重机枪爆发出吼声,中间又间杂着“啪啪”的村田式步枪射击声,只四五秒钟功夫,冲在最前面的全都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周羽摇头,这才真是蚍蜉撼大树,光靠这十几骑能攻破整整一营的防线?他命令齐恩远:“差不多了,都是中国人,不必赶尽杀绝,摆出日本人的样子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好,咱们的力气要留着对付老毛子!” 齐恩远会意,立刻命令掌旗兵挥舞旗帜,日光照耀下的旭章旗分外显眼,阵地上众人嘴里大喊“杀机机!”摆足了冲锋架势,却没一人往前冲。 “快……快……撤……”张作霖艰难地睁开眼睛,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 张景惠盯着那面日本旗,流着泪大喊:“小日本,爷爷不报此愁誓不为人。” 眼见张作相也倒下了,汤玉麟急得更没了主见:“二哥,怎么办?” “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景惠神色慌乱,口齿倒还算清晰,“小日本一个冲锋,这些兄弟就全了。” “那大哥和作相他们?”汤玉麟话语哽咽,泣不成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撤吧!”张景惠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丧失起码的理智,咬咬牙勒转马头,招呼众人带上负伤的张作霖和张作相,飞也似地跑了…… “他们跑啦!”阵地上响起响亮的欢呼声。 “大家安静,坚守阵地,等会老毛子还来呢,一定要好好地打他个有来无回!”周羽抑制住大家的激动。树林又重新恢复了平静,除了空地上倒下的几匹战马和几具尸体,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军火搬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丝毫未受战斗的影响,陆尚荣不断催促“快快!”已有一节主要装载步枪子弹的车厢被搬空了一半,王云山率人扛了近十挺重机枪到马车上。两个排飞快地押着已满载的二十几辆车向遇罗山奔去。 快到下午五时,日头已渐渐地斜了,离天黑倒还有一点时间,伏击点附近的人已少了很多,大部分都押着马车直奔遇罗山而去,五列纵队成了三列,现场空余的骡马、大车也越来越少,这意味着即将大功告成了,毕竟一列军车的物资可达上千吨,全搬走无异于天方夜谭,只能挑最需要的搬。唯一令人不安的是,俄军马队迟迟不见动静,秦时竹不禁皱眉头,如果早不来、晚不来,到刚要撤时来了就有被缠住的危险,现在伏击点的兵力已减少了一多半,倘若有大队人马出现是决计打不过的,唯一的指望就是南北两处的狙击部队能缠住俄军,只要拖到天黑,仗着熟悉地形就可实现安全撤离。 这边秦时竹不断催促,那边周羽也在心急如焚地等待伏击点的消息,按照约定,倘若伏击点成功撤退会发三发信号弹作为信号,那样阻击点也可自行撤退,可信号弹没等来,老毛子的援兵已经上来了。 “大人,老毛子来了。”望远镜的视线里果然出现了大批人马,前面是标准的哥萨克骑兵,后面还跟着200多名步兵,看上去神色慌乱、行色匆匆。 “该来的还是要来,听我命令,先不要动,注意隐蔽,还是老规矩,机枪响了才准开枪。”周羽指挥若定,“等五百步内各班狙击手开枪,先打军官。” 或许是军列出事震动了俄军,或许是他们急于救援而忽视了树林上空飘荡的旭章旗,或许是夕阳照射下的视野不甚理想,或许是他们认为日军不堪一击……总而言之,俄军黑压压一片就扑了过来,既没有作战队形,也没有交叉掩护,更没有火力准备。 “啪!”地枪响,齐恩远先开了一枪,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哥萨克骑兵忽地从高头大马上一个跟斗栽了下来,“好家伙,冲得倒挺凶,看看究竟是你跑得快还是爷爷的子弹跑得快。” 紧接着其他人也陆续开枪,大部分都打中了目标,这些都是各班的枪法好手,平时的苦练和考核终于发挥了作用。周羽自然也没闲着,不过对于一般目标他没兴趣,倒在他枪口下的,是一个正在指挥部队寻找隐蔽处的上尉。 果然是正规军,俄军的反应比张作霖手下强多了,一听开枪马上找掩蔽物躲起来,而不是乱糟糟地汇聚成一团无头苍蝇,一边隐蔽,一边只放慢了推进步伐,丝毫没有退去之意。等第二轮枪响时,狙击成绩就差多了,大概只不到两成的命中目标,周羽还是一枪爆头,这次是个少尉,旁边的卫兵都忙不迭地竖拇指,果然强! 俄军终于明白自己遇到了麻烦——树林里潜伏着数目不详的日军,几个军官凑在一起商议,这一议又是十多分钟过去,阵地上见状干脆也停止攻击。见到北边升起的绿色信号弹,伏击点的秦时竹知道周羽已经与俄军交上了火,更是狠命催促,所有人情知情况有变,个个都是脚步如风。 俄军伏了半天看没动静,胆子又大了起来,偷摸匍匐前进,阵地上还是一片寂静,仿佛人都撤了一样,以为没人打枪了,俄军加快了爬行速度,最前面的已冲到离阵地一百五十米的地方了,几个胆特别大的甚至公然站立起来,借着各式各样的树木掩护着冲击前进,想一举击破当面之敌。 他们错了,“突突突”十多挺马克沁象爆炒豆一样响了起来,割韭菜似地扫荡着冲上来的毛子们,手榴弹接二连三的在人群中爆炸,寂静的树林眨眼间成了杀戮之地,那面旭章旗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特别耀眼,几欲让俄军发狂。 这一顿劈头盖脑的火力彻底浇灭了俄国人仅存的侥幸心理,没被子弹和手榴弹点名的俄军连滚带爬地脱离了接触,狙击战报销军官的效果体现出来,没了军官的鼓舞和约束,小兵们全凭自个理解往上冲,冲击的时候一窝蜂,后退的时候更是乱糟糟。 站在后面,一直用望远镜观察树林动静的舍若耶夫少校暗暗叫苦,看来是碰上了人数不少的日本军队,凭手里这点兵力还不够对抗,南线增援部队又偏还不来,最关键的是,他们需要火炮才能压制树林里隐蔽极好的重机枪,可火炮,你到底在哪里? 他不知道,南线的叶甫斯基少校也在叫苦连天呢,铁路桥被炸断后,要想增援必须涉河,可河水深到胸口,骑兵还好,却苦了步兵,将一门门重炮运过河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如果没有炮队一同增援,又根本起不到作用。因为他知道军列上就有火炮,敌人定会加以利用,两边火力一比照,己方定吃大亏,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火炮运过去。可半个小时过去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运了三门炮,只能不住摇头,神情却愈加暴躁。 太阳越发西沉了,黑夜已渐渐笼罩着大地,伏击点的秦时竹等人已用完了最后一样运输工具,全部准备撤退。 “快,给阻击阵地发信号,我们撤了。” 周羽看到了信号弹,但一时半会他却走不了了,对面的俄军依然还在和他对峙,虽然接连发动的几次进攻都被打退,但现在要想一走了之却是困难。周羽急得不行,那边舍若耶夫上尉也急得直跳脚,破口大骂叶甫斯基少校——数论进攻无不损兵折将,不过他躲得好,周羽也拿他没办法,狙击枪招呼不到他,齐恩远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能悻悻然放弃了。 俄军也不是没有想过迂回包抄,可是无论走哪边,不是闯进了雷区就是被马克沁“侍候”,除了徒然增加损失得不到半点好处,周羽很满意这样的场面,最让他担心的俄军两股合兵一处展开大规模进攻的场景没有出现,象这种零敲碎打的战斗,进攻方又没有重火力,防御方占尽了优势的??“零敲牛皮糖,越敲越漂亮”。 夜色终于开始弥漫开来,由于南线俄军推进缓慢,阻击兵力在破坏完铁道后即行撤走,脱离了战场。叶甫斯基少校的骑兵一路狂奔,等到了伏击现场时只能对劫后余生的军列望洋兴叹——军列中满载的服装燃起了熊熊大火,照亮了整个伏击点,仿佛在嘲笑南线俄军的无能。 树林外,舍若耶夫少校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增援——满载着部队的俄军南满支队先遣部队,气急败坏的南满支队军官二话不说就投入了进攻。现在不但俄军兵力源源不断地增加,火炮也开始了怒吼,整个树林笼罩在一片硝烟中 步兵终于冲到了那面千疮百孔的旭章旗下,一个个面面相觑——除了遍地的狼藉和还在冒烟的树木外,哪还有半点敌人的影子?舍若耶夫少校还想追击,却被级别更高的军官阻止了,在伏击现场,南北两线的俄军增援部队和南满支队终于碰头,他们检查了劫后余生的军列,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守卫官兵无一幸存,军火物资大量被劫。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大口径火炮还在,尤其是最新式的野战榴弹炮倒是一门也没少,估计是太重,难以搬运。但为什么不炸毁呢,按理说有足够的时间。所有人都在那犯嘀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日本人被小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忘记炸毁火炮。 几个军官一边划着十字,一边连连叹幸:“沙皇保佑,让我们遇上了一帮很蠢的敌人,我们元气还在,俄国必胜!” 【第021章】 生意之道 劫货归来,遇罗山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士兵们虽然个个累得半死,但脸上的兴奋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哈哈,这次我报销两个老毛子,也让他们知道咱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战士甲参加了伏击。 “呵呵,我搬了一个多时辰的军火,看着一箱箱子弹、炮弹往车上装,那真是带劲哪!从来只有老毛子抢我们的份,也该轮到我们抢他们了,对了,我还看见有大炮拉回来了。”战士乙也不是太遗憾。 “那当然,那玩意太重,着实不好对付……”战士丙道:“听说秦大人能掐会算,算准了老毛子今儿个有火车装军火经过,所以……” “别扯蛋了,那叫情报!葛大人早就派人把老毛子的门道摸熟了,这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不然哪会这么轻松?” 这边,秦时竹等人聚在一起统计战果:据初步调查,运回步枪近四千条、子弹五十万余发,重机枪二十三挺山炮12门,炮弹三千余发;更绝的是,郭宝硬是派了一个班把一门57mm的野炮给拉了回来,还附带两百枚炮弹。 “发达了,发达了,大大捞了一票啊!”安全率部撤退的周羽没看到当时宏大的场面,但一看这堆积如山的物资,不由得眉飞色舞。 “都是宝贝啊……真舍不得啊……”夏海强念念叨叨,埋怨葛洪义当初应发动更多人手,准备更多的骡马与大车。 “见好就收,不可恋战,这差不多是俄军半个师的军火呢,你小子别贪得无厌。”秦时竹佯骂。复又询问部队伤亡状况,周羽上报说阵亡没有,被流弹所伤的只有6个,并不严重。倒是陆尚荣说回来时运输部队官兵不慎自己扭伤、跌伤有17个。 “好极了,今天大家辛苦,明天停训一天,每人增发一个月军饷。” 周羽则将张作霖一事前后详述了一遍,甫听此言,众人陷入了沉默,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利弊如何谈起。当然,对周羽的临机处置却是赞同——倘若护路队前来捣乱,这军火打劫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我看顺其自然,张作霖死也好,活也罢,都是他自找的。我们事在人为,不必太过介怀,活着无所谓,死了更好,免得多事。” 陆尚荣豪气万丈地表示:“各位别多心,咱们兄弟团结一心,试看天下谁能敌?!”众人大笑,掌握了历史先知的穿越者如果还搞不过绿林枭雄,那可真是白混了。素来谨慎的葛洪义倒是提出了一个建议:“今后咱们不妨将自己摆在张作霖的历史角色上,估计会更有把握。” “有道理,有道理。”秦时竹连连点头,“历史已乱,自不必太过拘泥,倒是我迂阔了。” “原来老大也有见识不周的时候,佩服,佩服……”夏海强一脸怪样。 趁着大军修整,秦时竹带着卫队回太平镇探亲,自从调防后,沈蓉便搬回太平镇暂住。不过,到家后开门处只见红儿,沈蓉却躺在床上。 “蓉儿她怎么啦?” “姑爷别急,夫人身子不大舒服,躺着呢。” “蓉儿你哪不舒服?我离家都快四个月了,也没法照顾你,别生我的气才好。”秦时竹三步并做两步赶到沈蓉跟前,自责不已。 “你回来啦!”见了他,沈蓉眼里投射出了光彩,“我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见把他急着了,旁边的红儿“扑哧”一声笑出来:“恭喜姑爷,小姐有喜了!!” “真的吗?咱们有孩子了?”秦时竹激动得手舞足蹈。 “嗯,就是这小家伙闹得我肚子疼!” “我要当爹了!!!”秦时竹压抑不住内心喜悦,紧紧抓住沈蓉的手,“蓉儿,你瘦了,是不是最近都没休息好?” “姑爷一走就是四个月,夫人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大丈夫志在千里,应当以事业为重……”沈蓉脸上不见怪罪之意,“回来就好。” “好了,好了,别给我戴高帽了……”秦时竹大窘。 “给咱们孩子起个名字吧。” “我想想。”秦时竹在原地踱了三圈步,缓缓说道,“若是男孩,就叫振华,振兴中华,何其壮哉,听上去就有气魄;若是女孩,则叫芷颖,‘芷若朝华,颖是*’,颇具诗意。” 沈蓉满脸红晕地点点头,表示认可。 沈麒昌也是许久不见秦时竹,一坐下便有说不完的话,正巧谢春秋也在做,看见便忙不迭地说少当家神算,秦时竹正想难不成劫军火的事这么快就传到这里时,那边已拉开了话匣说起了年前受嘱托将煤价提价三成,卖不掉就堆起来的故事。 谢春秋得了交待后就按吩咐日夜不停赶工采煤,但价格一提之后马上就卖不动了,眼看那煤越堆越高,谁见了都是心急如焚!回头跟沈麒昌商量,沈麒昌虽然也是大惑不解,但既然女婿已有吩咐,就命照办。拖了2个月,谢春秋再也耐不住了,决定若五天后再没人买,就恢复原价售卖,到时东家要责怪就责怪便是,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吨煤都卖不出去。 可是,天下事就有这么凑巧,到了第四天就有大主顾上门,一张口就是两千吨,而且要五天内全部送到火车站,这一听可高兴坏了谢春秋。可惜他当时胆小,怕加三成的价格吓走对方,就只开口加了两成,谁知来人却爽快得一点也没还,只求赶紧送货。 “唉,都怪我胆小,不然还能狠狠赚一票……” “无妨,无妨,两成就两成吧。”秦时竹叹息之余倒也不责怪,想想自己交待的做法确实有点让人没底,能扛到那时已难为谢春秋了。 “事情还没完呢,送完以后第十天,这人又来了,这回要三千吨,而且时间更紧,七天内全部送齐。”谢春秋喝了口茶后润润喉咙接着说。 “你不会还只加两成吧?”沈麒昌也有点吃不准了,不禁脱口问道。 谢春秋不好意思地笑了,连说不能,第二回有了底气,想着狠狠敲那人一笔,加了三成五,顺带把之前少赚的也捞回来。“不过当时送货还真是个紧,矿上多雇了一百多个人来帮着运,连骡子都累死了三头。” “真是好买卖!”沈麒昌大笑,“复生,这两笔生意可是漂亮至极。老夫经商多年,也使不出这样的手笔。” “这人估计还会再来,这回咱不加价,但必须至少购煤1万吨,钱都要预付,付款后10天内不收货算作丢弃。”秦时竹思索片刻,又这样交待。 “我记下了,可这又是为什么?”前后管了二十多年煤矿的谢春秋,从未见过象秦时竹这样的决策,神情虽然“佩服至极”,但对方才的新决定仍旧不明缘由。 “复生,别说春秋不晓得,连我也蒙在鼓里呢,你怎么这么有把握?”沈麒昌也是万分好奇。 “说穿了其实挺简单,你们猜,这煤是给谁买去了?” 众皆摇头,谢春秋只说那人也是受人所托,真实身份点滴不肯透露。 “莫非是俄国人?”一直陪同在座的禹子谟想出了一个答案。 “对,正是俄国人,短期内要这么多量,催得如此紧还不计较价钱的,除了俄国人没有别人了。”秦时竹解释说,“日俄一交战,这火车就跑得欢,用煤量直线上升,再加上本属俄国人开办的煤矿都被日本人占了去,这一进一出,这煤就不得不抢购而且不计较价钱。” “原来如此……“众皆叹服。 “复生,可日俄交战眼下还没有分晓,照理说更应该大力加价售卖,你为何反倒……” “依目前形势,日本将赢得这场战争,煤矿运输线路马上就会被掐断,到时候想卖也卖不了了,所以我们就不加价,索性将剩煤一次卖完了事。” “虽然日本现在占着上风,可俄国地大物博,日本一定会赢么?”三人都对秦时竹的推断表示怀疑,沈麒昌虽然相信女婿看问题准,但仍想知道个中原委。 当下,秦时竹便把甲午年日俄结下梁子的内里娓娓道来:甲午年间,日本要求朝廷割让辽东半岛,本来这块肥肉都已经吞下去了,结果俄国出面拉上法国、德国硬是不许他吞,日本实力不足以和这三个国家对抗,只好又勒索中国三千万两了事,但日俄的仇就这么结下了。至于说胜负,俄国实力总体上要强于日本,不过却是外强中干,而且还要在欧洲配置很大兵力参与欧洲争霸,反观日本,一直视“三国干涉还辽”为奇耻大辱,卧薪尝胆,憋住了劲要报复俄国,这场战争对它来说是用国运相赌。 秦时竹打了个很形象的比方:“好比两个人打架,大个子虽然力气大一点但心不在焉,没有全身心投入,而小个子完全是拼命劲头,最后能赢的肯定是小个子。”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不管谁输谁赢,最可怜是咱们中国百姓又要遭一会殃。”秦时竹语气沉痛起来。 其余三人都知道这是实情——战争爆发以来,从辽阳、海城等交战区逃难过来的百姓一下子多了很多,煤矿和铁厂新雇人手中不少便是逃难民众,对日俄交战的破坏三人也有所耳闻,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低沉,众人连连慨叹却也无奈。 秦时竹倒是向沈麒昌建议办个粥厂,“各厂招工有限,咱断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 “我即着手开办。”想法与秦时竹不谋而合的沈麒昌当即点头同意。 【第022章】 招兵买马 面对部分军火被夺,南满铁路生命线被破坏的棘手局面,俄军司令官暴跳如雷,但愤怒归愤怒,他还不至于分兵去追剿渗入本方战区的“日军”小股部队,他们的目光还在于旅顺和大连,在推迟了整整24小时后,南满支队仍旧向旅大进军。 同样深感震惊的还有日军情报部门,他们原本以为秦时竹的行动最多是骚扰一下俄军,但没相当居然能在劫走大量军火的基础上将俄军整整拖住24个小时,担任联络官的花田眼珠子都差点掉落在地,即便素来以不动声色闻名的福岛也是喜形于色。 为确保乃木希典夺取旅顺的任务不受干扰,日军第2集团军主力立即结束休整沿南满铁路北上,同时,为防止俄军切断第1、第2集团军的联系,日军以独立第10师于5月19日在辽东半岛大孤山登陆,并向岫岩方向前进,策应第1、第2集团军的行动。6月15日,第2集团军与俄军南满支队会战于得利寺(今瓦房店),俄军被歼3500人,日军亦付出近3000人的代价。面对日军的强硬阻击,再加上旅顺已陷入重重包围,增援在事实上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后,南满支队丧失了继续前进的勇气,而将主力转进辽阳——战局开始因为细小的变动而发生改变。 7月31日,由日军以独立第10师扩编成的第4集团军(司令为野津道贯上将)占领析木城。8月3日,日军占领海城,第1、2、4三个集团军对辽阳形成包围态势。但在旅顺方向,由于旅顺要塞易守难攻,日军从8月19日至24日强攻数日,昼夜突击,仅夺占了一些外围工事,而且伤亡约2万人。在这种情况下,第3集团军只好放弃迅速攻占旅顺的计划,改取围攻久困之计。 鉴于第3集团军已不能北上,推迟辽阳会战又对整个战局不利,为在俄国大批欧洲援军赶到战区之前消灭辽阳俄国守军,日军“满洲军”总司令大山岩上将决定抓紧战机,乘胜决战,以现有三个集团军兵力一举歼灭辽阳之俄军。参战日军共9个师13.5万人、474门火炮;俄军2个集群15.2万人、606门火炮,由总司令库罗帕特金上将指挥。原本俄军在辽阳地区筑有半永久性工事,防御坚固,而且在兵力火力上zhan有优势,可以打漂亮的防御战,但库罗帕特金却举棋不定,朝令夕改,使得下面无所适从,也就埋下了失败的种子。 8月24日,日军第1集团军从东南方向迂回俄军东集群左翼;26日,第4、第2集团军对俄军南集群实施正面进攻,均被击退。但库罗帕特金过高估计日军实力,命令俄军撤至第二防御地带。30日,日军3个集团军同时发起攻击,第1集团军攻占施官屯和辽阳以东一些高地,第4、第2集团军对俄军中央和右翼的冲击被击退。但库罗帕特金担心左翼被迂回,命令俄军撤至主阵地。8月31日起,日军争夺主阵地的战斗相继展开,俄军坚守阵地并实施反冲击和阵前出击,打退日军进攻。然而,库罗帕特金却又于9月3日下令退守奉天。4日,日军进驻奉天。此役,俄军伤亡1.6万人,日军伤亡近2.4万人。辽阳战役结束,俄军固守奉天待援,双方即将在奉天展开大决战。 随着日军节节胜利,新民知府增韫日益不安,大叹形势不妙,却又无处苦诉。三月前,张作霖投靠俄军担任护路队,结果在交火中被日军击中,伤重拖延数日后死亡,张作相同样也被重伤,但因为不是最致命之处,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带兵打仗却是甭提了。 失去了张作霖这个主心骨,他的手下不战自乱,张景惠统御不住本部以外的人马,汤玉麟为人贪鄙,更加难以服众。一番你争我夺之后,张作霖手下人马分崩离析,一部分投靠了金寿山,另一部分则重新当了土匪,新民府的防御力量一下子就减少了三个营。在这样的危急时刻,金寿山更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在辽阳会战后公开宣布改换门庭,投靠日本人,甚至还打出巡警总长的称号,等于反出新民府。增韫对其束手无策,连连哀叹,端的是顾此失彼,秦时竹远在中立区边缘,身边除了卫队连一营人马也没有! 惶惶之际,师爷屁颠颠跑来:“大人,秦统领有书信上呈。” “好,好。”仿佛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增韫忙不迭地将信打开。 “……近日干戈四起,日俄鏖兵于辽河右岸,惊闻大人身边两营突遭巨变,不胜惶恐之至。本欲移兵府台,拱卫衙门,奈何盗贼蜂拥,防不胜防,且前日亦奉将令,不敢擅动。新民四战之地,无险可依,倘如交兵及于府台,有惊于大人,卑职罪该万死。今竹窃为大人计,不妨移至太平镇,静观其变,可保万无一失……” “移至太平镇?”增韫喃喃自语,“这……这……” “大人是不是在担心朝廷?”师爷窥出了增韫的心态。日俄战事起后,清廷严令各处地方官不得擅离职守,否则定罪处罚。增韫不是不想走,实在是还有个“不许擅离职守”的紧箍咒。 “大人莫急,秦统领私下还有交代。”师爷凑到增韫身边悄声说道,“秦统领言倘若大人不好分身,就请以巡警营守卫地方,餐风露宿,十分辛苦而于心不忍,亲自前往慰问为由赶赴太平;其二,战事蜂起,难民纷纷涌入本府,秦统领的老岳父在镇上办粥厂救济灾民,大人如能大驾亲临,安顿诸事,百姓亦感大人恩德!……” “妙!”增韫大喜,“知我者复生也。” “不过……”师爷又道,“秦统领毕竟还有镇守要务,脱不开身,不如……” 稍一点醒,增韫便明白过来:“张作霖、金寿山两部违反朝廷法度,重新落草为寇,本府警力大大下降,值此纷扰之际,不能不予以防备。我看就命陆尚荣接替张作霖的位置,同时增设步营两营,骑营一营,担负看护责任。” “大人英明。”师爷早就收了秦时竹的好处,现在眼看诸事办成,自然窃笑不已。增韫并不是看不清楚其中关节,但秦时竹既然如此为他排忧解难,他不做些表示当真过意不去,何况警力不足也是事实。 听了回报的秦时竹大笑:“增韫果然胆小如鼠,估计这次定会把搜刮的金银财宝运过来,海强,你好好‘招待’他,做得隐蔽点,别露破绽,周羽负责去迎接,要配合得天衣无缝。” “知道,这年头做土匪还不简单?!”夏海强贼笑着领命而去。 五天后,秦时竹带领大队人马接到了惊魂未定的增韫,故意问其路上可否顺利。 “别提啦,强盗猖獗,拦了车队,差点没把我给抓去,后来幸亏周管带及时带兵赶到,杀退了盗匪。”增韫哭丧着脸,差点没当众哭出声来——夏海强的演戏能力果然强悍。 “大人受惊了,好好安排酒宴,给大人压惊。” 席间,秦时竹又问可曾“丢失”什么东西? “东西,没……哦,有,有”增韫吞吞吐吐,“丢了一辆车,装的金银细软,怕是被强盗掳了去了。” “大人不要心焦,只恨我兵力不足,力有未逮,不然一定给您解恨。”秦时竹一边解释,一边笑眯眯地递上一张三千两银票,“中秋将近,大人抵镇,无以为报,这点小意思权当孝敬!” “复生,这怎么好意思?”看到银票,增韫心里舒畅不少,口里说着不好意思,手指头已支票捏得牢牢得 “区区礼数,何足挂齿,时竹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想起那辆两万多两的财宝车,秦时竹不禁暗笑…… 随着增加三营的批复一下达,秦时竹便立刻整军备战。军火刚捞了一票,还绰绰有余,但兵员缺口便很明显,后备营的余力全部收编还大嫌不足,好在逃难人口庞大,征得增韫同意后便就地招兵买马。 由于局势不妙,投军之人络绎不绝,太平镇附近更是摆开了场子进行入伍测试。被选中的兴高采烈,落选的也无话可说,只恨自己福分不够。在募兵热潮中,秦时竹也饶有兴致地观看现场测试,有一人引起了他的兴趣,只见他骑在马上上下翻滚,子弹连连射中靶心,一边又能保持平衡。 “好!”围观的人群一片叫好声,秦时竹也忍不住喝彩。 最后那小伙子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立在地上,对骑兵主考李春福一抱拳:“大人,您看我这样中吗?” “好好好,只是你一过来便要求做哨官(连长)实属罕见,恕我无法应承。”看得出来李春福挺喜欢这小伙子,只是觉得对方胃口未免大了些。 “这块牌子不是写着量才录用,人尽其才么?”小伙子自信满满,“我既有能耐,为何不能担任哨官?难不成非得从头做起?” 场面陷入了尴尬,李春福被人当众质问后又急又气,脸色刷“地”阴沉下来…… 【第023章】 深入发展 “有志气。”秦时竹忍不住插了嘴,看这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有股英武之气,就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年纪轻轻就想做哨官,你能做好么?” “有志不在年高。秦国甘罗12岁都能为相,我马占山年逾20,难道做个哨官也不行?” “马占山?!” “是。”小伙子大笑,“就是占山为王的那个占山。” 果然是他——江桥抗战的英雄!秦时竹暗喜: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用开玩笑地口气说道:“占山,口气不小,真想占山为王啊?!” “您还别说,我真过过占山为王的日子。”马占山虽然不明白秦时竹的身份,但气宇轩昂,一看便不是寻常人,便拱手道,“在下放马出身,原本好端端地为地主放马,结果被村中恶霸诬告成盗马贼,害得俺家破人亡,俺一赌气就离家出走,落草为寇,过了几天山大王的日子……” “山大王的逍遥日子不过,怎么想着投军了?” “当初迫于无奈,大丈夫人生在世总要干一番事业,岂能一辈子为匪?”马占山掷地有声,“俺是听了新民府秦大人知人善任、练兵有方的名头而来,原以为是何等人物,没想到手下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李春福急了:“小子口出狂言!” 秦时竹摆摆手:“无妨,我便是秦时竹,你要做哨官,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原来是秦大人,小子方才无理了。”虽然马占山赶紧作揖道歉,但秦时竹分明就看出他眼中一扫而过的精光:这小子在使激将法呢,果然有两把刷子。 “做哨官,除了技艺高强、秉性勇敢之外,还要会动脑筋,更要会带部队……” “没错。” “新募各营马上要开展训练,我给你拨32人组成一队,全是新兵,3个月以后会操,如果你带队的排名在前5之列,我就让你做哨官。”秦时竹微微笑道,“要是做不到,……” “那我就老老实实从小兵当起。”马占山已抢先立了军令状。 由于大批躲避战乱的难民涌入新民境内,因此招兵工作特别顺利,新募各营不到十天就人满为患。所幸增韫的报告起了作用,秦时竹所部吃上了官饷,虽然数量捉襟见肘,但用来应付新增人手却是堪堪足够。 在新编各营的成立大会上,秦时竹照例对各营训话,他先是一顿吃饱穿暖的许诺,新兵无不鼓掌——当兵最朴素的动机就是为了这个,没接受教育之前银子是他们唯一的动力,秦时竹当然明白思想改造的重要性,但既然思想改造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那么利益便是良好的润滑剂。所以他很欣慰经过两年多教育的老部队已形成了较强的凝聚力和爱国思想,钱对他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了。 “弟兄们,现在日本人和俄国人打得正欢,老百姓本来就眼瞅着活不下去了,又遭此大难,更有些为非作歹之人居然聚众劫掠、占山为匪,欺负咱们老百姓,你们说这些人可不可恨?” “可恨!!”很多新兵便是因日俄交战而难以为继,提起来更有切肤之痛。 “咱们吃的粮,用的饷都是老百姓的捐税,你们说该不该报答?” “应该!!” “那要是有人欺负老百姓,咱们要不要给老百姓撑腰,给他们出气?” “要!!” “好,现在我命令,周羽和焦济世带领两营老兵,消灭盘踞在新民府境内大大小小的土匪;陆尚荣、夏海强、杜金德等负责新兵的训练,李春福负责骑兵训练;三个月后会操,通不过考核的一律淘汰,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新民府眼下俨然成了世外桃源,但日俄的战事却是一天也不曾消停。 自8月份日军首次强攻旅顺受挫之后,乃木希典调整部署,增调兵力,改变战术。9月至11月底,日军经过三次强攻,并辅以坑道爆破,终于在12月5日攻克了瞰制旅顺全城和港湾的203高地。在守卫203高地的激战中,俄国守军奋勇防御,依靠重机枪的火力把日本第3集团军的进攻部队杀得尸横遍野。这场血战被后人形容为:“……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而是人与钢铁、燃烧的石油、zha药与尸臭之间的斗争。” 当日军以数万人伤亡为代价攻占血染的203高地时,阵地上只剩一个活着的俄国人。其后乃木希典向大本营汇报有3500余人战死时,大本营居然还认为下面多报了个零(真实历史上是4000余人,由于秦时竹等人在南满铁路上的表现,俄军在旅顺的力量有所削弱,日军相应的死亡人数要有所下调)。 由于旅顺战事的惨烈伤亡,使得福岛等人对秦时竹的劫持行动更加刮目相看,试想一下倘若没有这起劫持,俄军南满支队必定长驱直入旅顺,固然不能与旅顺守军合兵一处也会给围困部队造成麻烦。 203高地的失守使困守旅顺口的俄国第一太平洋舰队只剩下死路一条,1905年1月1日,俄军将领无心再战,主动请降,旅顺遂落入日军之手。旅顺陷落和俄国第一太平洋舰队主力被歼后,日军全力围歼俄军生力军,企图一举结束战争。 在战火纷飞的乱世里,沈蓉顺利产下一个男婴,按照秦时竹以前的意思取名为秦振华。周羽和夏海燕夫妇的儿子周武略已一岁有余,产后发胖的海燕也已恢复过来,重现窈窕倩影,重掌部队财政大权。何峰和郭静的女儿何雪宜也已半岁,胖嘟嘟的很是惹人喜欢,大家一片欢喜之情。新民府尤其是太平镇附近,由于有秦时竹的大军驻扎,基本太平无事,俨然成了一个桃花源。 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新年伊始,七人组便召开会议,商议对策。 得益于强大的兵力与战力,三个月的剿匪获得了极大成功,新民府境内中小股土匪如徐翰五、陆永祥、江显珍、江显太等均被剿灭。就具体的战况而言,三个月共歼匪近300,招降400多,负伤和遣送回家的500左右,缴获各类枪支近700,子弹近万发,种类繁杂,什么样式都有,据估算缴获财物至少值万两银子,另加不少粮食。部队付出的代价也不少,总共37人阵亡,109人负伤,其中重伤42人,但是队伍得到了锻炼,有了实战经验,士气也很旺盛。 失去了俄国人这个靠山,金寿山摇身一变又成了日军的“义勇军”,不过秦时竹没打算放过他,下一个目标便是他。新民一带还有田玉本、冯麟阁等几股势力较大的土匪,人数都在千人以上,游窜于各州县,令人较为头痛,由于新兵还在训练,兵力尚没有绝对优势,只能暂时搁置。好在后两人也识趣,在新民府没有太出格的举动,众人也便隐忍下来。” 随后又盘点部队的训练情况,秦时竹还特意问了马占山的表现,陆尚荣反映通过三个月的训练,部队新兵虽不能和老兵相比却也基本成型,文化和觉悟多少有了提高,一些小农意识得到改变,而马占山确是个人才,各项考核都名列前茅,他带领的队伍综合排名稳居第三。想到之前打的赌,众人大笑,都夸果然名不虚传。 葛洪义负责的情报工作也颇有进展,眼线已遍布新民府,涉及周边州县,特别好几名机灵、有潜力的孤儿在接受完2年多的专门培养后已长期潜伏下来,成为葛洪义的长线,只是每月一千两的经费已不敷使用,需要增加拨给,除此之外他还希望把部队中冒尖的苗子拉出来特训,成立一个特种分队,由其直接领导,应付突发事件。 商议的结果便是由洪义全力组织,经费则增加一倍半,到时若还不够再视情况调整,不过选拔工作必须严格把关,无论是能力上还是政治上都要高标准严要求,宁缺毋滥。 开支一项项渐长,负责发展实业一块的何峰肩上担子自然重了很多,幸亏总体经济状况还是非常良好的,各产业每月大概能有1.6万的净利润,数目听上去不少,但想到日益增长的军队需求,经费绝对是多多益善,大家便想法一致地请教何峰可否扩大钢厂的规模。 “在技术上没有难度,增加一座50吨的生铁炉和15吨的马丁炉大概需要再投资7万两左右,每月可再增加6千两银子的利润,如此可在一年内收回投资,只是我却担心产品的销路,卖不出去的话什么利润数字都是空的。”何峰刚说了他的困难,向来保守谨慎的秦时竹却连连拍着胸脯打保票,扬言已给找了个大市场。 “哪里?”何峰大感意外。 “明年正逢詹天佑开始建设京张铁路,到时尽管大量生产道钉,甚至在技术条件合格时生产钢轨都绝对会有大市场。” 何峰这才恍然大悟,当即表示工厂可以实现这个技术、设备和能力,反正汉阳铁厂也用马丁炉生产钢轨,因而提出再去次山东找德国人购买设备,顺道也找詹天佑做做工作,争取让后者接受工厂产品,毕竟在没有官方背景的情况下,如果有詹天佑的推荐,朝廷铁路矿务总局才可能也会接受,当然产品质量过关和价格便宜是首要前提。 不过心细如发的海燕则建议何峰先去找詹天佑,待谈妥后再买设备,大家想想如此的确更为稳当,便一致赞成,决定让何峰近日全力搞出样品之后就择日动身…… 【第024章】 化解难题 日军节节胜利,锋芒直指奉天,新民亦在日军所图。腊月下旬,天冷得刺骨,增韫躲在太平镇已有些时日,无论他人怎么看待,也不管冠冕堂皇的借口如何,一个堂堂知府居然连衙门都不敢呆只能躲在乡下避难,他心里感觉是极为窝囊的。 不过他虽然贪财,但大事并不糊涂,对于局势也看得分外清楚:日俄交战后难民大量涌入,局势复杂,没有得力人手主持局面容易造成混乱。秦时竹虽然有着实力不弱的部队,但没有官府的名声终究是施展不开。之所以非要让自己在太平镇坐镇,多半也有借助之意。故而,他一直大力支持秦时竹剿匪,也前往慰问、看望了受伤官兵;对沈麒昌开办粥厂之举亦大为赞许,并忍痛捐出500两银子,虽然这钱时候沈麒昌优惠翻了个跟斗再孝敬回来;对各项新式产业,他也是饶有兴致地参观并予以鼓励。 他认为,秦时竹固然对自己有借重之意,自己何尝没有倚重秦时竹之处呢?倘若想得,自然是皆大欢喜、各取所需,倘若相诘,自然是剑拔弩张、两败俱伤,因此无论做人做事,增韫都极为出色。当然,在他心中秦时竹也属佼佼者,非常才智出色,而且为人谦和,毫无金寿山、陈树森等人的跋扈模样,若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没有这种得力手下是不行的。 这天,增韫正在临时驻地与秦时竹商议明年的军饷统筹,忽然衙役神色慌张地前来报告:“大……大人,不……不好了……小……小的……听说日军……日军先头部队最快两天后……到……到达这里。” “什么?”增韫大惊,“消息当真?不是说日军北上奉天么?” “大人。”旁边的师爷苦笑,“新民虽然属中立区,但与奉天说远不远,保不准日本顺手牵羊。” “复生,这可如何是好?”增韫一时慌得没了主意。 随着大批难民的涌入,日、俄两军残暴的消息在新民府各地也时有流传我亦有所耳闻。两军交战,所到之处是“菽黍高粱,均被芟割,以作马料,纵横千里,几同赤地”,大清虽宣布“局外中立”,但压根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倘不免波及,仍是百姓之祸。”师爷也慌乱不已,“两位大人,无论如何不能让日军进入新民。” “大人所言极是,此处既属中立区又无俄军,绝不可让日军进入新民地界。” “只恐彼恃强强行进入,我们不免遭殃,难道又要再换个地方避祸?” “大人,此万万不可,若朝廷得知,必然怪罪大人擅离职守,那时连个说情之人也没有。卑职倒有一计,不妨一试,倘若无济再图其他。” “好,好,快说,快说,复生必定有办法。”增韫大喜过望。 “来人,传令,火速做大木牌三十块,上书‘新民地界’或‘中立’字样,立于本府境界,再取我营中‘秦’字旗数面,立于日军必经要道。” “就这样?”师爷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这样能挡住日军? “如此可挡日军??”增韫也是满脸狐疑。 “卑职不敢打包票,但有七成把握。” “事已至此,也只能一试。”虽如此,增韫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满洲驻屯军军情处处长小林正木、特别行动队花田还有河野一郎作为先遣队带领日军逼近奉天,行近新民,忽见道路两旁树立的“秦”字旗和“新民府巡警营”大旗,小林大笑,“河野君,看来这又是你的老朋友所为了。” “阁下,我们真的要遵守和他订的条件吗?”花田对此前的怠慢仍是耿耿于怀,“不给他一些压力,他就狡猾地如同一头狐狸。” “不必如此,这是一个厉害人物,还是大有合作潜力的。河野君,还记得他劫的军火吗?” “记得,听到俄军军火被劫、增援部队受阻的消息,我军士气大振,消灭了敌军从西伯利亚来的增援部队,并乘胜攻克了辽阳。”河野一郎毕恭毕敬地回答。 “说的不错,根据情报,俄军被劫走了近半个师的军火,其中包括十余门火炮;更让人吃惊的是,他一直掩饰得很好,使得俄军一直以为是我军所为。” 花田大笑:“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连我也险些被他蒙过。”为了鼓舞士气,日方也一直向士兵宣扬是皇军敌后部队所为,除了高级军官和情报处的人员,知道真相的屈指可数。 “所以我们的河野君直接就被提升为课长了,运气好得令人嫉妒啊!”小林也不免要开这两人的玩笑,“就是花田君也受益匪浅吧。” “但这个人实在难以控制,让人头疼。” “福岛将军阁下的评价我认为恰如其分,我总感觉这个人对我们还大有用处,要尽量保持合作,日后帝国经略满洲,更是一颗重要棋子。现在我军主要目标是歼灭盘踞奉天的俄军,进入新民没有太大必要,而且这里是中立区,也要适当照顾舆论,我看就不进入了,当然要做出样子给对方看,让他领情,支那人好面子!!”小林不愧为中国通,想起约定派遣炮兵教官的事,立即命令河野等战争结束后派十个人过去,但要尽力使这十个人搜集到有用的情报。最后补上一句:“我认为要彻底了解秦时竹这个人,我们做的还大大的不够。” “哈依!” 此时的增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踱步,秦时竹倒是悠闲地坐在一旁喝茶等候消息。 “报,大人,日军原地休整后转而北上,未曾进入新民地界,各处安宁。”一个差役飞快地跑了进来。 “快说说怎么回事,昨天还不是报日军朝此处而来,你等打探消息是否可靠?” “回大人,小人亲眼所见,绝对可靠。日军先头部队确实朝此处而来,但今日一见秦统领前日所竖之牌,立刻止步,并且指指点点,然后调头而去。” “复生果然妙计,不费吹灰之力就阻日军于本府之外。” “哪里,哪里,全赖大人洪福!!”秦时竹心里其实也捏着一把汗,虽然事前已经通过联络官花田进行了沟通,但小日本反复无常是出了名的,幸亏这次没有出漏子,就掉转话头拍起增韫马屁来了。 “皇天后土,真是万幸啊……” 新民府是避免了一场劫难,但奉天城就在劫难逃。日军在摆出围攻模样后便开始了对奉天俄军的作战。 奉天会战是日俄战争最大的一次决战,日军投入五个军约27万人,俄军则集中了约30万人。由于俄军主帅库罗帕特金胸无韬略,分散使用兵力,主要作战方向判断失误,致使损兵折将,于3月9日弃城败逃。此役,俄军损失近12万人,日军伤亡约7万人。持续十四天的奉天会战震惊列强,重机枪和密集的炮兵火力明显体现了防御方的优势,在某种程度上可被认为是一战战壕战的先声。 但遗憾的是,西方各国普遍没有认识到持久战的可能,比如德国就认为,在未来的欧洲战争中象奉天会战这么大规模的战役持续十四天是难以想象的,1905年底,史里芬在谈到日俄战争时称:“在遥远的满洲里那里,双方可以在难以攻克的阵地上对峙数月之久,而在西欧,就不允许如此阔绰地进行战争。需要几百万人来养护的庞大机器不可能长期支持下去……我们应当寻找机会迅速粉碎敌人,消灭敌人。”他把这概括为“速决战”,结果一战一打就是四年。 5月,日俄海军大战于对马海峡。5月27日,长途赶来增援的波罗的海舰队主力到达对马海峡,被日联合舰队截住,爆发对马海战,至28日大部分俄舰被击沉,少数逃跑。俄太平洋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全军覆没,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被俘,战争成就了东乡平八郎的战神神话和鱼雷作战的新模式,但是从中得出的胜利结论却被日军奉为不可动摇的指导思想,却束缚了日本的军事思想,历史是公平的,上次大战的胜利者往往将胜利经验狭隘化、教条化,从而成为下次大战的牺牲品。 【第025章】 合格铁轨 1905年4月9日,盛京将军增祺离任回京,以奉天府尹廷杰署理盛京将军,以增韫署理奉天府尹。临走前,秦时竹除了照例孝敬增韫一票外,还附送了万民伞,整出了千人相送的宏大场面。增韫正是因为慰问官弁、主持救济灾民、剿匪土匪、保新民一方安宁在上司心目中颇有政声,此次才得以署理奉天府尹。他是个识趣的人,当然明白这些都是秦时竹的功劳,就是眼前的万民伞也是秦时竹、沈麒昌为了打造声势而特意安排的,所以在临走时增韫连连表示:“表示此次得以左迁,全赖复生支持,等站稳脚跟,必当报请新任将军重用。” 秦时竹自然是谦恭感谢大人裁培,“倘有所需之处,必定全力以赴。”——都是官场厮混出来的人来,岂能不懂花花轿子众人抬的道理? 果然,增韫刚刚安顿好便写了公文呈报:……新民府境内匪首次第歼除,地面稍臻安谧,大股从此逃散,全境籍获安全,秦时竹、陆尚荣等阙功甚伟。所耗大量弹药、粮食均系以前积蓄,情愿报效……兹有功于朝廷,当大加褒奖……他特意保荐秦时竹接任奉天巡防营统领,所余新民巡防营统领一职则由陆尚荣接任,端的是投桃报李。署理将军廷杰也同意了,只是因为新任将军尚未就任,他不便抢先作主,此等任命只能稍缓。虽然增韫心里过意不去,但秦时竹却是暗喜:奉天附近,日军兵力云集,眼下日俄战事尚未结束,多有不便之处。 好事素来成双,由沈蓉撮合,葛洪义娶了禹子谟的侄女、禹子骧18岁的女儿禹芳(由于葛洪义经常给几个女眷还有禹家几个孩子讲课,逐渐建立了感情),陆尚荣则娶了徐志乾的妹妹徐志萍(19岁,当年曾被恶霸地主李风成抓去,是陆尚荣等带领人马搭救出来的,从此芳心暗许)。只有夏海强还是光棍一个,极为不爽,好几次半是威胁、半是哀求地要求秦时竹帮他也物色一个,众人总是拿他开心,让他自由恋爱。说到无话可说,夏海强就大叫一声:“包办婚姻好啊!!” 在这样的热潮之下,连马瑞风也鼓起勇气提亲。他原和红儿私定终身,按照旧时惯例,红儿既然是小姐的贴身丫头,陪嫁过去便是秦时竹的通房丫头,丝毫没有马瑞风的空间。但秦时竹显然没这么多封建规矩,不但不曾动过红儿半根指头,反而还极力劝说马瑞风不必拘泥旧礼。在秦时竹的撮合下,马瑞风终于鼓起勇气提亲,当即获首肯,沈蓉不但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还操持了婚宴。马瑞风对秦时竹更加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六月许,距离铁路劫案恰好一年之时,花田带领以中村欣五郎炮兵上尉为首的炮兵教官组到了秦时竹部队的驻地。 “阁下,我们又见面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皇军炮兵教官组的诸君,中村欣五郎……”河野依次介绍了各个成员。 “很高兴认识诸位,请允许我祝贺贵军取得的重大胜利!战争即将结束了吧?”根据秦时竹掌握的情报,日俄两国的大规模战事已经平息,双方正在进行最后的谈判。 “不错,大日本皇军将取得最终胜利。各位教官都曾参与这次战争,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和理论知识,应该可以很好地完成阁下交予的使命。” “很好,花田君,让您费心了,希望我们今后能加强合作。”秦时竹皮笑肉不笑地说。 “秦先生,作为教官,我们都是合格的,但不知道你的士兵是否合格,能够学会哪些知识。我知道支那的农民都是没有文化的。” “中村君,您尽管放心,合格与否你可以先检查一番,如果没有合格的,我会先训练出合格的士兵再让你教导的。”听出中村的口气不善,秦时竹强压住心头怒火。 “不不不,我知道秦先生部队的战斗力。”花田原本想来一个下马威,但考虑到福岛交代的任务,并不愿意彼此关系弄得太僵,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之后,中村的脸色也和缓下来——他本来就是唱双簧的。 既然花田这么识趣,秦时竹自然在面子上还得作些官样文章,一面恭维中村等人都是皇军的精英,另一方面又强调皇军一直都是天皇的骄傲。希望他们能够维护皇军的尊严,严格约束自己,不要做出令人难堪之事,提醒他们不仅仅代表自身还代表整个皇军的形象,只有良好表现才更有利于被中国百姓接受。 “哈依,我们明白。”众教官在来之前受了小林一番训诫,要求他们注意搜集情报、注意军纪,中村等人才这么老实…… 根据年初确定的方针,何峰全力安排钢轨的试生产,这在当时也不算什么高科技,再加上现成基础,因此不算费劲就造出了合格钢轨。随后他便选带了十多个较为机灵的熟练工人沿京奉线南下直奔京师卢沟桥方向,随身带去的那段两米长的钢轨一路上颇为引人侧目。 让何峰感到担心的不是生产而是销售,在产品方面,工厂生产的钢轨不但质量合格,价格也比汉阳铁厂所造的来得便宜,便能不能被采用就不是那么容易断定的。何峰虽然是技术出身,但对于官场弊病同样认识的一清二楚,在穿越之前的中国社会,除了复兴工程这样的命脉工程容不得儿戏外,一般工程所涉及的产品除了公开招标之外还有不少盘外招。 虽然在京张铁路总局和工程局成立后,詹天佑在其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他毕竟只是会办兼总工程师,上面还有总办陈昭常,后者会不会象贪官污吏一样难对付还是个问题。是故,他也做好了银子开路的准备。 6月的一天,詹天佑正在办公,忽然有人通报屋外有人带了一段钢轨指名要见他。 “我没有约这样的人啊,”詹天佑心里犯了嘀咕,“究竟是谁呢?还是让他进来吧。” “詹先生,很抱歉打扰您工作了,”何峰一边抱拳,一边指挥两个工人将钢轨抬进来,说:“这是我们的产品,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不知您怎么称呼?是哪个洋行的买办?”詹天佑看见了钢轨便明白了何峰的来意。 “在下姓何,单名一个峰字,我却不是洋行之人,这钢轨是咱们铁厂自个生产的,听说您要修铁路,特意送来请您过目。” “这么说这个是国造钢轨?”詹天佑来了兴趣。 “正是,听说这京张铁路是中国人自己设计、建造的,我便寻思想为国出力,铸造国产钢轨用在这条铁路上,不让洋人看咱们笑话。” “有志气!”詹天佑走到钢轨旁边,用力敲打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听音质似乎质量不错,不过究竟如何还要再检测一下,来人啊!” “詹先生严谨的工作作风让人实在佩服。”何峰由衷敬佩。 “何先生过誉了,詹某承负朝廷重托,不敢大意。只是不知先生来历,为何能炼出如此好钢,虽然还在检测,但凭我多年经验,国内目前只有汉阳铁厂才能出产此等高质量的钢轨。” “我原是海外华侨,学电机之学,后见兴办钢铁有利可图,又见朝廷劝告兴办实业,便筹资办了一个铁厂,当然规模不能和汉阳铁厂相比。” ……过了近一个小时,两人谈得正投机时,检测结果显示钢轨完全合格,质量与汉阳产不相上下。詹天佑当下询问钢轨年产量情况, “当年可成两千余吨之数。” “根据工程估计,汉厂钢轨只能满足铁路所需六成左右,还有四成缺口需要进口,这个数字虽然填补不了缺口,起码可减少一点进口。” “今年是两千余吨,不过鄙厂已在添购设备,明年产量可扩大至七千五百吨。” “不论多少,只要质量合格,我全要了,只是价格?” 何峰赶紧补充说明:“价格以到岸价为准,保证低于汉厂半成,只是……” “只是什么?” 何峰也不明说,只把手指头向上指指,意思上面怎么办? 詹天佑是聪明人,当即就明白了,笑道:“我虽是会办,但一切钢轨、物料已委我全权。只要你们质量过关,价格合理,有多少我都要了,陈总办也是实干之人,不会刁难你们的。” 见对方如此担保,何峰松了一口气,口中称谢,手下早已掏出一袋东北土产递上前去,主要是人参、鹿茸等物品。不料詹天佑刚才还有说有笑,一见礼品脸刷地变了,断然拒绝,声称采用钢轨是看在纯属国货而且质量又过关上,不是贪图孝敬。如果这样做,他情愿不做这笔生意。 何峰心里不由得赞叹,只说:“詹先生高风亮节我素有耳闻,这绝非贿赂之物,而是滋补、营养之品,我想先生将来实地勘测会很辛苦,就拿这个补补身子,也算是为国惜才吧。如先生认为不妥,可将其散发于手下,让他们感受先生恩德。” 见何峰这么说,詹天佑脸色便和缓下来,收是收下了,但一转眼就命人把礼品分下去,让大伙补补身子。 突然间,电灯一下子黑了。 “怎么回事?”詹天佑急得直跺脚。 一人急匆匆跑进来报说发电机烧坏了,现在全部停电。 “赶紧维修,不可耽误。”詹天佑有些焦急。 “回大人,懂修理的洋人技师今天进城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 “那今天就用不了电了?”詹天佑急得团团转。 “詹先生,让在下试一试吧!”一旁的何峰插话了。 “你?”詹天佑有些怀疑,不过确实也没有人手,勉强答应让何峰去试。 何峰过去一看便乐了,烧坏的发电机是西门子1899年出的货色,在当时自然属于先进之列,但在何峰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老古董,体积很庞大,结构亦很原始,修起来相当轻松,线圈一拆、一绕,再把感应头子和电刷检查一下就完事了。不到半个时辰发电机就恢复了正常工作,电灯又明晃晃地亮了起来。 “何先生果然大材。”詹天佑心里一动,提出聘何峰花几个月时间把技术传授一下,最好收几个中国徒弟,“当然,决不让先生吃亏,工钱就按洋技师同等支付,这样以后要是再坏的时候便不用看洋人脸色。” “实不相瞒,詹先生,我来本也想偷拳头的。”何峰指了指身后十多个工人,“带他们过来就是想让他们在您手下多学点机械本事。” 两人对视后大笑三声,直感机缘凑巧。最后商定由詹天佑安排底下中国技师传授车工、钳工之类的技术,何峰则传授电机技术作为交换,彼此也就不谈报酬了,两边皆大欢喜。不过何峰还肩负采购设备的重任,需要再缓一个月才能上任,詹天佑很爽快地答应了, 等何峰再次回到铁路总局开始传授过程时,原本那个德国技师还根本不相信他,等他用德语和那技师叽叽咕咕一通后,后者大为佩服,在詹天佑面前表示贵国有如此众多的人才,看来京张铁路修筑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詹天佑对此微微一笑,心中却郑重决定:不是可能性,而是一定要修成京张铁路,如果失败不但是他个人的不幸,更是中国工程师的不幸,同时会给国家造成很大损失,一定要竭尽全力争取胜利完成。 詹天佑以惊人的毅力去完成京张路修建的每项工作,塞外经常狂风怒号,灰沙满天,人随时都有被大风卷入深谷的危险。詹天佑亲自率领工程人员,背着标杆、经纬仪在悬崖峭壁上定点制图;为了寻找一条理想的筑路线路,他常常骑着小毛驴在崎岖的山径上奔波,白天翻山越岭,晚上伏在灯下绘图计算。 几个月下来,何峰和许多工程人员结成了朋友,听说他办了很多新式产业后大家都很敬佩,特别是自铸合格钢轨的事更是获得了好评,有人悄悄对他说:“别看汉阳也能产,但张之洞每年投入银子都在几十万两以上,若是搁在别处,哪里只会有这点成绩?”何峰自然也不失时机地邀请这些人以后来厂任职,搞“实业救国”,詹天佑听到后很是赞许,丝毫不予阻拦。而何峰带来熟练工人原本底子就好,再加虚心好学,五个月下来,长进很快。 在民族危机的大气候中,一股积极力量正在悄悄积蓄…… 【第026章】 再进一步 以中村为首的日军教官组原本根本看不起秦时竹手下将士,若不是福岛下了命令,他才不情愿来担当什么教官。但出人意料的是,事实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面对秦时竹精心挑选了36个炮兵种子,中村原以为要从最基本的算术开始教起,结果却惊奇地发现这些人早已具备不俗的文化底子,教授起来不需费多大力气,其平均资质即便与日本炮兵入伍时想比亦差距不大,而在军人作风上,这批经过精挑细选的骨干显然要高出一截。至此,中村才明白花田所言不虚,收起了傲慢之心而开始授课。 不过,秦时竹方面愈发神秘,愈发出人意料,日军教官也就愈发感兴趣,虽然不存在扰民行为,但是隐含的刺探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步枪。对他们的一举一动,葛洪义早就接到了线报,他对此感到不安,希望秦时竹能够采取有力措施加以制止,但出人意料的是,秦时竹居然说:“除了产业方面的技术秘密需严格封锁外,其他情报由得他们刺探,正好借他们之口把实力好好告诉日方,在有些方面我们要安排一下虚张声势。” “为什么?”无论从哪个角度葛洪义都不能理解秦时竹的所作所为。 “示强与日,是因为日后有所图谋,只有让日本相信我们是有实力的,他才会加以扶植而不是破坏——在东北,日本终究要寻找得力的手段,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如此一说,葛洪义恍然大悟。 在葛洪义有意无意地透露下,三个月后,中村第一份详细报告就送到了福岛正则的案头: 一、该支那部队总数约近3800,步、马、炮、工、辎诸军种合成,拥有独立作战能力,领导权掌握在以秦时竹为首的五六个人手中; 二、部队士气较高,与一般支那部队不同的是官兵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赏罚分明,战斗力甚至可以和袁世凯新编练的北洋陆军相提并论; 三、部队办有随军学堂,新兵一入伍就需接受学习,原本都是文盲的士兵经改造,普遍具有初步的文化知识,有一部分已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四、士兵普遍忠于头领,无吃喝嫖赌等支那军队常见陋习,军饷较高、装备良好,与周边百姓关系融洽,乡土意识浓厚,而且通过剿匪等行为获得了广大支持,民众常自愿提供捐税要求保护,没有听说勒索行为; 五、秦时竹等头领具有较大的野心,办有各种新式工业,拥有大宗地产,在当地颇有声望,他们的妻子子女也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熏陶,不少会外语、数学、物理、化学,不同于我们所常见的纨绔子弟,更令人吃惊的是,军队较高军饷的来源是那些新式产业的利润,可以说秦时竹个人出资供养着这支军队。 看完报告的福岛第一反应便是该支部队不寻常:支那人普遍贪财忘义,但秦时竹居然能把自己的钱财拿出来养兵,野心看来非常大,再联系到炮兵训练,可见所图非小。不过福岛也有自身的考虑,派中村等人担任炮兵教官只是他宏图大业中的一小步棋,日后日俄极可能因争夺北满再次爆发战争,秦时竹如果掌握一支强兵,日本便可得到有力援助;即使不爆发战争,为了攫取满蒙,有这么一支与日本关系密切的军队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福岛在复信中充分肯定了中村等人的成绩,并极力要求他们注意形象、严守军纪,“要通过训练炮兵之举培养该部对大日本帝国的好感,实现‘日中亲善’……” 1905年9月,新任盛京将军赵尔巽下令,扩编新民府秦时竹部为巡防十营,其中秦时竹直辖步兵5营,骑兵1营,陆尚荣直辖步兵3营,骑兵1营。以秦时竹为盛京巡防营左路统领,领奉天、新民等两处巡警,以陆尚荣为新民府统领,受秦时竹辖制。葛洪义虽然在名义上是营务参赞,其实掌握着一支庞大的特务、情报和通讯队伍,他亲自将其取名为腾龙社,以飞龙在天为标志,开展秘密活动。 在编练各路巡防营的同时,坐镇奉天城的赵尔巽在经历了日俄战争后痛感整军备武的重要性,开始办起了陆军学堂,学堂总监是刚从日本回国、士官学校毕业的蒋方震,不但大力招收新学员,而且还要求各地抽派人员参加学习,秦时竹所部自然也不能例外。与一般巡防营军官不太愿意参加学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秦时竹对此极为重视,抽调了大批骨干培训,整个学堂半数是他的部下,他和陆尚荣、周羽也去听讲,夏海强和葛洪义则留守应付突发qing况。 本来他们三个是作为学员参加的,结果没几课后,教官发现他们三个水平极高,居然让他们尝试讲课。秦时竹讲的自然是军史,重点分析战役进程中双方决策的成败得失,比那些只知道空洞地宣讲《孙子兵法》中“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要来得吸引人多了,毕竟来学习的中下级军官居多,抽象的战略思想并没有太多益处,反而不如实际战例来得生动。 陆尚荣教习的是特种兵知识,他的功夫在绿林出身的巡防营中颇有声名,同时不服气的也多,但敢于提出比划建议的都被揍得鼻青眼肿、连连讨饶,惹得熟知内情的几人一顿大笑,威望也就在实力基础上建立起来。 周羽更凭实力说话,尽管他不用自己的专业狙击枪,但无论是快枪、老套筒还是俄国的三线步枪都能取得远超他人的成绩,连教官都甘拜下风,一下课就有一堆人围着讨教,其中有个叫郭松龄的青年学生特别勤奋好学,对秦、陆、周三人“盯防”得格外紧,秦时竹见势就劝他毕业后到巡防营任职,后者犹豫了一下便应承下来,而秦时竹则庆幸又搜罗到一个将才。 几人的突出表现很快引起了学堂总监蒋方震的注意,秦时竹当然也希望和他保持良好关系。蒋方震头痛的是,由于自己年纪轻轻(26岁),刚从学校毕业,骤然成为督练公所总参议,直接主持训练新军的工作,很多人都不服于他,再加上新旧军的对立(巡防营属于旧军体制),学堂内部派系倾轧,一片混乱。前路巡防营统领马龙潭三番五次挑衅,把他搞得狼狈不堪。后路统领吴俊升虽然比较温和,但对蒋方震也颇不服气,一时间,既有能力又有胸襟的秦时竹反而成为团结各方的人望之选。 吴俊升私下曾找秦时竹聊天,说着说着又牵扯到练兵一事上:“贤弟啊,这将军大……大人也不知道着……着了什么魔,居然让毛头小子来做总监,大……大伙心里都不服啊。” “吴大舌头”的嘴巴不好使,说话结巴,秦时竹听了倒也礼貌地忍着不发笑。 “人家是士官学校的高材生,听说毕业时还是头名状元,也难怪这么红。”秦时竹倒很坦然,因为他知道蒋方震是什么实力。 “他有水平不假,可年纪轻轻,光知道纸上谈兵也成不了气候,哪比得上老弟你……你……身经百战,经验丰……丰富呢?”说着说着,吴俊升的尾巴就露了出来——他在极力怂恿秦时竹前去闹事呢。 “哈哈,兴权兄过誉了,巡防营谁不知你骁勇善战呢?”秦时竹不免谦虚几句。 “你没说实话……”吴俊升一看秦时竹并不上钩,便适时转移了话题,攀起了交情,“我看你前途无量,以……以后要是发达了,不……不要忘了你老哥啊。” “这哪能呢?哪能呢?兄弟还等着老哥哥发达后提携兄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蒋方震也来与秦时竹会面商谈…… 【第027章】 名人造访 对于蒋方震的造访,秦时竹颇感意外,更令他意外的是,除蒋方震之外还有一人。 “复生,此即是锦州巡防营统领,姓朱名庆澜,表字子桥。” “久仰复生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反响。”朱庆澜浓眉大眼,气宇轩昂,虽不像蒋方震这般年轻儒雅,但眉宇间一股英气却是隐藏不住。 “二位造访,蓬荜生辉,时竹未能远迎,失敬……失敬。”入奉天后,秦时竹已将家眷悉数安顿在奉天,而在新民府的房子便由岳父沈麒昌住下。 若是一般人听到此言,多半以为秦时竹是客套之言,但他本人说得句句都是真话。蒋方震也好,朱庆澜也罢,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蓬荜生辉”四字,完全当得。 蒋方震微笑不语,朱庆澜却要直爽地多,只道:“本欲早来拜访,无奈近日诸事缠身,大帅为冯麟阁一事发恼……” “子桥兄近日调任营务处督办……” “原来如此,倒要祝贺子桥兄高升。”朱庆澜原本是锦州巡警总局巡检,后转入巡防营,因作战勇敢,由哨长逐步提升为队官,接着升任驻防锦州的第三营管带,日俄战争时擢升为统兵五营的统领。由于他的父亲是赵尔巽之父任山东巡抚时的旧属,赵对朱就别有一番感情,亦极为倚重,调朱为营务处督办便是赵尔巽出任盛京将军后第一个比较重要的任命。 秦时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了蒋方震一眼:前段日子颇有传言说蒋方震将以督练公所参议兼任营务处督办一职,之所以迟迟不见任命公布,原来是因为如此。不过蒋方震似乎毫不在意,反而说道:“亏得子桥兄前来坐镇,否则单凭方震一己之力,不闹出大乱子才是奇闻。” 秦时竹想了想问道:“此事我亦有所耳闻,不过,国法昭昭,大帅(指赵尔巽)已优容宽厚,冯麟阁这厮还这般无礼?” “还不是仗着日本人撑腰?”日俄战争结束后,获得胜利的日方自然要论功行赏,诸如冯麟阁这样在日俄战争中为日本出大力的,日方便强行压迫中国方面进行“招抚”。经过日俄战争的“锻炼”,冯麟阁早已兵强马壮,现在又有日本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完全就不是正常接受招抚的谦恭,反而高调跋扈,让赵尔巽很难下台。 “冯麟阁报了多少人?” “1978……” “有这么多?”秦时竹表示怀疑,“他手下有千余人马我是相信的,不过两千之数,顶破天都达不到。” “所以,让我给砍到了1538人,本来还要往下再砍的,你猜日本人怎么说?……” “怎么说?” 朱庆澜还未答话,谈判时担任翻译的蒋方震已抢先说了:“日本威胁说,倘若再行削减,那削减掉的名额全部接受日方招抚,由日军发给粮饷作为编外……” 秦时竹大惊:“这可万万不可,国中有国已经是匪夷所思,如果再军中有军,那全都乱了套了……” “国中有国?军中有军?”朱庆澜沉思了片刻,忽然拊掌大笑,“百里,你看,你早该约我一道前来,如果有这八字真言,我下午说服大帅的时候就要轻松多了,哪里那么费劲?” “所幸还不算晚。”蒋方震大笑,“除了冯麟阁以外,还有金寿山等一干人马需要招抚,不过相对而言,处理他们应该会简便一些。” 这两人一唱一和,倒把秦时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难道今天来拜访我就是向我通报招抚情况么?无论从关系还是品秩上讲,都不至于如此啊。 仿佛是看出了秦时竹的困惑,朱庆澜笑着解释:“目前部队众多,大小营头不一、鱼龙混杂,大帅很想做出一番成绩来,这整军便是第一步。听百里言,复生兄兵精粮足,战力彪悍,是奉天巡防营第一号人马,所以特来讨教。” 蒋方震也说:“论练兵之能,奉天无出其右者;论统兵之才,秦兄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在军校呆过,但举手抬足之间都是新式陆军的气度……” 今天这都怎么了?一个个给我戴高帽子?秦时竹猜不透两人的来意,只好决定先试探一下:“两位今天垂询,不知是愿意听真话呢还是愿意听假话?” “当然是真话。”蒋方震脱口而出。 “真话怎讲?假话怎讲?”朱庆澜显然要比蒋方震世故的多。 “若是讲假话,那么事情很简单,第一,目前杂七杂八的部队全部收拢归编;第二,按新式陆军法进行整编,营务处派员督查、核准,以三年为界,如达不到要求者,一律裁汰……若是讲真话,事情就要复杂地多。” “复生兄方才所讲的都是假话?”蒋方震愣了,“我怎么觉得倒像是在说反话。” 跟蒋方震接触几次后,秦时竹对其的了解愈发深入,不再是限于历史传记中的条条框框,而是更加丰满形象——蒋方震虽然在治军、战术、指挥上颇有一套,但因为年纪太轻,标准的学院派出身,对官场的险恶了解不深,对政治的尔虞我诈还没有完全领会。换而言之,他在政治上还比较幼稚。 朱庆澜便没有这种毛糙,他想了一会后说道:“秦兄的见解我明白了一些,不过还尚请详加解释。” “对对,请复生兄赐教。” “先说第一条,全部收编固然是简单,但全省有多少兵力?这收编二字一出口,每月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要化为军饷出去,如果不给军饷只给名义,那谈何收编?第二条,西法练兵固然是好,可眼下本省是什么情形?不要说百里兄这样的留洋人才,就是上过军事学校,知道新式陆军这回事的,恐怕加起来也不超过10个,怎么练?别的不说,统兵的统领大都是行伍或绿林出身,你要新法练兵,是不是要将他们一律裁汰……” “果然大有深意。” 蒋方震则从秦时竹的话语里领悟到了自己这个督练公所参议之所以屡屡遭各路人马的非议,除了年轻、威望不足的缺点外,这深层次的角力也是异常重要的信息。 “那真话该如何呢?” “第一条,对收抚的部队一定要加以甄别,起码要符合一定条件才准予收抚,否则情愿不要;第二条,新法练兵还是需要的,但不必每营都开展,愿意搞的就搞,不愿意的就拉倒;第三条,对于采用新法练兵固有成效的,除正常奖掖外,还要给予额外奖励,使得旧军心生羡慕之心;第四条,……”秦时竹林林总总,一共谈了15条。 “哎呀,果然是高论。” “不过,做起来委实有些犯难。”朱庆澜道,“比如第一条,部队有所甄别。按我的心思,冯麟阁的部队我本打算不要,但日本人不依,非逼着大帅招抚……还有金寿山、田玉本。” “子桥兄,冯麟阁是日本人公开点过名的,这个就算了。但是金寿山……”秦时竹微微一笑,“我却从没打算放过他。你看,新民府不是还有通缉金寿山的公文么。” “复生兄言之有理。这些部队,上午还是国家的巡防营,下午便能摇身一变,成为洋人的雇佣军,哪里有半天骨气和操守?”蒋方震愤愤不平,“现在洋人用不上了,又想变成巡防营了,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复生雄的意思是?” “收而杀之……”秦时竹的面色很坦然,“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金寿山我是一定要拿下的。不为别的,就为此人身为巡防营却在新民府自身辖区境内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为了新民百姓一定要除却此害。” “日本人那?” “愚兄一身当之。”若论年齿,秦时竹正好长朱庆澜一岁,“相信大帅一定乐见此事。” “这个……”朱庆澜犯愁了,这怎么说? 蒋方震却竖起大拇指:“好,如果天下的兵马都像秦兄手下一般,早就太平无事了。” 秦时竹汗颜:“其实,我主张重惩金寿山还有一层用意在里面。” “愿闻其详。” “那就是震慑各地宵小。告诉这些人,之所以招抚你们不是因为大帅拿你们没办法,而是大帅宅心仁厚,不想用过激手段来对付尔等。如果你们继续桀骜不驯、漫天要价,金寿山便是前车之鉴!” “都说杀鸡傲猴,秦兄可是杀猴给鸡看……” “果然高明,待我奏明大帅后即行定夺。”